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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 夜莺的绝唱

    “母亲,血契和血约有什么区别呢?”

    拉瓦锡大陆西部卡诺奇拉,血族德拉切伊克家族古堡内,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正在一个美妇怀里撒着娇,她有一袭银白色的头发,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我可爱的小缪斯哟,”

    美妇脸上充满了溺爱,抚摸着缪斯的头,给了她答案。

    “血契是我们血族女性的特权哦,当你遇到一个值得让你托付所有的人的时候,就可以吸下他的血,把你的一切都交给他啊;而血约,是血族男性拥有的能力,这是可以用来奴役人的约束,当他们喝下并反哺给异性自己的血液时,就相当于奴役了对方的生命。”

    美妇微微低头,神情严肃起来。

    “当血族失血过度的时候,会本能的汲取附近的血源,这对男性来说,无非是损失一次血约的机会而已,但是对于女性来说,无疑是违背本愿失去了一切,你的父亲在你未成年的时候不让你外出,就是为了保护你啊。”

    缪斯睁着大眼,不解地看着她的母亲。

    “是啊,这么不公平的契约,为什么一定要去触碰呢?我们血族的生命很长,但是没有缔结契约的人,不仅能力受到限制,而且绝对活不过百岁!血契和血约看似相同,但是前者是留给自己最后的尊严。我很幸运,在我性命攸关之际遇到了你的父亲,与他缔结了血契。”

    “缪兰洛斯,不是说好这些事情要等缪斯举办成人礼时再告诉她吗。”

    一个男人推开了门,打断了母女的对话。

    “莫洛卡,这些事情是她迟早都要面对的。”

    “父亲,不要拿我和哥哥们区别对待好吗!”

    缪斯嘟起了嘴,非常不满父亲的做法,她已经将近十岁,却没有迈出过城堡一步,窗外的景色已经看腻了,更远的地方,也只能听仆人或者兄长聊起。

    “就算没有那所谓的契约,我也会在我成年礼之前证明自己的实力!”

    缪斯从她母亲怀里挣脱……这一晃就是二十年啊!

    德拉切伊克古堡,练功房内,缪斯正用手中的两柄细剑,向着身前的男人挥砍。

    男人手持一柄巨镰,瞳孔呈玫红色,瞳仁上下两端被拉的细长,呈诡异的梭子形。

    “你太拘泥于招式了,你明明知道我的心脏因为受伤向下偏移了两公分的。”

    男人震开了缪斯的剑,淡淡的说道。

    “饶了我吧我的好哥哥,你可没法体会一个没有契约在身的人是多么的无力,可不是每个人在武力上都有你海默这样的天赋!”

    “和没有契约却能凝结自己血器的你相比,我这点天分又算得了什么呢?”

    海默自嘲地笑了笑,提起巨镰去碰撞缪斯的细剑,让她又一次摆好了架势。

    “听我一句劝,我知道你在进步,但是有些领域不是你能轻易打破的,不要去尝试挑战父亲的权威,若是你做的太过分的话,德拉切伊克境内没有人能阻挡他的怒火。”

    “他也不是无法被击破的,父亲能征战至今没有败绩,不也是靠着他身上的那件披风吗?”

    “缪斯!”

    海默有些恼怒,毫不留情地挥动巨镰,用镰刀的尾端重击缪斯。缪斯哪里能阻挡这不留余力的一击,两柄细剑直接被击落在地,整个人也是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撞在了墙上。

    “就凭这样狼狈的你也敢与父亲比拟?诚然,父亲拥有坎诺斯始祖的遗物,但是他至今的荣耀可不是只凭一件遗物带来的,他……”

    “哎呀,二哥,妹妹没有见过太多世面,你又不是什么小孩子了,你下这么重的手,晚上可别偷偷躲在寝室里自责啊。”

    皮尔休推开了演武室的门,冲着海默抱怨道,他扶起了倒在地上的缪斯,拍落了她身上的灰尘。

    “唔,我妹妹的银发同母亲一样美丽,那红宝石一般的瞳孔更是让你摄人心魄,若不是因为这该死的血缘限制,我绝对会想方设法娶你为妻的。”

    莫洛卡一共有四个子嗣,缪斯排第四位,与海默和皮尔休同母,大哥萨米克是父亲前妻的遗嗣,但是平日对缪斯和她的两位兄长照顾有加,没有任何的偏见。

    “你要是再说这些不正经的话,我可要让母亲好好敲打你了——那件事办妥了吗?”

