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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监生的积分

    朱祁镇严肃的说道:“这是肯定的,也只有国子监才能提供真正的皇帝需要的人才!”

    “现在国子监自身颓势的原因,主要是其中各种因恩荫进入国子监的人太多了,让本该有各种无论难易都要去历事的监生,分成了易事由有权势家的子弟揽去了,而难事则交由本就贫寒的子弟去干,这样最终贫寒子弟在国子监中得不到真正的历练,只是在干苦力活,于是他们也就只能转向科举,但科举虽然有太祖之训,事虚文之人还是太多了。”

    朱祁镇面做痛心疾首状,说道:“奶奶,隋至宋时的殷鉴就在眼前啊!天下是确实要靠文官治理,但想用科考生的隋炀帝最终不得已自出手,于是导致隋灭”

    “唐时虽然用科考生,但前期靠世家子弟,后期科考生与世家子弟的牛李党争为何,就是因为科举生只通文辞,不务实事”

    “宋时更不用说了,自从说出东华门外唱才是好男儿,又以莫须有下了狄青枢密副使的职位,也就只有到北宋被灭亡的情况下勉强出来几个能御敌的武将,但这样武将也被科举官员排挤,如若全靠科考生治国,只有像有宋一朝就那样亡在只懂科举文章的读书人手中。”

    要说服一个人,就要先向其贩卖焦虑,况且他说的确实是历史的事实,这不听完太皇太后脸色都变了。

    太皇太后知道只靠文官治国不行,但这只是看到太祖太宗那样对待文官,但大明还是蒸蒸日上有了一定的认知。

    “哀家还从未这样了解过历史,自从太宗之后哀家也监国过几次,再加上现在这段时间的监国,哀家确实也感觉到现在的文官除了这一批老臣,新上来的这些批文官之中,百多人就那么一二人可堪一看。原来根源就在这里。”太皇太后又是恍然大悟的说道。

    这就看文官儒生所修的史书所看不到的真相了,也就本朝开国帝王有所察觉,凭借自己的感觉,而不是相信文官的鬼话,才使得大明国力蒸蒸日上,这样的情况太皇太后可太清楚了,可惜曾经没有人为她解惑。

    朱祁镇继续说道:“圣明无过于太祖,他老人家定是看到了科举生最终不堪大用才大力推行了国子监制度,所谓科举不过是读书人想讨个清闲,不想历事才请求太祖开科举士。”

    不论太祖曾经到底是怎么想的,他都那么吹捧太祖了,那么太祖现在也就该就这么想了。

    太皇太后点头表示赞同:“哀家也明白,这些就想做个轻松的官,太祖如此远见之政,差点让后辈子孙做成了买椟还珠之举,实在是罪过啊,我皇家还是要能干实事的官员才行啊,不然我将何以去向列祖列宗交代。只知跋扈武将亡了大唐,却不知无能文臣亡了宋朝。”

    “诸位先帝创业守城皆不易,哀家都不敢想百年之后,我大明是不是也要重蹈宋朝覆辙。”

    太皇太后把自己吓的一身冷汗,很多事情的发生不是其中之人不够聪明,人的聪明自古都差不多,只是身在局中有太多事情看不清楚,就像现在朱祁镇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没有与太皇太后言明,但就算这样太皇太后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太皇太后终于对太祖太宗两位皇帝的做法,产生了认同感,从前她受太宗的影响,总觉得文官们被如此那般的对待,总是不好的。

    可被点醒的她,终于知道‘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此话虽不能一棒子打死所有文官,但十有八九是不会错了,毕竟洪武永乐朝的国力清晰可见,而所谓的仁宣之治或许年轻官员会认为好,但身居王朝权利中枢的太皇太后太清楚近来十年是个什么情况了。

    事实上真正的皇帝是需要战略眼光的,但所谓战略眼光不是谁都能有的,这样的大才千百年一出,还不一定能在真正需要他的位置。

    世间大多数人都只会随波逐流,而文官又不可能拆自己的台,所以他们会向皇帝诉说如果武将掌权,看汉唐就知道有多么可怕,但他们却不会为皇帝解说,宋朝是如何在文官手下被玩死的,他们只会狡辩说那时候国无明君朝无贤臣,君昏臣奸所以天下亡了!

