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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涟漪(十)

    夜幕四起,微凉的晚风夹杂着绿植和花香的混合味,扑面拂来。像一双双力道适中的柔荑,轻抚着夜旅人的疲惫,按摩着他们酸胀的肌肉。

    顾梓桐摘下蓝牙耳机,转了转僵硬的脖子,在原地做了几下拉伸,踱步至窗前,感受着夜风的抚摸,享受着这专属于他的静谧和松弛。

    刚刚和孟筱丹通完电话,电话那头的女人,比他更忙,一边讲电话一边翻阅资料,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好让自己一股脑启动所有的计划。

    看来,今晚又要独守空房了,哎。

    顾梓桐按了按酸胀的眉心,身体逐渐放松后,思绪也浮出水面。意识到自己居然因为独睡而感到不习惯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攀上心头。就好像隔着层层叠叠的人群,看到了自己喜欢的球星一样,既欣喜又觉得不可思议。

    推开家门,一股淡香袭来。

    客厅的对角线处红白相间的蝴蝶兰宛若一簇簇小火苗,给黑白灰的客厅增添了些许生机,凑近细闻,橙子味的香甜沁人心脾,既不会觉得过分浓郁,也不会寡然无味。

    培育蝴蝶兰是一件费神费力的事情,一旦养育不当,它就很有可能因为温度、水分、通风等细枝末节而变成一盆盆枯木。

    孟筱丹在这方面,格外有耐心,即使累到饭不想吃,困到眼睛睁不开,也仍不忘给它们洒水,一趟趟的搬到阳台通风或者买一些特质的照明灯给它们制造适宜的生存空间。

    这才分开不到24小时,孟筱丹就已经多次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这,不太正常啊。

    顾梓桐在心里自嘲了一番,抬步走向卧室。

    放下钥匙,挂好外套,就着这一股股淡香给自己泡了杯红茶。

    看着那袅袅升起的茶雾,他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之前父母耳提面命,简丝蕴抓着他耳朵一遍遍重复让他少喝咖啡,多喝茶的习惯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形成。

    既然按捺不住,索性就释放出来好了,不丢人。

    心里这么想着,手也不由自主的点开了孟筱丹的微信。

    顾梓桐:哎,我越活越没出息了。这才分开不到1天,我就已经想了你3次。怎么办?

    几分钟后,微信提示音响起。

    孟筱丹:顾先生,数得这么清楚。确定只有3次吗,那,我很吃亏呀。

    顾梓桐:呃,你确定吃亏了?那下次,你做主,你来控场,我躺着享受就行。

    孟筱丹:虽然没有明显的证据,但是我依旧怀疑你在开车。你变坏了。还有,少喝浓茶,早点睡觉。晚安!

    ......

    收起手机,顾梓桐又在内心把自己这毛头小子般患得患失的心态给彻底的鄙视了一遍,这才抬脚走向卧室。

    衣柜处的门把手上,贴着一张便利贴:“衣服在洗衣机里,记得把它们拿出来,展平后,再挂上去”。

    看着那娟秀的字体,顾梓桐的嘴角泄出轻柔的笑意,这不就是他之前一直期待的理想中的生活状态么?

    细致又琐碎,疏离又热烈,既保持着各自的空间,又维系了彼此的边界。

    简丝蕴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状态,在家务上不甚精通。

    洗衣机里扯出的衣服,原封不动的挂在衣架上,像一把把暴晒后的干咸菜,呈现出奇异的怪状。

    晾晒过后的袜子,永远都找不到配对的一双,东一只,西一只的卷着,穿的时候,只能拆新的袜子。

    两个人也都不太会做饭,再加上简丝蕴以皮肤容易被油烟腐蚀为由,更是很少下厨,偶尔几次的大展身手,还得自己去救场。

    面对导航的时候,她的方向感甚至不及一个盲人,永远分不清东南西北,除了跟着导航的箭头走,就是挂在顾梓桐的身上,撒娇让背着她走。

    看着抽屉里那按季节,按颜色摆放整齐,宛如在售状态的袜子和贴身衣物,顾梓桐的内心涌入一股分裂的暖流。

    一边是独立、体贴,一边是娇蛮、黏人,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和孟筱丹在一起是为了弥补对简丝蕴疏于照顾的愧疚,全自己对理想婚姻生活的想象。

    不,她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纵然有相似的地方,却是有着截然不同经历和性格的女性,不应该摆放在一起比较。

