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姊妹挚友
“族里出了这种人，是荀家管治无方，”荀今谷倒了杯茶，恭恭敬敬俯身端给林小鸟，“林大首领多多包涵。”
林小鸟几乎是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茶杯：“少来了，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还好是你派人把他送肃秩军去，要不我还得跟着跑一趟，又得挨一通训话。我该谢谢你才是。”
经过刚才一番骚动，众人都无心再闲坐，各自去了，这会儿就荀今谷和小鸟两个人坐着。时已夜深，酒庄里的喧闹也平息不少。
“诶，你怎么到这来了……是来找书箩吗？”
出于某种原因，林小鸟问得小心翼翼。
清笛声起，远远地传来千杯湖底艺坊的歌声。似有若无，隐隐约约地在唱。
“休相问，怕相问，相问还添恨……”
荀今谷听着曲子陷入沉默。他原本的心事，刚才进来并没表露，此刻变得甜蜜又沉重。
许久，他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不，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
“我想拜托小鸟一件事。”
林小鸟等他往下说，他紧张忐忑，犹豫了很久才开口。
“我想向书箩表明心迹，纳她进府。所以希望，你能帮我打听一下她的心意。”
林小鸟沉默了，没有接话。
诚书箩，千杯瑚堤有名的歌女，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爱慕她的王孙公子很多，荀今谷也是其中一个。
“荀哥儿，我记得上次你跟书箩见面，对她还只是倾慕之情吧。怎么现在突然、就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呀？”
“我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我以前从未有过。”大男孩的脸上浮现出甜蜜和羞涩的笑容，突然又变得郑重，“我既然已经感受到这份心意，断不愿继续让她在这里卖艺，所以还是希望能堂堂正正请她进门。”
林小鸟拇指搓着食指，感觉到他的目光所带来的巨大的压力。半晌后她才缓缓道：“荀哥儿，其实你这样好的男人，这玄天城也不知道有多少……呃……高门大户的女孩子惦记你呢，你又何必……”
林小鸟其实很不擅长说违心的话。她心里一直觉得，这世上每一个人都该被一视同仁。但她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劝荀今谷“想开点儿”。
荀今谷果然听不下去，他摆手示意她不要再往下说。
“小鸟，你如果也跟那些凡夫俗子一样，说什么门当户对的屁话，那可就枉费我当你是姊妹挚友了。”
林小鸟语塞。其实这样的屁话她也不是很想说，只是实话比这更难说出口。
“天下是大，我却不可能踏遍天下。荀某惭愧，是有不少佳人厚爱，但我也不可能就此便一一和她们结交往来。人生苦短，能不期而遇、情有独钟，我愿意相信这是缘分。”
“你怎么如此酸腐。”林小鸟听得眉头发紧。
荀今谷淡淡一笑：“酸腐就酸腐吧，一直如此酸腐，也是有始有终。古人云，笃初诚美，慎终宜令。”
她翻了个白眼，又叹了口气。
“可要是我告诉你，书箩早有其她喜欢的人了呢？”
荀今谷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其他的人……其他的什么人……？”
林小鸟感到进退两难：“这原本是人家的私隐，我本不该说的。你只需要知道，书箩她，对你并没有心思就是了。”
“怎么就没心思，你怎么就知道没心思？”荀今谷热血上涌，不觉已经涨红了脸，“我还没怎样争取呢，你告诉我这话，就想让我这么死心？”
林小鸟站起身来，认真地看着荀今谷：“我也当荀哥儿是兄弟挚友！既然知道书箩有其她情人，我怎能看你越陷越深，还假装不知道？”
荀今谷被怼得尴尬，但还不舍得放弃：“有其他人又怎么样，这玄天城里，还没有什么人是荀某不敢同他一争的！”
林小鸟要被气笑了：“要比家世灵脉，敢情你厉害！可你有没有想过，这种事不是比武、比钱、比长寿，讲究的是个……是个缘分呐！”
缘分，缘分。
其实荀今谷在今夜来的路上，已经在担心这个情形了。流言无孔不入，他也不能幸免地听到一些。
但是流言蜚语他岂能轻信？
跑这一趟，本来是想给自己多一些信心。他想相信自己和诚书箩是有缘分的，哪想到反而证实了这缘分真没特别眷顾他。
他知道林小鸟不会骗他，否则他也不会专程来找她。
眉间心上，一片冰凉。紧握在手里的折扇垂了下去。
荀今谷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其实，风言风语，我也是听过的，只是不愿意轻信罢了。”
