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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更名

    二人无语,一路南行,日落时分,找了一僻静的农户落脚,又从农户处购得破衣烂衫,而后换上行头,才算安心住下。

    至于为何不按荀正钦的铺设安排,母亲自有说法。一是昔年道人早有提示,还有苏凌所传讯息,自是前往云屏为妥,二是荀正钦此人露出颇多疑点,不可不察。

    既然当今圣上担心天机外泄,启用亲卫,上至整个司天监,下至家眷苏府,无不一一控制在列,区区一个灵台郎,又怎会知之甚详,任由在外,再者,当今圣上又非痴傻,苏门家眷外逃,城门守卫焉能不严加盘查,几张银票就能放走要犯?荀正钦的脸不会有这么大,更何况他也是司天监的要员,本也在羁押之列,岂能自由出入城防呢?还有,一个七品的灵台郎,怎会有如此富可敌国的“老友”,本就安排的万无一失,还有硬塞一个什么“亨通玉牌”,似乎有点多余,更觉得画蛇添足。虽然苏凌平时为人和善,在她的印象之中,似乎对于这个荀大人没有什么过深的交情,更谈不上恩德深重,幸而陈芸汐明察于心。

    个中要害,陈芸汐不及细想,但眼下,荀正钦的安排已是大大的不妥,恐引起打草惊蛇,故而先北上,再反道而行。

    晚饭后,夜宿农家侧房小屋,方掌灯夜谈。

    首先,苏府之人不可再用苏姓,需得重新取名换姓,这其中的缘由,苏云尘自然心中明了。

    陈芸汐端坐窗前,透过窗棂,只见明月高悬,却被层层云雾遮蔽,月行其中,时隐时现。不由望月兴叹,喃喃的道:“云起月华,孑然成影,流光如水,荡漾无形,只盼早日云开雾散,月光净华,还我一家团聚。”言毕满目苍然,悲戚切切,牵过苏云尘说道:“尘起尘落,云聚云散,从今后你就叫云尘吧。”

    苏云尘默默握着方文心的云纹荷包,点头应允,只是心中不期然的想起方文心,想到分别之时也没能说上一句话、道一声珍重,一时间,心中惆怅无限,望月兴叹。

    陈芸汐见状,含笑道:“尘儿如今长大了,居然也会牵挂她人。”

    云尘立刻赧然羞涩,“母亲说笑,尘儿哪有!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仅是担忧而已。”

    陈芸汐旋即问道:“你喜欢文心吗?”

    母亲问的这么突然,云尘不由一怔,接着反问道:“那么母亲喜欢文心吗?”

    陈芸汐收起笑容,露出一丝淡淡的惋惜道:“按理说,文心是个好姑娘,就是心机略微重了些,我是怕我的儿子会吃亏。”

    云尘抬眼看着母亲,奇怪的问,“吃亏?能吃什么亏啊?我看文心整天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哪像有什么心机的模样啊?”

    陈芸汐不置可否的一笑,“真是当务者迷,你看到文心腕上的玉镯了吗?”

    云尘搔搔头,“女孩子的饰物,我岂会注意这些?”

    “看来我们尘儿还是真个大大咧咧的人物,这样会吃亏的。”陈芸汐叹惜的道:“往往这些不起眼的地方,才会透露出你想象不到的真实信息。”

    “一个玉镯而已,会透露出什么啊?”云尘不以为然。

    陈芸汐看着云尘,心中不期然的有种莫名的担忧,在这个充满尔虞我诈的尘世间,这种单纯的人,无疑最为艰难,“玉镯的确没什么,只是太过名贵,我曾在樊玉轩里见到过。”

    “樊玉轩?那不是天心城里最大的玉器店吗?”云尘解释道:“再名贵的玉镯也不奇怪啊!听说连圣上御用的物件也是他们打造的。”

    “哦?这些你也知道啊。”陈芸汐有些宽慰的道:“我还担心你只在乎文心,而不关心外面的事呢!”

    云尘有些难为情,“娘!孩儿毕竟是男子汉,又住在天心城,外面的事又岂会充耳不闻啊。”

    陈芸汐笑道:“那你可知道文心腕上玉镯是为谁打造的?”

    “这个不知?”

    “竞天府!”

    云尘一惊,差点叫出声来,“那不是二王子秦竞天的王府。”

    “没错!你想想,二王子目前尚未婚配,为何要打造这么名贵的玉镯呢?”陈芸汐道:“那日我在樊玉轩见到那只玉镯,因为玉质白润,上有红色斑点,甚是与众不同,于是就多看了几眼。店里的掌柜却说,这是玉镯来自极寒之地的脂血玉璞所造,名唤落雪红梅,乃是为二王子将来的王妃定做的,整个天心城仅此一件,可谓极其珍贵。”

    “这么说来,文心是要打算嫁于二王子了?”云尘闻言一凛,心中一阵莫名的绞痛,嘴角也不由的颤抖起来,“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来找我?!”

    有一种痛,乃是无声的痛,纵然心中泣血,却也不会让父母知道。

    云尘努力压抑住那分莫名的痛楚,对母亲却是满目含笑,“既然这样,她就不该来找我了,不然二王子那里该没法交代。”

    “的确不应该再来。”陈芸汐看到儿子眼里强忍的痛苦道:“可是她还是来了,二王子那边也没有传出什么不妥的言辞,而且比以前还更频繁了,这说明什么?”

