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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角亭

    安成渊坐在家里沙发上,面前摆着黑色记事本。他给自己泡了杯茉莉花茶,点点白色花瓣早已沉到杯底,阵阵茶水清香也消弭殆尽。他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

    “日记是真的吗?”他问另外一个自己。

    “应该是。从复印件的笔迹和语气来看,应该是是真实的。叶容没必要骗我。”另外一个自己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如果马宇没撒谎,他的确没有赴约。最后一个见到彭露的人不是他,而是李骠.李骠会是凶手吗?”他再次对自己发问。

    另外一个自己对自己竖起一根手指,答道:“如果是李骠。有一个问题,他要怎么把彭露弄走?除非他有汽车。马宇日记里说李骠家穷,李骠也不可能赤手空拳把彭露绑回家,也许就是语言或者行动上骚扰了彭露,把她吓跑了。

    如果日记里记的都是真的,那么彭露在离开人民公园八角亭之后一定遭遇了什么事,见到了什么人。这个人,带给她灭顶之灾。”

    明天,去人民公园八角亭看看。安成渊做了决定。

    安成渊一早来到人民公园八角亭。这亭子坐落在一个矮矮的小山包山顶,亭子左右都是高矮不一的树木、灌木丛,正面是一览无余的江城风光。

    他注意到只有一条条石铺成的石阶连通八角亭和山包下的人民公园。彭露当年只能从石阶逃跑,没有别的路。

    石阶尽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假山水池,从水池左边走出去,是儿童乐园,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娱乐设施应有尽有。从右边出去,便是公园围墙,顺着围墙根再走300米左右,有一道小门,供公园职工出入。从小门出去,便是飞霞路,飞霞路对面是依山势而建,高低错落的一大片居民楼。

    “彭露跑到水池这里,会向左走还是向右走?”安成渊问自己,他试图在心里模拟彭露的心理活动状态,判断她受惊吓后的逃跑路线。

    另外一个自己沉吟了很久才道:“难说。马宇的日记里没提彭露约他到八角亭是几点。只提到是放学后。可那天也是放寒假的日子,时间应该不会晚。这公园一般是几点关门?”

    “1月份,天黑得早。最晚6点,公园肯定会关门。大冷天的,谁会逛公园逛到吃晚饭的时候。对了。我记得彭雪梅当年报案的时候,提到过,说10号那天她不太舒服,请假提前下班。她到家的时候,彭露不在家。但厕所里有洗过澡的痕迹,很潮湿。”安成渊迅速回复自己。

    “那么彭露1月10号当天的行动轨迹应该是这样的——放假后她没有收拾宿舍里的行李被褥,直接回家洗澡打扮,跟着来了八角亭等马宇。但马宇没来,却等来李骠。两人有过交流,李骠告诉她马宇不来。接着李骠可能言语轻浮,甚至可能行动不轨,彭露害怕,跑掉了。

    当年厂里下班时间是5点半,没什么事的话5点过一点人就走光了。

    从学校放假到公园关门,加上回家洗澡等等的时间,彭露最有可能是4点过到的八角亭。5点,或者差一点到5点,李骠出现。

    两人接触的时间不会长,最多半小时。那么,彭露跑下亭子离开公园的时间,应该在5点半左右。这个时间是最合理的,因为再晚一点,公园方会有人来催促游客离开,方便6点锁门。如果是这样,彭露跑下来的时候,很有可能会碰上来催促的工作人员,她会向工作人员求助。但没有这方面的记录,说明,彭露在工作人员催游客离开前,就被李骠吓跑了。”

    另一个自己长篇大论地分析出不少东西。但安成渊还是觉得不太能够说服自己。

    “这么说,她很可能走左边这条路了。左边都是游乐设施,人多,跑到人多的地方会让她有安全感。”安成渊自言自语道。。

    “恰恰相反。那时候儿童乐园里一定没人。那天是工作日,谁会在天寒地冻的时节带孩子在露天玩到下午5点半?”另一个自己立即反驳。

    “爷爷奶奶不用上班,可以一直玩啊!”

    “爷爷奶奶不需要回家做饭吗?还能由着孩子大冷天一直在室外花钱玩?所以,彭露大概率是走了右边这条路,从职工小门跑出去了。”

    另一个自己成功说服安成渊。

    安成渊从八角亭的木头长椅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裤腿,踩着石阶向假山水池走去,他决定顺着彭露当年逃跑路线去看看。

    公园内一切都没怎么变,但安成渊踏出小门后立即发现,飞霞路被拓宽了。

    飞霞路原是条只较宽的街道,江城发展后,才拓宽成一条两车道宽的马路。挨着人民公园的一边没动,另一边的树木、围墙、乱搭乱建的棚户全拆了。原来杂草丛生的地面铺上了地砖,还栽种了行道树。

