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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胶着

    当孟筱丹的母亲王秀兰提着保温桶出现在病房时,孟筱丹依旧维持着双手交握,脑袋倾倚在枕头上,双目盯着正前方电视屏幕发呆的姿势。

    “我扶你起来吃点东西吧。才做完手术,都一天一夜没吃了,身体受不了啊!”

    王秀兰抬眸打量了几眼孟筱丹浅白的唇色,嗫嚅着说了踏入病房后的第一句话。

    闻言,孟筱丹微微侧过身,背对王秀兰,一只手侧枕在耳边,一只手垂放在腹部上。

    对于母亲的话,她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缓慢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又睡过去了一般。

    “我知道你恨我,不想见我。但是,我是你妈,不能看着你不管。不管怎么样,看在文文的份上,你也要打起精神来。”

    王秀兰将保温桶搁置在床边的矮柜上,兀自拉了一张椅子挨着床头坐了下来。

    她伸出干枯有些许裂口的右手,将孟筱丹额前被汗氤湿的几缕发丝理到了耳后。

    “我不恨你,不恨任何人。都是自己选择的路,怪不了任何人,现在我也只能往前看。你送完了东西,就赶紧走吧,我要休息了。”

    孟筱丹的眼睛仍微闭着,轻声说完这句话后,她将身体往床的另一边移动了些许,尽量远离王秀兰。

    王秀兰虽然是个农村妇女,但是她并不是那种被三从四德的教条灌输得死守一个家庭的农村妇女。

    在孟筱丹的记忆里,虽然养育了三个孩子,但是,她的父母依旧是吵吵闹闹地过着日子。

    另一方面,王秀兰来者不拒,喜欢对男人摆笑脸的作派也让家里其他人跟着遭受了许多非议。

    后来,当三个孩子都长大成人后,王秀兰就提了离婚,孟父也欣然同意。

    王秀兰和孟父离婚后,他们并没有彻底分开,仍在一起过日子,处于一种分居不分家的状态。

    在生活上,他们依旧和以前一样,男主外,女主内,在感情上,他们则是一副你管不着我,我也管不着你的境况。

    自孟筱丹的婆婆病逝后,由于要照顾外甥的原因,王秀兰和她公公的交集也逐渐增多。

    从最开始的接送孩子,到一日三餐的准备,再到偶尔一起逛街置办家用,不知不觉中,这两个人的亲家关系已经彻底变质。

    对于自己的母亲和公公好上了的事情,孟筱丹直到从湛江回老家以前都还被蒙在骨子里。

    当亲眼看到母亲挽着公公从卧室出来,随后母亲也亲口承认两人相爱的事实以后,孟筱丹宛如被钉子钉住了一样,久久不能回神。

    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王秀兰也有。

    但是,对于她这种不管不顾地勇敢追爱的勇气,孟筱丹实在是无法认同和赞赏。

    随后,因为王秀兰勇敢追爱的事情,孟父大病一场,形容枯槁。另一边,王秀兰的丈夫盛之安也颇为震怒,闹到要和自己父亲动手的地步。

    奈何,这两个人就像是鱼儿和水一样,谁也离不开谁。任凭外界怎么指指点点,任凭家人怎么苦口相劝,他们仍如连体婴一般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过往的一幕幕,像电影一样不断在自己眼前轮回滚动播放,这些像巨石一般压实了孟筱丹的心口,让她几近无法喘息。

    闭眼休息了片刻,在听到王秀兰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时,孟筱丹拉开了床头矮柜的抽屉,取出手机,再次拨通了丈夫盛之安的电话。

    在连续拨打第三次后,电话那头才传来不耐烦的,边咕咚咕咚喝水边说话的声音:“一直打,烦不烦,什么事?”

    “上次说的离婚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说说你的条件。”孟筱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缓缓地说着。

    “好啊,上次已经说过了,孩子我不要,归你。抚养费,没有。”电话那头的男人估计还在牌桌上,孟筱丹听到了嘈杂的说话声和码麻将的响声。

    盛之安这漫不经心的态度和不经大脑的话,成了压死她对婚姻最后一丝希望的稻草。

    孟筱丹颈间青筋鼓动,怒吼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你还要脸吗?”

    “儿子都七岁了,我是不是男人,你最清楚了。再说了,你问问你妈,谁更不要脸,啊?我妈才走不久,你妈就勾搭上我爸,谁他妈更不要脸!”

    盛之安像一盒被点燃的炮仗,脱口而出的话,句句烧人心窝。

    王秀兰的行为,从法律上讲,合法合规,但是,从道德伦理层面来讲,就极易落人口柄。这也是孟筱丹此刻矮盛之安一头的原因。

    她潜意识里的冷静和克制再加上急于脱离旋涡的决心,注定了在谈判中的妥协。

    在谈判桌上,谁先亮底牌,谁就被拿捏,此刻,孟筱丹因为母亲的事情被盛之安抢夺了话语权和主动权。

    她没有办法像盛之安一样脱口而出“一个巴掌拍不响,你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才丧妻就管不住自己,都是半斤八两!”

    因为,埋在心底的这些恶语,不是攻击人的武器,而是自戕的匕首。

    沉默良久,孟筱丹听到了嘟嘟嘟的挂机声。盛之安在变身炮仗后,又化身成毒舌男,骂骂咧咧中径自挂断了电话。

    《八至》里有言“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这句话映射出多少包括孟筱丹在内的夫妻现状。终究,浓情蜜意不抵柴米油盐,昔日温存不抵剑拔弩张。

    佛亦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

    此刻,于孟筱丹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一边是抚育自己成人的母亲,一边是血肉至亲的儿子,除了能放下自己的幸福,她哪边都割舍不了。

    枯坐许久,直至月光从窗口探入,留下一片斑驳后,孟筱丹才借着月光,在漆黑压抑的病房里给盛之安发了条妥协的短信。

    “好,我同意。孩子归我,抚养费也不用你出。等我出院后,我们下周就去办理手续。”

    就是这冰冷简短的一句话,让孟筱丹从昨晚绷到现在的弦径直断裂。

    在月光随风摇曳,半暗半明的病房里,孟筱丹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

    泪珠不断从指缝间溢出来,又顺着手背流落,沁湿了白色的被面,形成了斑驳、交错纵横的痕迹,凌乱不堪,像极了她无畏无知的青春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