    朱祁镇看着已经渐渐被他说服,面色凝重的太皇太后,继续说道:“奶奶您看既然太祖要求科举考生‘务求实事,毋事虚文’这就说明,科举考生虽然可以用,但是做实事不行,而现在考成法推出一个月,我也看过未完成事务被惩罚的人中,有一大批是科举出身的官员,这样的官员在科道御史等清贵点的位置还行,但下放办事的几乎不行。”

    “由此朕就想到如何才能转变这样风气呢?废掉科举?显然不行,所有这个时候当我看到李师傅,我明白现在朝廷中还是有一批可以与科举考生出身的官员争锋的存在的。”

    科举的奶酪可不能动,更何况此时科举还没有确定用八股文的方式取士,还不算太坏。

    太皇太后被调皮的朱祁镇吓了一下,还以为皇帝不知天高地厚的准备对科举动手,还好皇帝还算没失智,于是没好气的说道:“皇帝小小年纪怎么说起话来,比那些儒生还要喜欢绕关子。不就是国子监出身的学生吗。”

    朱祁镇也不恼,继续说道:“可是奶奶我研究国子监的监生如何用的时候发现,国子监的弊端如果不改还是不能真正去用,就如积分历事制度,有很大不足之处,这是导致国子监逐渐没落的主要原因之一。”

    “有什么不足之处,要知道陈敬宗、李时勉两位国子监祭酒也不是尸位素餐之辈,他们都是大力整顿过国子监的,但是还是成效不显。”太皇太后继续给朱祁镇泼冷水。

    看着太皇太后渐渐不好看的脸色,朱祁镇表面还是很镇定的说道:“李师傅与陈祭酒想要整顿国子监的决心我是不怀疑的,但是真正想要整顿国子监,却不是靠整顿生员的学习态度,和只靠国子监一步整改能够办到的,奶奶你想国子监与科考进士最大的不同在哪?”

    太皇太后虽然不喜欢朱祁镇总这样卖关子,但还是很喜欢这种独属皇家的天伦之乐的。

    思考一会,太皇太后说道:“皇帝是想说,进士只要考中就有了受官的资格,只需要到清闲的地方观政,但国子监学生每年都要去各部乃至地方历练,这些历练有许多条件很苦,就算吃了苦,国子监监生还是不一定能获得受官的资格,偶尔下发的资格还会被有关系的恩荫出身的官员抢占。”

    太皇太后虽然没看到国子监对大明未来的重要性,但她对于其中各种关节还是很清楚的,只能说重视不起来又不好去整治就只有忽略而过,不做处理了,天下事还是太多,也不能事事不放松。

    朱祁镇一拍手说道:“就是这样,进士可以对未来毫无担忧的在京观政,但国子监却要在没有确定未来的情况下往返各地积分历事,而且还有如十年一次的黄册编撰,这样的国之大事,参与的监生却是得不到积分。”

    “而且据朕的探查监生在后湖编造黄册,不仅仅是得不到积分,而且后湖环境之恶劣,使得监生竟有饿死病死后湖之中的。”

    看着气愤的朱祁镇,太皇太后竟也感到一丝荒缪,如此重要的事情竟然是皇帝发现的,为什么文官不上报?

    还是那句话国子监为什么越来越差?

    难道还真是像大多数文官所提的那样,是国子监监生不够上进吗?要知道太皇太后手中可看不到国子监监生的请愿奏疏,而作为上传下达的官员为什么不提一提?

    太皇太后在朱祁镇的不懈引导下终于意识到了一些东西,但是还未形成观念。

    她有些哀伤的说道:“这是皇家的过失啊,国子监监生为我大明江山的稳定,做了如此多的贡献,没想到回报如此之少,难怪当世科举之风愈来愈盛,而国子监渐渐无人问津。”

    朱祁镇安慰道:“奶奶不必如此,此有过之不谏,乃大臣之过也。”

    他暗中其实是在想或许就是因为太祖太宗因为手中有国子监,用起国子监来很顺手,于是打杀起大臣毫不手软,是不是因为这样,大臣才放任着国子监的败坏的。

    他不吝于以最阴暗的心思去揣摩朝中满口忠君报国的衮衮诸公,实在是文官们上限就那么几个人,下限就是绝大多数,而且部分还是无下限的。

    太皇太后斜睨朱祁镇一眼:“皇帝以后这样的话不宜在朝臣面前说道,这就是皇家的过错,所以皇帝有什么方法改变现状这情形。”

    “当然了,其实奶奶还有一点没看透,就是天下的官位就那么多,其实只要对比一下退下的官员数量和进士科录取的数量,大概就会发现,现在大明只靠科举进士就能保持官员的稳定更新换代。于是国子监在种种情况的合力下,就不行了。这样对于众多官员来说是很好,但却不是我皇家需要的。”朱祁镇一叹。

    官员想考上科举后就一劳永逸,但只能说流水才能不腐,虽是这么想。

    他却没再说这些理论,还是得讲实际,“但这样几乎平稳传递的官位,以及官员想要的懈怠,朕就越不能让他轻易得到,这也是朕观太祖实录的感受,于是朕就这么想,重新厘定监生历事的积分制度,只要是安排国子监监生需要去做的事就能给予积分,只要监生积累积分达一定标准就自动获得进士出身,使得科举进士与监生进士相互竞争,官员还能如此懈怠吗。”