    赶走了这些自诩渣男的心思后,顾梓桐拉开了客厅的抽屉。

    那支银灰色的,刻着他和简丝蕴两个人姓名简称的话筒,像一个幽灵,张牙舞爪的闪现在他眼前。

    思忖片刻,他遂将其放入包装盒,起身走回卧室,把它收纳在衣柜的最里层。

    似在告诫自己对过去的告别,又好似刻意收藏起那份不愿提及的珍贵。

    对于孟筱丹而言,俗语“时间就像挤牙膏一样,挤挤总会有的”这句话在她身上不起作用。

    白天,要跟着店里的老师们学习美容相关的专业知识,并对照着实操,晚上,除了要运营几个新媒体账号外,还得抽出部分时间去准备成人自考相关的教材。

    扫了几眼手机日历上那满满当当的小对勾,孟筱丹感觉身上背着一块巨型的铁板,只有不偏不倚,咬牙坚持,才能看到一点曙光。

    当自己还在感慨时间不够用,脑袋不够灵活的时候,门外像机关枪一样的质问声将她拉回了现实。

    推开休息室的门,只见斜右方的工作室方向,围着一圈人。大家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本就不小,却仍盖不住中年女人那高亢嘹亮,怒气冲冲的嗓门。

    “我告诉你们!今天,我的手链如果没有找到,你们谁也别想走。否则,我现在就报警,一个有小偷的店,我看谁以后还敢光顾!”中年女人一把撕下脸上已经干透的面膜,愤怒的点了点同宿舍丽丽的额头,而后又将围起的人墙逐一指了一遍。

    她那挤堆在一起的五官因为用力而更加扭曲,唾沫星子在灯光的映衬下,喷射成一柱柱发散的小水柱。

    被指认的姑娘则满脸通红,像个鹌鹑一样垂着脑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被中年女人刻意扩大的质问声吓得机械的嗫嚅着,“何姐,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拿你的金手链。”

    “你没拿,那放在储物柜里面挥发啦,啊?我告诉你,你今天不交出来,我现在就报警!”被叫作何姐的女人气势汹汹,又恨恨的点了点丽丽的额头,作出一副要报警的样子。

    旁边围了一圈人,看似都是店里来护短的同事,实则都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像福尔摩斯一样推测着案情。

    “何姐说的没毛病啊,她的随身物品都是丽丽负责保管的。放在储物柜里却不见了,这说不过去啊。”

    “就是,何姐是店里的老顾客了,来了多少次了,一直对咱们客客气气,和丽丽也没什么过节,她不可能冤枉丽丽的。”

    “我说呢,她平常装作一副乖顺的样子,男朋友也没什么钱,原来手脚不干净啊。唉、唉,这以后可得小心了。家贼难防啊!”

    “就是就是,以后,一定要保管好自己的私人物品。”

    “唉唉,我说你们过分了啊。好歹同事一场,现在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这手链就是丽丽拿的呀!”

    ......

    听着耳边那窸窸窣窣几乎一边倒的议论声,何姐更加颐指气使了,只见她双手叉腰,又自顾自的拉过一张椅子,如老僧入定一般坐了下来。

    事情听了个大概,孟筱丹对事件的始末也有了个基本的定论。

    看这形势,应该是客人来店里消费的时候,为了方便美容师的操作,便将一应随身物品交给其放进储物柜保管。

    然后,美容师又把储物柜的钥匙交回到客户手中。待美容项目结束,客户取出随身物品核检时,发现自己的金手链不见了。

    耳边的议论声像一把冰锥一样,直直的插进了丽丽的心脏,她感觉到寒意逐渐从脚底渗上来,牙齿发出咯咯的打颤声。双手用力的绞握住上衣的下摆,指关节处由于用力过猛而呈现出惨白的象牙色。

    她像一个被冤枉的小孩一样,除了委屈的替自己辩解着“我没有拿你的金手链”以外,说不出任何可以让人信服的话来。

    一半源自客户的压迫,一半源自围观同事的非议。

    室内明亮的灯光,匀称的打在每个人的脸上,本应该柔和的脸庞却因为各自毫无证据的自我演绎,显得冷漠又可怖。

    孟筱丹扫了一眼仍旧气咻咻,双手叉腰的何姐,又怜惜的看了看几乎要把嘴唇咬破的丽丽,心里泛起一丝涩意。

    低头和旁边只作壁上观,尚一言未发的同事耳语了几句,她拨开人群,走到丽丽身边,握住了她微微颤抖的胳膊。

    交握的地方,传来一阵阵热源,给丽丽原本跌至冰窖的心注入了些许暖意。她缓缓的抬起头,憋在眼角的泪像泄了洪的闸门一样,奔涌而出,直至微微的抽搐。

    小姑娘那红肿的眼皮,鼻涕眼泪横流的模样直直的砸进了她的心里。

    暗暗叹了口气,她掏出一张纸巾,递给丽丽,抽出手臂,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说道:“丽丽,别哭了。姐姐相信你!”