    他手搭凉棚向前面看了看,记起顺着马路再往前走不到一公里,有4栋居民楼。

    这4栋楼,就是当年自己和张东一起排查过的。当年专案组专家意见是犯案的大概率是独居男人。那4栋楼里有几户一室一厅的房子就是独居男人,也是排查重点人群。

    独居男人一共5户。有两户在彭露失踪前被单位派出差了。一户手术后卧床休养,有家人照顾。一户和女友同居,正常工作上下班。最后一户最可疑,这人一直单独居住,职业是牛奶厂司机。报上去后,听说警方在他家搜了个遍,连警犬都上了。没有任何发现。

    12年了,安成渊对自己排查过的重点户记得清清楚楚。

    ”既然来了,不如过去看看。“安成渊心想,他双手插兜里,沿着飞霞路向前走去。

    十分钟不到,他已站在老楼下。一共四栋红砖楼房,每栋两个单元,五层。楼房前后各有一栋,中间两栋并立。四栋楼的西面和北面皆是遮天蔽日的大树,南面是入口,道路两旁是十来米高的雪松。东面与飞霞路只隔窄窄的一条人行道。

    楼房外立面显得破旧不堪,阳台外零散晒着各色衣服、被单、内衣内裤。雨棚有透明的,有蓝色的,还有破烂不堪的。窗户下的空调外机天天日晒雨淋,早已锈迹斑斑。

    “怎么也没人来打扫下。”安成渊看着满地落叶想。

    一只三花猫嘴里叼着一只老鼠从乱拉的电缆电线上猛然跳下,轻巧地落到安成渊腿边。把他吓了一跳,三花倒是不以为意,轻收前爪,后腿一蹬,跳进楼房旁边灌木丛中,不见了。

    自己当年重点排查的5户人家有4家集中在最后一栋楼房,不是4楼就是5楼。只有一户在中间二楼。鬼使神差地,安成渊走到了二楼,敲响了门。

    敲门的响声久久回荡在脏兮兮的楼道里,没有人来给他开门。

    “应该没人住了。这房子都多少年了。主要是地方偏僻,还有盖房子的单位来头大。要不早拆了。”安成渊对着满是灰尘的大门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准备走人。

    楼道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安成渊刚一转身,差点和一个穿着清洁工衣服的,约莫50多岁的男人撞上。

    “你找谁?”清洁工放下手里一大捆可乐罐和纸板,低声喝问道。他和他的东西把楼道堵了个严严实实,有意无意地挡住了安成渊的退路。

    “这家人是不是姓亚?”安成渊的嗓子里自动冒出这句话后,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老头直起身,目光深邃地盯着他。

    “哦,我,我是亚哲以前单位同事,跟他关系很好。后来调走了,我到江城开会,顺路,顺路来看看他。”安成渊连忙找了个拙劣的借口,撒了个谎。

    清洁工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猛地伸手格开安成渊,摸出钥匙拧开大门,把可乐罐纸板往里一丢,闷声道:“进来坐吧!”

    清洁工老头顺手拉开了客餐厅的灯。光线从房顶倾泄下来那一刹那,安成渊被光线所触动,他猛然回到了12年前他和张东到亚家排查的那一刻。

    那天他站在门口,灯光把客餐厅照得很亮。6平方米长方形的客餐厅中间摆着一张正方形餐桌,桌子上已摆好碗筷,炖汤的热气正袅袅升起。

    主人亚哲听完来意后请他稍等,自己返回卧室去取户口簿,安成渊正无聊地用笔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牙齿。正在这时,客餐厅侧面紧闭的门突然打开,一股香喷喷、热腾腾的水蒸气冲进客餐厅。

    水雾缭绕中,一个裹着浴巾,光着肩膀大腿,散着湿漉漉长发的女子微微侧脸,看见楞在门口的安成渊。她惊慌无比地“呀”了一声,迅速退回卫生间。

    亚哲从卧室里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户口簿。他的眼光极速把房间内扫视一遍,十分粗鲁地把户口簿往安成渊手里一塞。

    安成渊把户口簿递给后面的户籍警张东。他拿起笔问亚哲:“你是一个人住吗?家里还有其他人没有?”

    “你不都看见了吗?”亚哲语气蛮横,安成渊注意到他站到自己和卫生间门的中间,似乎有意无意在遮挡什么。

    安成渊心中暗暗发笑:“谁管你来着?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藏个见不得人的女人在家里!”

    张东把户口簿递了回来,又问了几句惯例问题,亚哲都一一回答。一切正常,安成渊和张东转身敲响了下一家的门。

    “进来坐啊!”清洁工招呼道,打断了安成渊的回忆。他进了门随手拖了张塑料凳子坐下。眼前这房间跟12年前完全不一样了,屋里尽是一堆堆的废报纸、硬纸板、塑料瓶、可乐罐。

    和12年前那个温馨至暧昧的房间简直是天地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