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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稚嫩的伤疤】

    下午课程结束后姚千婷把班长孙涛叫到了办公室,对班级上的同学情况进行了初步了解,加上之后和她翁伯母的几番交流,还有她周末的家访,才揭开了这些孩子背后的故事。

    她首先去的是孙泽的家里,但在出发前遭遇了翁伯母的强烈反对,“他家里太乱了,不允许你去!”姚千婷只好和伯母反复保证自己一定会注意,且二十分钟之内肯定回来才被勉强批准。

    据乡亲们说,孙泽的父亲孙彪因为犯了故意伤人罪,坐牢去了,他母亲作风混乱也在村里出了名的,孙彪坐牢后她又找了个外地的男人回来。作为母亲对孙泽谈不上坏,却也从来不管。她的风流在好几个夜里荡漾在村里邻居耳朵里,然后从一张张嘴里传到了孙泽耳朵里,让他受尽了侮辱,“你妈是个婊子,你是婊子养的!”

    他深感屈辱却无处发泄——他太瘦弱了。身高远低于同龄人而且四肢瘦小,所以即便他生气地发出哼嗞的声音也没有怕他,都感觉自己在斗蛐蛐。只有在学校里,翁爱国盯着所以没人敢惹事,加上家里不管他,这才让他成了最敢调皮惹事的人。

    孙泽家门口是一片光秃秃的泥地,上面用红砖头勉强凑出了一条路通到家门口,因为刚下过雨泥地是潮湿的,所以姚千婷只好一步一步踩着砖头走到了木头门前。

    门是开着的,进门便是堆着一堆柴草的厨房,走过漆黑厨房才是院子,孙泽正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玩着弹珠,听到脚步声才回过头,看到姚千婷他吃惊地长大了嘴巴,“老师你咋来了?”

    孙泽非常紧张,心想着老师不会是登门打小报告的吧,而且他最害怕的男人也在家。他的继父听到了孙泽的话,穿着背心拖鞋也从房间走了出来,热情地说:“呦,新来个女老师啊!进来坐进来坐。”

    孙泽的继父徐浪是个无业游民,靠着孙泽母亲养活着全家,所以这也就合理解释了孙泽没人管的问题。至于孙泽为什么这么害怕徐浪,主要因为徐浪爱喝酒,喝完酒对自己老婆那是兽欲难耐,你侬我侬,夜夜笙歌,要是老婆不在家那就找茬教育孙泽不学好,一顿狠打是在所难免,借着教训的名义发泄情绪,但这一切姚千婷是不知道的。

    徐浪在招呼姚千婷的时候上下打量着她全身,看着有点微胖有料的女老师,一张口打了个嗝,酒气就飘出来了。他特地给椅子掸了掸灰才问道:“老师怎么称呼啊,有啥事呀?来坐来坐。”

    “没什么事,就是来了解一下学生家庭情况。”姚千婷并没有坐,并把孙泽扶了起来,“就是做一次家访,了解一下学生。”

    “他是不是在学校犯什么事了?老师告状告到家里了!”徐浪面孔转向低着头的孙泽,一副凶狠模样。

    姚千婷赶紧摇了摇手,解释道:“不是不是,只是想和家长沟通下而已,他在学校这几天还是很乖的。”听到这话孙泽把头抬了起来。

    但徐浪却不以为然,“我知道这小子的,他要是在学校惹事,你告诉我,我打不死他!”说着又指了指椅子,“老师进来坐着聊,孙泽你去镇上给我打壶酒回来。”

    “不了不了,我和孙泽一起去吧,我们先走了。”简短的沟通让姚千婷非常变扭,她敏感得意识到对面的男人时不时瞥向她的胸部和下体,那灼热的眼神让人有一丝害怕。传言得到验证也就可以离开了,于是她领着孙泽毅然转身出门,然后与翁伯母打了个招呼后踏上去林村的路。

    叶镇是个村,林村却是个镇。

    两人手牵手就这么走着,任凭噗嗤噗嗤的砖头缝蹦出的污水溅他两一裤腿。姚千婷突然感觉孙泽拽她衣服,只见孙泽定在原地摸着口袋,两只眉毛凑成了夸张的八字,“老师,完了,我没拿钱,我没拿钱!”

    “没事没事,哈哈,老师帮你付。”姚千婷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了,凑近捏了一下他的脸,那沁人心脾的味道再次浮现,孙泽内心涌现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温馨感觉,就像心口上点了一盏灯,整个世界都是温黄色的光,还有一股澎湃的热流。

    “你又流鼻血了!孙泽!”

    慌乱的孙泽刚想用手摸鼻子,被姚千婷抓住了手,“别乱擦,又弄得满脸都是血。”她再次轻柔得给他用纸巾擦拭鼻子,堵住鼻孔,“是不是要去医院检查下,怎么总是流鼻血?”

    “没事没事,经常这样,很快就好了。”孙泽摇摇头。

    姚千婷看着这个瘦小的孩子,心酸和无奈在心头交织,却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好不容易到林村打完酒后,孙泽手里还拿着姚千婷给他买的糖葫芦,晃荡地走着,愉悦地舔着。

    而身边的姚千婷望着被农田包围的叶镇,有一丝感慨,“如果老师帮你,你想离开这里吗?”

    耳畔响起突然的疑问,孙泽少见的低沉,从嘴边拿开糖葫芦和姚千婷四目相对地说:“我知道老师希望我好,但是,村里人常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是老鼠的儿子,我注定是个老鼠,老师,我是个坏老鼠,我……你……”他支支吾吾地说:“你刚来的时候,我还一直盯着你屁股看,我感觉我和我爸一样是坏老鼠……对不起老师。”

    他说着,又舔了一口糖葫芦,“这就是命,谢谢老师的糖葫芦,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吃到一整串糖葫芦。”

    “命?”

    “对呀,命。”

    “谁告诉你这是命?”

    “村里人都说这是命。”

    命,这个字眼从这么小的孩子嘴里说出来,让姚千婷感受到无形的压迫感,一副千万斤重的枷锁捆绑着他们,一本写好的剧本束缚着他们,仿佛一切都是徒劳,一切都已注定,命,让她陷入无法反驳的境地。

    在送孙泽回家后,姚千婷在村中河道转弯口准备回翁爱国家休息会,梳理一下心情,但突然想到了周江羽家就在附近,于是寻着记忆走了过去,刚走到他家门口便听到一个粗犷的吼叫声,“臭小子把门打开!把门给我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