    本就克制的声音和情绪,因为孟筱丹这句话而彻底崩塌。

    她伏在孟筱丹的肩头,一边用力擦着源源不断的眼泪,一边呜咽着,“丹,丹姐,我真的没拿何姐的东西。我,我也不......”

    “你谁啊你,你什么意思,你相信她,意思就是我冤枉她呗。”坐在椅子上的何姐怒目圆睁,一副几乎要跳起来骂人的作态。

    孟筱丹轻柔的拍了拍丽丽的肩膀,小声的安慰了几句。

    随即,略一思索,脸上堆起了笑意,“何姐,都怪我不会说话,你别生气。我肯定更相信你啊,您都是咱们的VIP老顾客了,却发生这样的事情,先给您赔个不是。”

    顿了顿,孟筱丹敛起笑意,一脸诚恳的说道:“不过,何姐,咱们这公开的空间都是有监控摄像头的。已经让同事去叫程经理,调取监控录像了,请稍等一下。”

    “哼,等个屁等,我可告诉你们,我今天的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一分都别想少。就因为你们这破事,耽误了我多少时间,啊!”何姐放下叉着腰的手,改换成双臂环抱的姿势,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好似这件事已经盖棺定论了一般。

    “唉唉,对啊,咱们这店里都安了监控的,之前怎么没想到。”

    “有监控又怎么样,如果提前串通好,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

    “你,唉唉,我说你怎么看热闹不嫌事大啊,你以为在破案呢,瞎说什么呢。”

    ......

    正当围观同事发起第二波案情讨论的时候,一道谄媚的男声穿过人群,落进众人的耳朵里,“哎哎,都怪我,今天去开个什么会呀,我说怎么今天老打喷嚏,原来是我何姐想我了。”

    “呸,我可告诉你啊,小程,今天这事没完。”何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西装革履,领带还未来得及解的职业经理人程浩,脸上堆浮起不屑的神色,继续高声说道:“这金手链是我老公送我的定情信物,它的价值可无法用钱来衡量。”

    “那是那是,我何姐真是好福气,老公会挣钱不说,还知道心疼人,哎,我什么时候能像您一样就好了。”程浩瞥了一眼眼眶通红的丽丽,又盯着孟筱丹的脸来回扫视了一圈,遂又微眯起眼,两条修理得极其精致的眉毛皱成了难看的八字。

    “别在这跟我打哈哈了,就说这事怎么解决吧。”何姐仍旧维持着双臂环抱的姿势,脸扭向一边。

    程浩陪着笑脸,“那是,何姐,请放心,今天这事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接着,他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冷冷的扫过围观的人,仿佛在说“你们都没事做是吧”。

    接收到领导那刀人的眼神,吃瓜群众顿时像奥斯卡演员般一哄而散,“哎,我客户还等着我呢”,“忙死了,我那姐姐还等着我做半永久呢”,更有甚者,掏出息屏的手机,佯装接电话的样子,“哎哎,姐,我这就来了,马上啊”。

    “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看来还是太闲了”,程浩这边嘀咕着,在看到何姐僵硬脸色的瞬间,又无缝转换了一副顾客是上帝的笑模样,亲昵的挽起她那藕节一般的胳膊,“何姐,咱这边请”。

    “你,去给咱何姐来杯咖啡,还有何姐喜欢吃的草莓和樱桃,也都端过来。啧,我说你,咋这么没眼力见!”程浩指了指孟筱丹,然后,话锋一转,又点了点鼻头红红,仍微微抽噎的丽丽,“你,别哭了,这里不是你家,没人有义务安慰你,跟我过来!”

    你这会倒是唱红脸来了,刚才听了半晌“墙角”吧,孟筱丹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又捏了捏丽丽的手以示鼓励,转身朝后厅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