    “能说明什么?”云尘将一丝怨气与恼怒深深的压在心底,冷冷的道:“无非是觉得我傻,带着别人的定情之物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却不知,真是个大傻子。”

    “错了!”陈芸汐安慰道:“谁说我儿傻了,那是大度,毕竟我们两家世交,我们是以礼相待,谁又真的看上她家的姑娘呢?只是最近跑的这么勤,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一语点破,云尘恍然大悟,“难道她来还有别的目的?”

    “仅是猜测。你爹毕竟官职太小,无论是将军府还是竞天府,都不可能将我们苏府放在心上,但如今看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和你爹。”

    “我?”云尘大惊,“我又能做什么?”

    “因为你雷劈不死,坊间传闻你是雷震子转世。”

    云尘忍不住大笑,“我若真是雷震子转世,早就带着娘飞到云屏了。”

    陈芸汐也笑,“毕竟他们不甚清楚嘛!”

    “那么爹呢?”云尘问。

    “你爹……”陈芸汐望着窗外的明月,深深叹了声道:“你爹乃是巫族的后人,有通天地的能力,所以才被圣上安排在司天监供事。”

    “我爹真有通天地的能力?”

    “谁知道呢?能通天地又如何?人就是人,仙就是仙,只是圣上不死心而已,修仙就能成仙,那么世间哪里还有凡人啊?”

    “看来,世人真是可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云尘叹道:“看来文心是故意接近我,可是我不会修仙炼道,真是枉费心机。”

    “也不尽然。”陈芸汐忽然说道:“如果修仙不可得道,那么就直接找仙人问道。”

    “啊!还能这样?”云尘吃了一惊,“这世上真有仙人?”

    “大虞没有,并不代表世间没有?”陈芸汐道:“因为你爹手中还有一块开启仙云门的钥匙,所以……”

    “所以他们是冲着我爹手中的钥匙来的?”云尘立刻明白过来,“这样看来,文心,瞬临卫,荀正钦,还有这次的事情都能说通了。”

    “所以我们要尽快与你爹汇合,一切自然一目了然。”陈芸汐接着道。

    云尘点点头,依在母亲的肩头,想着近日的种种,不由得疲态渐浓,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翌日天明,丢下荀正钦所赠的银两与亨通玉牌,算是此次打扰农户的资费,云尘有些不舍,那农妇见了如此美玉哪能脱手,塞进袖袋里一边感谢万分,一边打发他们早早离去。

    种种担心其实并无道理,正如陈芸汐所料,离开农户不足一日,一队黑衣人,鬼魅般的出现在先前落脚的农户家,逼问之下,也无法翔实母子二人的去向,只好一一灭口,一把火烧了农户。

    负手立于院外的荀正钦,从黑色的斗篷里露出恼怒的廋脸,手中握着的带血的亨通玉牌,恨不得捏的粉碎,愤然地吼道:“继续找,每条道路都给我仔细找,一有消息立刻通报我!”

    一群黑衣人领命散去,只有荀正钦掀下头上的斗篷,愤然的双目,僵硬的双颊,更显得狰狞可怖,他,太小瞧这个柔弱的女人了。

    母子二人,向南行了两日,再转向西行,沿途路上,陆陆续续出现了很多难民,大多来至黎州、颍州等地的逃亡之人,如今天下未能尽数统一,又有皇室争斗,时常仍见民不聊生的景象。

    其实这一路走来,母子二人又与这些逃亡之人有何分别,破衣烂衫,满脸灰垢,行不多日,不知不觉之中早已加入长途迁徙的队伍,继续西行。

    当祸起南方时,人人想到的是只有天心城最为安全,可是天心城毕竟是京城,见难民涌入,唯恐拂了圣上的龙颜,自然不予放行,无奈之下,只能绕道西南,越山岭,奔南亭。行人渐入山区,气候也变得四时无常,连日阴雨绵绵,陈芸汐不禁身染风寒,咳嗽加剧,渐渐地便与逃亡的大队人马拉出距离,远远落于后面。

    这日,行近一溪水处,时至午后,母子二人找了一处地势平缓的地方,下近溪水,净手后正欲取食,忽闻来时的道路上有急促的脚步之声,陈芸汐一惊,忙拉过云尘,掩口匿于溪边的一丛杂草之后。

    果真,来者五六人,尽数黑衣,带着鬼面具,略略一停顿,便四散消失而去。

    云尘正欲起身,母亲却摇头示意,让其再等等。良久之后,果然,那鬼面黑衣人又全数回到溪水之岸,一人厉声道:“一路紧赶慢赶,怎么还是找不到?”

    另有人回话,“这一路上,他们混迹于难民之中,会不会看错了?”

    “你们都是吃干饭的!一对落难的孤儿寡母,你们都盯不住?!”适才的那人开始大声斥道:“在过两日尊主大人归来,如果还是没有他们的行踪,就准备受死吧!”

    另一人稍稍一迟疑,立刻领命道:“是!”却说的颤颤巍巍,甚是害怕。

    云尘大喜,不由脱口而出,“方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