“风言风语？”林小鸟疑惑，那事怎么会有外人知道？
“李家小姐这样的人物，身边有一点风吹草动，自然是满城风雨。”
何乔荀李，是元影开国的贵族。他们身上传承流淌的巨大灵脉，是整个国家的宝藏。四大家族中的年轻一代公子小姐，稍微出入排场一些的，便是城中毋庸置疑的焦点。
李家小姐李雪铱和千杯瑚堤的歌女，身份悬殊又同是女子，她们相交过密，当然是人们喜闻乐见的八卦。
于是林小鸟猜到了，他说的流言是什么。其实她知道事情的真相远比这个复杂，但她不想再多说什么。只要荀哥儿能明白，书箩爱的不是男子，就足够了。
这算什么事儿啊，林小鸟心下暗骂。
她想要安慰他，但她心里其实又觉得没什么可安慰的。在真的动感情之前，就应该做好不被回应的觉悟才对。
你喜欢人家，人家就得喜欢你？当然没这个道理。
局促了半天，她只好给了一个隔靴搔痒的建议：“你若真的在意，其实大可以直接问她。你们怎么也是知己一场，凭我对她的了解，她定会对你坦言相告的……”
“唉……”荀今谷叹气。
“有些话若是说穿了，以后我还怎么再见她？”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竟然还惦记着要再见她？
“如果真像你说的，她心意另有所属。我还不如……假做不知，尚能周全体面。”
还要给彼此周全体面吗？
若是寻常酒客，发现自己钟情的伶人另有所爱，多半会恼羞成怒，就算不寻衅闹事，至少也是咒骂不休。
林小鸟倒是没想到荀今谷能如此真诚善良，一时感动无言。
“公子、公子！”两个荀家的护卫打破了沉重的寂静，气喘吁吁跑进了院子。
“何事惊慌？”
“小的们该死，刚才小的们本来押着那曹云羡去肃秩军，路上却不知怎的遇上一阵黑烟，一眯眼的工夫，让那曹云羡给跑了……”
荀今谷向林小鸟交换了一下眼神。林小鸟感觉到了他的尴尬，仿佛在说，真不好意思，手下人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可她原本就不会对荀家人刁难，更何况在这个荀今谷比谁都要艰难的时刻。于是她淡淡一笑。
“既如此，也无妨。刚才荀哥儿收了他的征帖，他也不能再去参军了。而且还拔了他的灵脉，这惩戒也够了。他好歹跟荀哥儿族人一场，就让他自行去吧。”
她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抬头望向西方的天空。
夕阳醉美，天空无限宽容。
林小鸟几乎是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茶杯：“少来了，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还好是你派人把他送肃秩军去，要不我还得跟着跑一趟，又得挨一通训话。我该谢谢你才是。”
经过刚才一番骚动，众人都无心再闲坐，各自去了，这会儿就荀今谷和小鸟两个人坐着。时已夜深，酒庄里的喧闹也平息不少。
“诶，你怎么到这来了……是来找书箩吗？”
出于某种原因，林小鸟问得小心翼翼。
清笛声起，远远地传来千杯湖底艺坊的歌声。似有若无，隐隐约约地在唱。
“休相问，怕相问，相问还添恨……”
荀今谷听着曲子陷入沉默。他原本的心事，刚才进来并没表露，此刻变得甜蜜又沉重。
许久，他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不，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
“我想拜托小鸟一件事。”
林小鸟等他往下说，他紧张忐忑，犹豫了很久才开口。
“我想向书箩表明心迹，纳她进府。所以希望，你能帮我打听一下她的心意。”
林小鸟沉默了，没有接话。
诚书箩，千杯瑚堤有名的歌女，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爱慕她的王孙公子很多，荀今谷也是其中一个。
“荀哥儿，我记得上次你跟书箩见面，对她还只是倾慕之情吧。怎么现在突然、就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呀？”
“我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我以前从未有过。”大男孩的脸上浮现出甜蜜和羞涩的笑容，突然又变得郑重，“我既然已经感受到这份心意，断不愿继续让她在这里卖艺，所以还是希望能堂堂正正请她进门。”
林小鸟拇指搓着食指，感觉到他的目光所带来的巨大的压力。半晌后她才缓缓道：“荀哥儿，其实你这样好的男人，这玄天城也不知道有多少……呃……高门大户的女孩子惦记你呢，你又何必……”
林小鸟其实很不擅长说违心的话。她心里一直觉得，这世上每一个人都该被一视同仁。但她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劝荀今谷“想开点儿”。