    怪不得大明后来的文官喜欢扯祖制的大旗,朱祁镇现在就觉得,有了太祖在前面抗着,他说话都顺畅了许多。

    越说越起劲的朱祁镇,愉快的说道:“而且朕还考虑到培养监生的目的,是为了让监生务实,为了防止恩荫监生抢占了简单易行的差事,把不好做的留给贫寒的监生,这样该奖励的奖励不到,只做清闲之事的也不能说他不对。”

    “这样在考虑如何给予积分时就不能简单的按照常规来了,首先要确定不论何事都按照历事时间长短给予相同的积分,就是说只要历事都能有积分可拿,无论事情大小,都是国子监的贡献。”

    “其次对于困难之事,就如编造黄册之事,给监生的积分不能只是基础的那一点。且考虑到事情不会只有困难和简单,于是再分出中等难度,这样就把国子监生要做的差事按难易分为上中下三等,下等清闲的就按正常历事给积分,中等普通的就让积分比之正常翻五成,上等最艰苦的就让积分翻倍。当然对于监生历事期间也要有其关于表现的考核,就行旧例即可。”

    太皇太后点点头,说道:“这样的分发不错,皇帝能想到恩荫学生不能开除,并且又做出如此对双都还算能交代得过去的方法,就是哀家也不能想出这样的方法。”

    太皇太后说的就是国子监的一大现实了,恩荫学生不能开除,但他们却占据了本该是所有人同等选择的好差事,如果要强行摊派,他们也会有着各种手段推脱,因为好差事是简单的,困难的自然是不好的差事,有了一番不大不小的加权后,能大大缓解这个矛盾。

    朱祁镇也不得不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对付后世大学生的手段,用来应付现在的太学生也一样好用。

    黑心老板朱祁镇又狡黠的说道:“奶奶我所说的是以后很久的大战略,关于国子监历事积分的第二条,不能急着推出。”

    太皇太后心领神会的点点头,算是表示知道了,这事不能明说。

    “奶奶我们要整修整个北方的水利,要求大量人才,这也是这次我们讨论的重点。”国子监内部理清了,朱祁镇就继续向下说了。

    “于是我们发现水利人才与开国之初建立户口黄册需要的人才差不多,于是推而广之,我们就可以也发动一次监生去调查水文,乃至最后参与整修水利,但又因为国子监的隐隐没落,我又想出分级厘定积分的方法。这样一整套流程下来,再加上建堤神器水泥,这样何愁北方水利不兴。”

    朱祁镇先是为上面一段讨论做个总结,其实他与太皇太后说那么多,就是为了给科举出身的文官掺沙子,就像科举出身的文官对付国子监那样,只要保住国子监,作为大明皇帝根本不用怕无人可用,就算后世这样的制度也只是改头换面,用过的都说好。

    可惜这里又不得不再感慨一下后世文官高呼的祖宗之法,除了一声苦叹,大明皇帝真乃孤家寡人。

    整理心情,朱祁镇又继续说道:“还有就是,大明地域广大,各地名物风俗各不相同,完全推行某一项政策是绝对不行的,就如秦朝的服役之法,当秦国还在关中之地时,民众往返边地服役,不算恶政,但当秦并六国,还照旧例驱使民众往返边地服役,就出现了像太祖一样推翻暴政之人,以史为鉴,想要收拾北方旧河山,就应该采取就近原则。”

    太皇太后都有些惊喜了,皇帝学业如此之好?

    所谓历朝历代都在吸取前朝的教训,她都没有开始这样教导皇帝,没想到皇帝自己竟然就悟到了,太皇太后因为与皇帝谈论国之大政产生的郁闷心情都纾解了很多。

    “那皇帝说说怎么采取就近原则呢,要知道此时的北方文教不兴,哪怕从洪武时就派驻国子监监生去各地教习,但教习成果还是不太行,很难在北方选出大量的可以教习的人。”太皇太后一想此时北方人才缺乏的情况,在想到此时还是因为有皇帝在北方,文教才如此投入的,突然又是一阵冷汗直流。

    朱祁镇没有注意到太皇太后的神情有异。

    继续他的挥斥方遒“这其实正刚好,北方水利建设不是一天之功,完全可以把这件事看成一场战斗,太宗皇帝的北伐只收集物资粮草以及动员各色人等,都要少则数月,多则数年的准备。朕就想着这样庞大繁杂的工程,一定要先做好准备。”

    太皇太后也不惊惧了,听着朱祁镇的分析,她突然想开了,皇家有此明君,天下何愁不定。

    “皇帝以战喻治水,真是恰如奇份,天下何事不都是如兵事一般,如此大工程确要细细准备,皇帝如能保持此心态治国,哀家真就是立刻闭眼也安心了,但此等重大之事处处需要皇帝处理,皇帝却没处理过此等大事,而你也不能过度劳累,伤了根本,哀家一辈子就是来为朱家还债的!”太皇太后一通感慨,说道中途,看到朱祁镇又急切起来,只能又无奈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