    海默收起巨镰离开了演武室,皮尔休则是奇怪地咕了一声,很明显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我记得他上次调戏我的时候被母亲撞到好好修理了一番。

    “我可爱的妹妹依旧是那样的无情呢,不过看来你的伤不影响后续的事情呢,”

    皮尔休低迷了起来,但不一会就重新打起了精神,嬉皮笑脸地说道。

    “别看我是身怀血约的人,但是我对我妹妹的忠诚是天地可鉴的!为了能保证你离开城堡,我可是连公爵之子的面子都豁出去了。”

    缪斯感激地看着海默,皮尔休虽然人不太正经,但是每当缪斯想偷偷离开城堡的时候,皮尔休都会想出各种办法,好几次事情败露,他都会包揽所有的责任,而缪斯的父母也不忍心教训她,只能把怒火全部发泄到皮尔休身上。

    “谢谢你啊,三哥。”

    缪斯深吸一口气,有感而发。

    “啊……这,”

    皮尔休惊恐地瞪大了眼,说话结结巴巴的。

    “这是我妹妹的肺腑之言——该死,为什么我没有学会记录影像的血咒呢!”

    ……

    缪斯终于来是来到了她的目的地,这里是她父亲训练领地士兵的地方,以领主名字命名为莫洛卡台地。

    “喝!”

    高台下,有一位面貌约三十岁的男人在舞动着他的长枪,枪尖划破空气的声音与他稳重步伐的声音简直如同一首激昂的乐曲,引得周围的士兵个个脸色涨得通红。

    “怎么样,我的老朋友,你对我这个儿子还满意吗?”

    高台上,莫洛卡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言语里不难听出他的骄傲,但是高台上只有他一人耸立,就这样沉寂了好久,莫洛卡才再次开了口。

    “难道说你是对我那两个儿子更感兴趣?可你知道,更有领袖风范的是萨米克才对。”

    莫洛卡身后的披风轻轻扬了起来,他也心有感触地看向一个方向。

    “出来吧缪斯,我说过不让你踏出城堡一步的,我这次不会计较你的过错,赶紧回到你该待的地方。”

    “我本来也没打算躲藏,父亲,今天我就是来履行我二十年前的约定的,我要让您看到,就算没有契约,一个血族也不会失去生存的权力的!”

    缪斯从一方走了出来,双手在空中虚握,凝结出两柄华丽的细剑——细剑剑柄为暗红色,剑身上为黯淡的黑色,看起来像是没有开过剑刃一样,尾处还带有一枚血红色宝石,给人一种杀戮的美感。

    缪斯一手高举细剑指向高台上的莫洛卡,令一只手解下了自己的袖饰,丢在了地上。

    “放肆!”

    莫洛卡一声爆喝,整个广场的将士都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去看高台上的人。

    萨米克收回了长枪,也跪在了地上,恭敬地对莫洛卡说道。

    “父亲,是我平日疏于管教缪斯,才导致出了这样的误会,这件事情是我的责任,还请您不要迁怒与别人。”

    莫洛卡脸色逐渐恢复,沉声说道。

    “缪斯,我念在你是因无知而触犯了禁令,姑且饶你一命,这件事我回去再跟你好好算帐!”

    “没有必要,父亲,我精通德拉切伊克领地内的所有法律条令,解下袖饰是发起决斗的意思,如果是对领主的话,失败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缪斯没有退缩,顺着台阶走上高台,眼神里充满了坚定。

    “好,好,好啊!那就让我来看看,你跟废物到底有什么区别!”

