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千杯瑚堤

    暮丹薇听见池水溅射的声响，顿感希望，她知道林小鸟来了。

    姓曹的还正自我陶醉，没来得及抬头，林小鸟已跃入凉亭，飞踢一脚，踹上了他的脑袋。

    曹淫贼只觉脑袋“嗡”地一响，眼前一黑，整个身子便飞了出去。

    百余斤的身体猛地撞上亭柱子，胸腔中传来清脆的肋骨断裂之声。他登时疼得哎哟大叫，坐倒在地上嚎啕。

    暮丹薇哭着扑进林小鸟的怀里：“小鸟姐姐！”

    林小鸟将暮丹薇护在怀中，抬手吸回池塘上的红绸，轻轻地覆在暮丹薇身上，盖住她裸露的肌肤。

    十年来，暮丹薇每次委屈时，都会听见一句不变的安慰，这次也一样。

    “丹薇不怕，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曹淫贼哼唧着从地上起来，定睛看来人。

    只见她一袭红衫，宛如一团烈火。若细看样貌，可称得上仙姿逸色，但眉宇间却有着勃勃英气，神采之凌厉，让人望而生畏。

    眼见来人功力不俗，曹贼心生怯意，情急之下，抓起身前一个矮凳就朝林小鸟扔了过去。

    也没看见她有什么动作，那矮凳却像撞上了一股无形的空气墙一般，啪嚓裂成了两半。

    曹贼一惊，提气将周身血脉的灵力汇聚于右拳，豁出去奋力一击。

    空气因灵气激荡而呼呼作响。

    林小鸟依旧没有怎么动，只是侧身，像抖落灰尘一样甩了甩右手手臂，一股弧形的灵气墙现于身前。

    曹贼挥拳正正砸到灵墙上，一阵彻骨剧痛顿时从拳头处传来，右手骨节尽碎！

    拳势中附着的灵力也不知怎么，全数反弹了回来，重重捶在曹贼胸口，他身子瞬间被怼了出去。

    一团人形肉弹掉进亭外池子，扑通通攮起一片水花。

    曹云羡挣扎着从池水中浮起身，拽着芦苇叶，在水中胡乱扑腾着。每动一下，都觉得胸腔里撕心裂肺地疼。

    林小鸟扶起暮丹薇，看见她脖颈上几道泛血的紫红瘢痕，顿时怒不可遏。

    她转身发狠地撅下亭外一根三尺长的竹子，飞身向刚才曹狗落水之处。

    曹狗正哼哼着往岸边挪，一转脸，劈头又挨上了林小鸟抽过来的竹竿。

    只听得噼噼啪啪、哎哟啊呀之声不绝，林小鸟一竿接一竿，直抽得他脸上肿如猪头，满脸血痕。

    在被打得完全失去意识之前，曹云羡莫名恍惚地想起，他第一回进这园子的时候，曾听见邻桌传来的几句窃窃私语。

    “可老实点，看没看见那几个红衣裳的，这地方可别胡来。怎么，你没听过……”

    曹云羡并没记住后面的话，即使他记得了明白了，此刻也太迟了。

    酒色财气交汇的场所，总是会有这样或那样的骚乱麻烦。

    远的不说，就说自锘王登基的这十五年来，已经不知道有多少酒楼艺馆，破毁于情色权暴的倾轧，个中缘由，莫可明说。

    千杯瑚堤，却在这十五年间一枝独秀。最初那个偏陋的小酒摊，如今却已是玄天城最大最盈利的酒庄。

    若究其发家缘由，其实不外乎洁身自好的信念，唯精唯一的技艺，当然，还有某个不常为外人所知的、自我保全的秘诀。

    而林小鸟，就是那个秘诀。

    她自幼觉醒奇才异能，一身灵力，性属非光非暗，实体化时宛如镜子。

    若与人对战，她并不怎么需要主动攻击，只要在对方出手的时候撑开灵场，就能把来人的灵力原原本本地反弹回去。

    后来，技艺精进，将灵场稍作拉伸扭曲，就又可演化成新的招式。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战而屈人之兵。她这绝对的防御力，实在是为看家护院量身定制的本领。

    几只巨大的烟花在夜空绽放，焰火缓缓坠落，光芒将林小鸟的火红衣衫点亮。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个庄园内外，每隔一段就有人穿着相同的红衣，静静伫立。

    他们和林小鸟一样，是这家酒庄的护院。

    几年前，一个一个落拓贵族一念荒唐，在千杯瑚堤倾尽家产，最终潦倒而亡。

    他生前写下一首诗，形容酒庄一众美貌的伎伶和“危险”的护院，便是曹云羡听见的那首：

    “青堤玉觞弦歌美，朱影红妆钗钿毒。醉生梦死莫忘返，浮光掠影总殊途。”

    然而颇值得玩味的是，酒庄后来索性把这四句诗印在了酒单上，像某种免责声明，告知众人“纵情酒色，后果自负”。

    可自从这首诗传开，千杯瑚堤反而声名远播，举元影国上下，不论男女皆慕名而来，客单流水整整翻了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