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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你猜我猜不猜

    “你懂什么?这是省里纺织协会领导介绍的,能不赚钱吗?而且他们跟我说了,会给我订单,我根本不用出去找买家,这钱躺着就能赚到!”陈岳说得仿佛已经躺在了钞票山上。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又开始争吵。

    陈于飞坐在椅子上发呆,爸妈的争吵在她的耳中变成模糊的噪音。

    她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会因为父母吵架而着急,不再思考如何说服老妈跟老爸离婚,也不再想着要如何才能保护住老妈不被老爸打死。

    首先,老爸不会真的打死老妈,他只是需要老妈的钱。

    其次,老妈不会跟老爸离婚,因为要给陈于飞一个完整的家,也因为她自己舍不得这些年的付出。

    再次,吵完架老妈肯定是会拿钱出来的,钱多钱少而已,反正老爸最终都能达成他自己的目标。

    果不其然,一个月后,在陈于飞即将结束初一粘剂之际,老爸的纺织事业落地。

    只是与他的雄心壮志有点差距,开纺织厂所需成本极高,除去厂房、水电、消防,大头的还有流水线和人工,光是那条流水线,把他现在住的这套小房子卖掉八百回也不够买个二手的,何况这套房子写在白静名下,他根本没有什么资产可以用来跟银行抵押。

    不过,听说,陈岳找老舅借到了钱。他一次次地跑去省城,在老舅面前表现出一副运气不好的老实人模样,估计外婆在中间也不好做坏人把陈岳的真实历史抖落出来,老舅便在软磨硬泡下借出一笔不小的钱。大概,在象牙塔里做了一辈子学问的老舅并不真的很了解“人性的弱点”……不过,也可能他真的觉得这生意是稳赚的吧。

    陈于飞在心里为老舅的钱感到惋惜——远在省城的老舅应该还没有真正见识到老爸“造”钱的能力——投进去就再也出不来的那种“造”。

    在陈于飞老舅和孟莹的支持下,陈岳租下隔壁套房,进了六台二手电动纺织机,请了八名裁缝,开起了纺织代工车间,给一些学校的校服做外包。

    为了彰显气势,陈岳把自己和孟莹住的房子客厅清理出来,花巨资买了一张豪华办公桌和老板椅,在老板椅后面竖个落地旗杆、插上标准尺寸的国旗,头顶挂上用实木框装裱的“厚德载物”书法。他穿着polo衫和西裤往中间一坐——俨然电视里大领导的气象。

    从此家里每天都有人进进出出,来的都是来参观他纺织车间的各路朋友,偶尔也会介绍些订单过来,不管生意谈成没谈成,最后都会被陈岳邀请一起出去吃喝一顿。

    看起来生意似乎渐渐走上正轨。直到年底,陈岳进行年终盘账,发现支付完所有费用后,账面上的净利润还不到五千。他跟孟莹甚至都怀疑是不是有小偷来撬了保险柜。

    于是两人坐下来仔细回顾,才发现,陈岳每次从公账里拿钱请客吃饭都没记账,几个月以前的肯定是已经记不得,但就说最近一个月吧,年关将至,陈岳请客送礼的频次和档次都挺惊人,花销了三万多。

    揭开谜团,两人再次陷入争吵,陈岳觉得这些费用都会在以后以更多的订单和资源回报回来,孟莹觉得再这么花下去很快就会流动性不足又要去借钱——这回她可是一毛钱都掏不出了。

    孟莹要求陈岳要把请客送礼的费用也记录下来,陈岳觉得这种人情费用也要记账的话太没面子,孟莹说那既然不想记账那就不要从公账里拿,陈岳说自己又没领工资如果不从公账拿钱那怎么请客送礼。

    争吵当然没有结果,陈岳该花销继续花销,最后的变化就是孟莹成了纺织车间的义务库管员、出纳和会计,她每天上完班后回到家还要给陈岳做当天的账,在进料和出货的时候还得请假回来验货盘库存。

    陈于飞甚至都很佩服老妈,简直像铁打的,怎么会有那么多精力承担那么多工作?

