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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驭鹤

    聂韫礼和赵管家找遍了整条街问遍了路人,始终一无所获。夜色愈沉,街肆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少女失踪越久便多了一分惴惴不安。

    “那几匹踢雪乌骓可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赵管家忽而想起一事,“小侯爷,怕是韦氏一族的人准备进京了。”

    刚才一时情急,聂韫礼倒没有如此细想过,他点点头道:“那良驹是先帝赐给韦复兆的,当时宸国境内仅有十六匹,足见圣恩隆宠,恰巧下月便是韦皇后的生辰。”

    韦氏一族近来如日中天,权倾朝野,骄纵跋扈之意难掩,百姓莫不侧目。

    按说送皇后贺礼为时尚早,可他们先在棠城附近盘桓,行迹多少有些可疑。刚才坐骑上的武士劲装束裹戴着护盔不易辨识容貌,影影绰绰中身形颀长高鼻深目似带外邦血统。

    “小侯爷,时辰已晚,不如先歇下吧,我遣了初六初七继续搜城了。”赵管家心如刀绞,强忍着不敢失态,慕灵是亡妻留给他唯一的女儿,宋浔又是宋大夫的掌上明珠,这可如何交代。

    聂韫礼何尝不是心乱如麻,他第一次深深感到失去宋浔的惶恐,相处数月,他早已将她视作知己,甚至隐隐有了一份缱绻的情意。慕灵则与他一同长大,是赵叔赵婶的心头肉,与他亲妹子无甚差别。

    究竟是无意走散,还是另有其人暗中下手,想及此处他眼神一凛,难道邵姨娘背后之人浮出水面了么。

    棠城寂翕庵后院,一名蒙面黑衣人垂首禀告:“大人,人已带到,途中未见追兵。”

    “好,退下吧。”那人转过身来,给宋浔她们摘去了蒙在头上的布袋,定晴一瞧,分明是两个如假包换的女孩子,不由得气恼手下糊涂。

    “你们是侯府什么人,怎地混入了马车里?”鹤监丘效岳喝问道。

    宋浔昂起头,直视对面乖戾阴鸷的男子,朗声道:“你又是何人?我是奉朔侯之子,聂韫礼!”

    自成为宫中红人后,朝臣们见到丘效岳尚带着几分畏惧,不料这无名少女竟不惧怕他。

    他挑了挑眉戏谑道:“敢问小侯爷,你可听说过驭鹤所么,咱家就是那里的主事。”

    宋浔听得一脸茫然,她对宫中一无所知,驭鹤所又是什么鬼地方?难不成是专门养白鹤的。

    一旁害怕得瑟瑟发抖的赵慕灵,贴近她耳边细声细语提示了一句:“他……他是个太监。”

    丘效岳是习武之人耳音灵敏,接口道:“不错,咱家便是宫里最厉害的太监了,连小姑娘都知道,小侯爷居然没听说过,啧啧啧,不应该呀!”

    所谓驭鹤所,是先帝设下的特殊机构,以宦官为主,原先是为君主探听情报,监视有异心的朝臣或世族。

    可到了司渊年间,由于嘉峘帝不喜宦官,便将驭鹤所交给皇后管束。谁知韦皇后另外收养了一批武艺出众的暗卫,悄悄壮大了这支力量,干起了铲除异己斩尽杀绝的脏活儿。

    其实宋浔敢冒充小侯爷,是在被绑来的路上想好的,她绝不会是第一目标,肯定对方绑错人了。至于对方意欲何为,十有八九和奉朔侯府脱不开干系。

    师父说过,侯府于他有恩,而师父对她有恩,那么侯府的事不能不帮。即使再害怕无助,一想到有人要加害聂韫礼,她不知不觉多了份勇气。

    稍稍敛了敛神色,她坦然道:“没听说过又如何,父亲行事光明磊落,只关心朝政大事,更不会与子女谈论宫中势力。”

    “说得好,”丘效岳假意鼓了鼓掌,阴阳怪气道,“小侯爷巧舌如簧,咱家倒是冒昧了。”

    说来也怪,眼前的少女总让他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明明寂寂无名,谈吐行止中显出几分从容不迫来。饶是见过无数王侯将相,各色宫中主子,也未必个个有这份天然的气场。

    “不过请神容易送神难,既已请你们来,送回去不是那么容易了,”他漫不经心踢远了脚下挡路的残枝败叶,语带要挟道,“咱家替主子办事不能不尽心哪。”

    少女们闻言皆是一惊,鹤监竟不把侯府放在眼里,明目张胆挑衅上了,究竟是得了谁的旨意。

    “不怕得罪我父亲么?你别忘了,我母亲是容栩公主。”宋浔想再搏一搏,她对侯府内情知道得不多,只得抬出公主来。

    丘效岳忍不住大笑道:“是了是了,不过咱家主子和公主向来不对付,小侯爷还是趁早歇了这个念头吧,至于奉朔侯……”

    又是一名蒙面黑衣人疾奔至他面前跪下,颤声道:“大人,奉朔侯带着人马往庵堂来了!”

    丘效岳瞳仁一缩,寂翕庵是他一个隐秘据点,竟被聂靖渊抄了个底,眼下顾不得细想,思忖着如何对付弗届卫。

    人人皆知奉朔侯统帅了两支队伍,无远弗届,无远军是镇守北疆的主力,弗届卫是聂靖渊的私卫。

    宸国与历朝历代规制不同,允许异性王侯手下有私卫,但须先向朝廷报备造册,人数亦不可超过皇宫禁尉卫。无远军早在班师回京后就地解散,而弗届卫留在了侯爷身边,行事极为低调。

    聂靖渊一人为首迈步进了庵堂,远远对着丘效岳朗声道:“敢问丘大人,为何无辜绑我侯府的人来此?”

    “侯爷深夜大驾光临,咱家不胜之喜,”丘效岳微微拱手作揖,“今日街肆旁有人竟敢冒充小侯爷,这才带过来审问。”

    宋浔略感心虚低下头,只察觉一道若有所思的目光徐徐扫过她的脸庞。

    “原来丘大人是为了维护侯府名声,好意心领了,这等事还是交由本侯来做,免得越俎代庖不是。”聂靖渊不容置疑下了定论,示意身边侍卫给少女们松绑,先带回侯府。

    其实听闻奉朔侯亲自前来,丘效岳已知绑架一事败露,饶是他再行事乖戾,亦不想于此时得罪圣上最得力的肱股之臣,况且正主并未绑到。

    一想及此处,他便适时换了一副面孔,恭顺道:“侯爷折煞咱家了,多是市井小女孩儿胡闹,不妨交由侯府处置,如何?”

    “好,丘大人爽快,那本侯就先告辞了。”聂靖渊一挥手便头也不回带弗届卫撤出寂翕庵。

    站在丘效岳背后的几名黑衣侍卫不禁拭了一把冷汗,他们未与弗届卫交过手,曾交过手的已无法开口说话了……

    丘效岳深知为了主子,迟早有一天要正面杠上奉朔侯府,他竟隐隐有些兴奋,凤眸微睁,自言自语道:“咱家倒要看看,北疆叱咤风云的血战神,在这四四方方京师城里,究竟玩不玩得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