荀今谷果然听不下去，他摆手示意她不要再往下说。
“小鸟，你如果也跟那些凡夫俗子一样，说什么门当户对的屁话，那可就枉费我当你是姊妹挚友了。”
林小鸟语塞。其实这样的屁话她也不是很想说，只是实话比这更难说出口。
“天下是大，我却不可能踏遍天下。荀某惭愧，是有不少佳人厚爱，但我也不可能就此便一一和她们结交往来。人生苦短，能不期而遇、情有独钟，我愿意相信这是缘分。”
“你怎么如此酸腐。”林小鸟听得眉头发紧。
荀今谷淡淡一笑：“酸腐就酸腐吧，一直如此酸腐，也是有始有终。古人云，笃初诚美，慎终宜令。”
她翻了个白眼，又叹了口气。
“可要是我告诉你，书箩早有其她喜欢的人了呢？”
荀今谷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其他的人……其他的什么人……？”
林小鸟感到进退两难：“这原本是人家的私隐，我本不该说的。你只需要知道，书箩她，对你并没有心思就是了。”
“怎么就没心思，你怎么就知道没心思？”荀今谷热血上涌，不觉已经涨红了脸，“我还没怎样争取呢，你告诉我这话，就想让我这么死心？”
林小鸟站起身来，认真地看着荀今谷：“我也当荀哥儿是兄弟挚友！既然知道书箩有其她情人，我怎能看你越陷越深，还假装不知道？”
荀今谷被怼得尴尬，但还不舍得放弃：“有其他人又怎么样，这玄天城里，还没有什么人是荀某不敢同他一争的！”
林小鸟要被气笑了：“要比家世灵脉，敢情你厉害！可你有没有想过，这种事不是比武、比钱、比长寿，讲究的是个……是个缘分呐！”
缘分，缘分。
其实荀今谷在今夜来的路上，已经在担心这个情形了。流言无孔不入，他也不能幸免地听到一些。
但是流言蜚语他岂能轻信？
跑这一趟，本来是想给自己多一些信心。他想相信自己和诚书箩是有缘分的，哪想到反而证实了这缘分真没特别眷顾他。
他知道林小鸟不会骗他，否则他也不会专程来找她。
眉间心上，一片冰凉。紧握在手里的折扇垂了下去。
荀今谷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其实，风言风语，我也是听过的，只是不愿意轻信罢了。”
“风言风语？”林小鸟疑惑，那事怎么会有外人知道？
“李家小姐这样的人物，身边有一点风吹草动，自然是满城风雨。”
何乔荀李，是元影开国的贵族。他们身上传承流淌的巨大灵脉，是整个国家的宝藏。四大家族中的年轻一代公子小姐，稍微出入排场一些的，便是城中毋庸置疑的焦点。
李家小姐李雪铱和千杯瑚堤的歌女，身份悬殊又同是女子，她们相交过密，当然是人们喜闻乐见的八卦。
于是林小鸟猜到了，他说的流言是什么。其实她知道事情的真相远比这个复杂，但她不想再多说什么。只要荀哥儿能明白，书箩爱的不是男子，就足够了。
这算什么事儿啊，林小鸟心下暗骂。
她想要安慰他，但她心里其实又觉得没什么可安慰的。在真的动感情之前，就应该做好不被回应的觉悟才对。
你喜欢人家，人家就得喜欢你？当然没这个道理。
局促了半天，她只好给了一个隔靴搔痒的建议：“你若真的在意，其实大可以直接问她。你们怎么也是知己一场，凭我对她的了解，她定会对你坦言相告的……”
“唉……”荀今谷叹气。
“有些话若是说穿了，以后我还怎么再见她？”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竟然还惦记着要再见她？
“如果真像你说的，她心意另有所属。我还不如……假做不知，尚能周全体面。”
还要给彼此周全体面吗？
若是寻常酒客，发现自己钟情的伶人另有所爱，多半会恼羞成怒，就算不寻衅闹事，至少也是咒骂不休。
林小鸟倒是没想到荀今谷能如此真诚善良，一时感动无言。
“公子、公子！”两个荀家的护卫打破了沉重的寂静，气喘吁吁跑进了院子。
“何事惊慌？”
“小的们该死，刚才小的们本来押着那曹云羡去肃秩军，路上却不知怎的遇上一阵黑烟，一眯眼的工夫，让那曹云羡给跑了……”
荀今谷向林小鸟交换了一下眼神。林小鸟感觉到了他的尴尬，仿佛在说，真不好意思，手下人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可她原本就不会对荀家人刁难，更何况在这个荀今谷比谁都要艰难的时刻。于是她淡淡一笑。
“既如此，也无妨。刚才荀哥儿收了他的征帖，他也不能再去参军了。而且还拔了他的灵脉，这惩戒也够了。他好歹跟荀哥儿族人一场，就让他自行去吧。”
她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抬头望向西方的天空。
夕阳醉美，天空无限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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