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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做工的地方离槿容她们住处有不短一段距离,往返最快也要大半个时辰。这是槿容一日里最期待的时光。起初她跟同伴们一起走,熟悉了之后,更多时候是她一人独行。清晨她比同伴们出发早,或绕去新的地方看新的风景,或因晨曦中一朵娇花驻足欣赏。做完工是一起回来的,但常常走着走着因为一片晚霞,因为一只飞鸟,她就掉了队。今早她还要去看她的马,出发得比平时更早了些。

    看见前方的身影,易禹将书合上,别在腰间。他跑起来追赶,快追上时又放轻了脚步。

    发觉身旁多出来一个人,槿容扭头去看。“阿禹!”

    声音里透着惊喜。

    “阿珠姐在看什么?那么入迷。”

    “我在看那些山。”槿容笑着望了眼远方高耸入云连绵不绝的座座山峰,“咱们府里后头的山郁郁葱葱的,它们却光秃秃的,是因为远,看不清吗?”

    “远是一方面。主要因为那里太冷了,只在山脚有些耐寒的树,再往上就是草,苔藓,最后连它们也耐不住,只剩石头和终年不化的雪了,毕竟它们属于祁连山脉。”

    “它们是祁连山?!匈奴人的天山?!”

    “是呀。”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我小时候就在书中读到过它,如今竟然离它这么近了!”

    易禹想说其实他们离祁连山还很远!

    “唉,阿禹怎么知道上面长了什么?也是听场主说的?”

    “上去看过。”

    槿容瞠目,颇惊讶,“你爬上去过?”

    易禹点点头。

    槿容难以相信,但她知道易禹不会说谎,“你现在也还没有多大,你母亲放心你小小年纪去爬那么高的山吗?”

    “跟场主一起,她就放心了。”

    “场主带你去那里做什么?总不会那里有天马吧?”

    “去磨练意志。”

    槿容惊异,心想那么小的孩子!

    “苦吧?”

    “还成。”

    “没有哭鼻子吗?”

    “没有。”

    槿容毫不掩饰赞赏,“阿禹就是阿禹,真不错!”

    带着几分赧然,易禹笑了笑。

    “爬上山顶有什么感受?”

    “雄奇。阔大。”

    这回答真是阿禹的一贯风格呀!“阿禹……,你,”槿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觉得我能爬上去吗?”

    “练练。能。”

    槿容感谢易禹的鼓励,纵然不知道自己哪一日才能登上去,不知道终究有没有那么一日,但有个目标,有个兴头,总是好的。

    噙着笑,槿容拔下几棵长草,继续编织手中的花环。

    易禹看了一眼刚成型的花环,猜想这肯定又是送给他的。她用花花草草给他编过花环,项圈,镯子,戒指,也编过蝈蝈,蚱蜢,螃蟹,河虾。他将它们摆放在屋子里,母亲还疑心自己动了什么心思。他不知道男女之情该是什么样子,知道的那些全部来自《诗经》。他没有为她“梦寐思服”“辗转反侧”,也没有“溯洄从之”“溯游从之”,他见到她会欢喜,不见面时偶尔也会想念,但也就这般而已。若非要拿他经历的情感作比的话,有几分像和阿烈相处的模样。

    “阿珠姐,为答谢你昨日带给我的礼物,母亲邀请你今晚去我家做客。”

    “那些东西不算什么的,阿禹好好用它们就行。”

    “母亲常听我说起姐姐,她早想见你了,可是她身体不太好,不大出门。姐姐去认认门儿吧,以后常去串门。”

    槿容看着易禹想了想,答应了。“不过我得先回去换换衣裳,梳洗梳洗,第一次上门,不能丢了阿禹的脸不是。你母亲喜欢什么?这次不一定能带去,以后补上。”

    “母亲喜欢真情实意。”

    “哇,那我可算是出手阔绰的访客了!”槿容玩笑着,她知道易禹是不会告诉她他母亲的喜好的。不过,也无妨,去一次看看应该能猜出一二。

    槿容弯腰又采了几朵杂在青草中的小花别在草环上,花环便差不多编好了。她拿在手上看了看,修整了修整,转身要给易禹带上。

    易禹配合地低下头。

    “阿禹真好看!将来一定有不少姑娘喜欢。”

    “我给姐姐也编一个吧。”

    “你会吗?”

    “草原上的人,都会。”

    “那阿禹给姐姐编一个吧。”

    看着易禹心无旁骛的样子,槿容仿若能想象到他以后办起公事的模样,不禁在心中赞叹,“谨细之人做什么都是认真的。难怪俗话说‘三岁看小,五岁看老’。家里有这样一个孩子,真是令人欣慰。”

    易禹很快编好了,槿容也低头让他给自己带上。

    远远的,听到驱马声,抬头望去,看见十几人飞驰离开马场,里面有槿容认识的董寿。

    “董管事亲自带着人出去了,有大事?”

    “马场买了几匹良马,提前到了,他们去接。”

    “马场买马是为了改良马种吗?”

    “是。”

    “阿禹也懂这些?”

    “多听多看,慢慢就知道了。”

    “也是场主教的?”

    “嗯。每次有新马回来,场主都会来交代嘱咐一些事项。”

    易禹见槿容只是点点头而已,便问:“阿珠姐会很快离开马场吗?”

    “阿禹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姐姐对马场的任何事情似乎都没有想了解。”

    “阿禹舍不得姐姐?”

    “嗯。”

    槿容开心得笑了,被人惦念,喜欢,总是值得高兴的。

    “等我离开的时候我肯定也很舍不得阿禹。不过,那至少应该是一年以后的事情,眼下我觉得在这儿挺好的。但是,试工期结束的时候如果马场看不上我,不要我,那我即便舍不得,也只能离开了。因此,我要好好做工,争取留下来,这样就能多跟易禹相处了,也能多看看这儿的景儿,兴许还能跟阿禹一起去爬祁连山。”

    易禹心想只要你嫁给大少爷,这些都是寻常。

    ***

    晌午快放工的时候董寿一行人回来了,总共带回来八匹马。在场的男子几乎都围了上去。

    槿容不懂相马,也没有打算学,她只远远看着那几匹马,只从毛色,体型,气势,她这个门外汉也能看出来其中七匹的出色。她好奇的是第八匹——与其它七匹格格不入的第八匹。和它们立在一处,它显得很可怜——坡脚,肮脏,瘦骨嶙峋。

    见易禹也没有上前,槿容走去他身旁,指了指那匹马悄声问:“它是怎么回事?也是马场挑选回来的?”

    易禹摇摇头说:“不像。像是被救回来的。”

    “救回来?你不是说马是很贵重的,随意杀马是要被罚的吗?”

    “人尚能随便找个理由杀掉,何况马。”

    槿容望了望易禹,觉得有一丝异样。寻常间,应该没有几个人会脱口拿杀人做比吧?但见易禹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同,槿容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还告诫自己日后千万不要养成琢磨别人话的习惯,寻常一句话能被咋么出千百种意思来。

    不久场主和二少爷来了,易禹也上前去了。槿容看了一眼场主,寻了个安静的角落看书等放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