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里保（四十七 拦水坝）

    姬起元在西夷河以北看青。西夷河在郭里保前绕一个湾，在济元家东边堰头转个弯，折而向东面的柳下集流去。西夷河如玉带揽腰，有情似水，眷顾着郭里保。靠近河流的地方长着苇子、河草、水柳，栽着蜡笤子、杨树；靠近围子根向南是大片的滩涂，夏季洪水的长年冲刷淤积，地旺，能收一季子好麦。起元就在散发着麦香的季节上工。

    宣统二年（1910年）小满（4月14日）后，小麦满顶了，穗粒密密实实挨着；麦芒似青而黄，在裹着麦粒的皮上四散炸开；叶子发青，填满麦田的空间，有风吹过，整个麦田就晃动。小满后七八天，日头毒，白天长，麦子黄得快，一天一个样。起元扛着壮枪，在田埂上来来回回地走，走累了，就找个柿树，在树下歇凉，壮枪插在田头，红红的樱穗子惹眼，布谷鸟不敢靠近，在远处麦浪尖上鸣叫。

    起元喜欢听黑脑硕子的叫声。黑脑硕子尾巴长，跟小扇子样。哪个地方树最高，就在那地方抱窝。起元家靠着围子，围墙外边有棵楸树，向北发了一枝子，有两三米远，黑脑硕子就在这树枝上安家。这鸟打鸣，半夜时候叫头遍，第二遍就可以起来推磨了，叫的腔好听，四遍五遍就天亮了。起元都是在鸟叫第二遍时候起床，出门看青。

    这天早晨，起元没有听到嘎唧给唧鸟鸣，只听到窗外雨声，噼里啪啦地响，起元披上蓑衣、拿着壮枪去河套转转。吃过早饭，雨没有停下的意思，起元坐在围子南门口，看雨水顺着水簸箕的台阶哗哗地流，形成三个水帘。

    坐了一会，宽脸、明钦还有万勤聚到南门口，说着闲话。说话的空，有黄浊水流从东边竹林转来，水面飘着杂草、树叶、树枝，水流顺着赶牛路向西边走，然后水钻进麦根，又慢慢淹上第一片麦叶。起元几个人纳闷，夷河发大水都是从西边上游涌来，这次怎么从东面过来了呢？

    起元出了围子，沿着墙根到东河堰头，只见夷河的水到了孟敦琢打靛的田埂下，河对岸的后经场已经上水，黄水翻滚、平稳，慢慢升高。是柳下集的拦水坝拦住西夷河上游的来水，来水无路可通，横冲直撞，逆流而上，抬高水位，填平低洼，侵过滩涂，淹没了田地的庄稼。

    起元赶紧回围子，这时，社场上聚集了准备下湖的里人，议论纷纷，说这说那的都有。

    拦水坝在柳下集村西，是去年经由区保同意，柳下集柳家大户联合万安村修建的。大坝用青石做地基，2米以上夯土，东西长约80米。坝体靠近东岸留有水闸，秋季落闸存水，夏至开闸放水。存水期间，河水沿着水沟奔柳下集东湖，湖东开阔，土地平展，流水波光粼粼，田头开个口子，就可以自流浇地。附近的万安村、卞村、甫田庄就扒沟浇地，小麦乌油油地，那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