    莫洛卡蓝色的瞳孔变成了玫红色,瞳仁上下两端被拉长成梭子形,他一挥手,打出两道淡红色的猩风。

    缪斯架起细剑挡下了第一道猩风,但是一把细剑直接被震飞,失去细剑的手的虎口也崩出了鲜血,看到了藏在里面的手骨,第二道来势更加猛烈,缪斯还没重新架好姿势,就被击中了小腹,她一口鲜血带着肉末吐出,不知断掉了几根肋骨。

    “这就是你所谓的强大?别开玩笑了!战场没人会因为怜惜或者畏惧你的身份而不敢击杀你,既然你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那也别怪你父亲无情了!”

    他手中凝结出一把双面的阔斧,拖在地上黎出一道深痕,像是断头台的铡刀一样慢慢划向缪斯的头颅。

    玫瞳竖仁,是德拉切伊克家族的标志,任何人在动用契约的力量时,都会或多或少地改变身体的一部分,改变的越多,就证明其家族血脉越差,反之则血脉越强大,德拉切伊克家族的玫瞳竖仁,在血族近十万年的历史上都能排上前三的名号。

    “父亲,我会听从你给我的任何安排,但你要是想伤害缪斯,就先问问我这双眼睛同不同意吧!”

    萨米克早在舞枪时就动用了血约的力量,现在他就挡在莫洛卡身前,摆出了迎战的姿势,周围的士兵也是拜在地上,开口祈求着莫洛卡的慈悲。

    “大哥,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站在那里是要否定我几十年来的信念吗?”

    缪斯忍着剧痛从地上爬了起来,重新架起了剑,她嘴角溢出鲜血,显然被断掉的肋骨刺穿了内脏。莫洛卡嘴角不停抽动着,他可舍不得伤害他这宝贝女儿,但是为了领地的安定,他必须得站出来公开惩戒缪斯,就在他举措不定的时候,他身后的披风又一次轻轻扬起。

    莫洛卡感受到了披风的异动,他脸色骤变,不仅阔斧凭空碎裂,就连眼睛也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他不停地摇着头,视线却怎么也离不开缪斯。

    “不行,我不同意!我是答应过你让你在我的子嗣中挑选一位来继承你的遗志,但是我可没有把她算到这行列里!”

    莫洛卡这样打击缪斯,就是不把她牵扯进这件事情中。

    披风沉默了,似乎在表达它的不满。

    “你放弃吧,哪怕是失去整片领地,我也不会把她交到你的手上”

    莫洛卡挺直了身子,一挥手,台地上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把缪斯打进地牢,只要我还活着,就不能让她见到一点光芒!”

    ……

    又是十几年,缪斯离着她的五十岁成人礼越来越近,在这些见不到太阳的日子里,除了皮尔休能每个月来会面几分钟之外,缪斯没有任何能与外界联系的方式。

    甚至这个月里,她连皮尔休都没有见到。

    外面传来了地牢大门被打开的声音,缪斯打起了精神,翘首等着外面的来者。

    “小缪斯,我来看你了哟。”

    “母亲!”

    缪斯先是惊喜地叫出声,随即又脸红地抱怨。

    “我有不是小孩子了,甚至马上就要成人了,能不要在我名字前面加上‘小’吗。”

    “呵呵,说的什么话,就算你上千岁,也是我的小缪斯。”

    缪兰洛斯笑着取下了胳膊上的披风,给缪斯围上。

    “等等,这不是父亲的披风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唔,果然你的身体太过娇小了,我都能把它做成一件斗篷了。”

    “你不要回避我的问题,打我记事起,父亲就从未与它分离过,更何况……披风的下一任主人不应该是大哥吗?”

    缪兰洛斯没有停下手里的事情,她手中凝结出了金色的丝线,刺透了手里的披风,准备把它缝纫成一件符合缪斯体型的黑袍。

    “缪斯,战争已经逼近到我们最后的防线了,卡诺斯家族联合了众多势力,甚至放弃尊严去寻求外族的帮助,你不是被迫成为这件披风的主人的,早在你被打进地牢前,它就已经认可了你。”

    缪斯愣在原地,肩膀止不住地颤抖,明明连死亡的觉悟都拥有了,但这种意外,让她怕到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父亲他们去哪里了,难道连战胜我都费力的皮尔休也上了战场吗?”