    不过老妈的付出确实是有成效的,接下来的几个月,账面上的盈余越来越多。

    当然,这其中也有时代的功劳。因为县城里的年轻人都去大城市工作、留下来的也大多不愿意干裁缝,当地纺织行业青黄不接,陈岳几次想扩大规模都因为招不到人而作罢,故而,除了车间运营和人情费用,他暂时造不出其他大笔花销,总体支出便稳定在一个相对可预期的范围内。

    转眼,陈于飞进入初三。在一次针对家长举办的中考动员会之后,陈于飞妈妈居然破天荒地主动向她提出,如果她在明年的中考顺利考上实验一中,就给她买一整套全新的学习用具,价格不限,买什么由陈于飞自己选。

    这对陈于飞来说简直是探囊取物,她多年来维持的学霸人设从未崩过,因为苏哲的存在,她始终不曾懈怠,二人经常以一两分的差距轮流占领年段第一、第二,并且能甩年段第三至少二十分,形成断层优势。

    这天周末,陈于飞在家心满意足地刷完一套卷子,决定出去提前物色自己的战利品。她来到县城里最大的商场里。

    正走着,一位大姨拉住她,热切道:“这是于飞吧?都长这么大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您是?”陈于飞本能地缩回手。

    大姨没恼,接着说:“我是你董姨啊,就住你奶奶家隔壁,记得吗?”

    陈于飞努力回想,终于从记忆里翻出一张满头羊毛卷的胖脸,道:“哦哦哦!董姨,您好,好多年不见了!您怎么一点没变,还是如此时髦。”

    “哎呀乖,你从小就嘴甜,姨没白惦记你,哈哈哈哈。”大姨的笑声和她的口红一样的令人无法忽视。

    “你说,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摊上那么个爹。”大姨收敛笑声,眼神依旧带笑,语气却饱含可惜。

    “哎,我爸就那样,我妈支持他,我也没办法。”陈于飞从不避讳这个话题。

    “你妈也是傻,现在都已经这样了,还傻傻的。你回去要多劝她,女人啊,要为自己多想想,留后路,不要把什么都给了男人。回头男人发达了,就成了别人的了。”大姨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陈于飞。

    “什么叫‘都已经这样了’,是发生啥事了吗?”陈于飞看着大姨。

    “哎,可怜的孩子。你去吧,记得劝劝你妈,她是个好女人。”大姨推了推陈于飞的背,回身走开。

    满脑子问号的陈于飞看着大姨走开的身影,反复思考着她说的话:“都已经这样了”、“留后路”、“别人的”。

    她被大姨灯谜似的留言搅得完全失去了逛商场的心情。

    是老爸又打老妈了?

    还是车间的生意出了问题?

    陈于飞决定回家去看一眼。家里没人,老爸不在,这会儿老妈也应该还在工厂没回来。

    她到车间瞄了一眼。有个工人正好看见她从门口探头进来,招呼道:“小飞啊,你回来啦。”

    陈于飞在车间刚开工时来过几次,当时一是出于好奇,想看老爸这回又作出什么妖来;二是担心老妈自己一个人太累,想着看能不能帮点什么忙。结果自然是啥都不需要她帮。不过也因此,车间工人都认识她。

    陈于飞一边与众人寒暄,一边扫视车间,问道:“今天怎么就开动了五台机,那台是坏了吗?”她指的是中间显眼处那台贴着粉色贴纸的机子,继续问“怎么少了两位师傅?他们家里有事吗?”

    “一个家里起了猪瘟,回去帮忙了。一个生病回家养着去了,那台机子就是她用的,她不用,没人敢去动。”一位四十出头留着利落短发的女师傅说道。

    坐她后边的一位矮胖女师傅接话道:“可不了的,人家年轻漂亮,有资本、有靠山,路都横着走,何况是独占一台纺织机。”

    “这是什么说法?这不都大家共用的吗?”陈于飞问。

    这位女师傅不说话了,歪着嘴朝旁边一位脸上有大痣的男师傅递过去一个充满戏谑的眼神。

    男师傅露出了略带猥琐的笑,说道:“女娃,你不知道。有些人,不能共用,只能独享。毕竟人家年轻,能干!”

    他的最后一个字,说得用力又响亮。说完,整个车间的工人都笑了起来。

    陈于飞感受到一股强烈的不适,这种不适来源于她觉得自己似乎接收到了某种信息。

    她问:“她是因为什么进医院了?”

    大痣师傅笑得更欢了,说:“因为太能干了,磕破了干活的要害!”其余人哄堂大笑。

    “她磕破手了吗?”陈于飞继续问。

    短发女师傅实在看不下去陈于飞跟傻子似的一直问,说:“小飞,你回去学习吧,车间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好好读书,以后谋个好前程,赚大钱,好好孝敬你妈,她真是不容易。”

    其他人也都不再就此话题回答陈于飞,只一个劲地叫她回去读书,把她赶出了纺织车间。

    陈于飞听了一下午的灯谜,答案似乎呼之欲出,这让她心中阵阵不安。她又回到了陈岳和孟莹住的房子里,把角角落落仔细看个遍。

    这回,她看出了一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