    想起最近没来探望的皮尔休,缪斯问道,皮尔休可是从来没有提及过战争的事情。

    “皮尔休和海默已经战死了,你的父亲和萨米克现在正在死守城堡最后的战线,现在已经不是你能任性的时候了。”

    缪兰洛斯的声音里充满了虚弱和悲怆,她替缪斯穿好了黑袍,随即跪了下来,将额头贴在了地上。

    “请宽恕我们,领主,不过我们实在是没有能力为您的封爵展开一场宴会了。”

    披风的交替,就是德拉切伊克家族领主位置更替的方式。

    “母亲,您还是叫我小缪斯吧,求求您了,我已经失去两位兄长了,我不想失去曾经那个温柔的你了。”

    缪斯听闻了两位兄长的死讯,声音同样悲怆起来,她扶起跪拜在地上的缪兰洛斯,请求道。

    “我要出去,快带我去阵线上,我有一战之力,我也去协助他们守住阵线。”

    “你哪都不能去!”

    地牢外响起了莫洛卡的声音,他魁梧的身躯上长着一对宽大的蝙蝠翅膀,一个断臂就那样流着鲜血,他就这样逆光落在地上,哪怕已经失去了领主的身份,依然压得缪斯喘不过气来。

    “你的胳膊……”

    “这不重要,你不能去前线御敌。”

    威严的声音让缪斯说不出话。

    “我命令你!”

    缪斯终于突破了来自莫洛卡的压力,命令道。

    “恕难从命,家主。”

    萨米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缪斯的身后,他用枪柄扫中了缪斯的腹部,疼痛让缪斯失去意识歪倒。

    “海默教过你许多招式,那‘时刻注意身后’这句话,就当我与你的饯别礼吧。”

    萨米克蹲下身,让缪斯趴在了自己的背上。

    缪兰洛斯的皮肤出现无数褶皱,原本美丽的样貌变得苍老起来,她瘫倒在地上,莫洛卡很快走到了她的身旁。

    “对不起啊莫洛卡,不过我已经没有力量来为你治疗伤口了,我已经把生命都消耗在黑袍身上了。”

    “辛苦你了,缪兰洛斯,你可以休息了。”

    “你会为我的死留下一滴眼泪吗?”

    “我很想欺骗你,不过你知道的,在我们血族,眼泪只是传说而已。”

    “呵呵……对啊,我们都是有缺陷的东西。”

    缪兰洛斯失去了生命。

    “不过我会为了你们,为了你,战斗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莫洛卡蹲下身,轻轻吻向缪兰洛斯的额头。

    “我们的家族始于这件遗物,早在那时就已经知悉家族最后的命运,你的继任只不过是为这个预言画上一个句号而已。”

    莫洛卡站起身抚摸着缪斯的脸颊,温柔的说道。

    “早在你敢向我发起决斗之时,我就已经承认了你的努力和信仰了。”

    “时候不早了,我要出发了。”

    萨米克背着缪斯,隐没在地牢深处。莫洛卡走出地牢,张开了身后的蝠翼……

    ……

    德拉切伊克城外,一处隐秘的山洞里,地上一块方形石头轻微颤抖起来,震开了上面的灰尘,露出了原本的纹路,发出了刺眼的光芒,片刻,两个人影出现在了山洞里面。

    “唔,还是泄露了一些血咒的气息啊,缪斯,看来剩下的路要你自己走了,在拉瓦锡大陆东南角有一个叫喀斯芬蒂的新兴地域,那里的人类长相与我们类似,你去那边找一个人缔结血契,然后好好的活下去吧。”

    萨米克凝结出了他的长枪,轻轻点了一下缪斯身上的黑袍,长枪立马破碎成血滴,被黑袍吸收了进去。

    “血咒·傀影!”

    一道淡淡的黑影从萨米克身体上剥离出,飞进了缪斯的体内,缪斯骤然失去了气息,像一个死物一样,她身后探出一对淡黑色的翅膀,向着东方行动起来。

    “祝你好运,我的妹妹。”

    ……

    缪斯睁开了眼睛,她的瞳孔是玫红色的,瞳仁上下两端被拉得细长,眨眼间,又恢复了以前的那个红瞳,她转过头,看到了把脸埋在沙发里面的石南。

    “喂,”

    她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你不是约好要去和卡尔奇碰面的吗,你要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