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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 章

    第一次去旁人家里做客,空着两手已失了礼数,仪表再不整洁就更不成个样子了。

    这日忙完后槿容没有耽搁,一路疾步,最先回到住处,洗漱整理一番才到约定地点,随易禹而去。

    一见面,槿容和柳玉都惊异于对方的容貌。槿容的好看柳玉不止一次从别人那里听到过,但见了面还是被她的明艳惊到。柳玉暗暗赞叹着槿容容貌的时候槿容也在心里欣赏着她。槿容心想上天有多偏爱眼前的女子,怕是撷了星魂,分了月魄与她吧!这般玲珑剔透的女子,有谁会不动心呢?

    柳玉招呼槿容入座,望见桌子上的菜品槿容顿觉不安。在皇宫里住了二十多年,别的不说,眼和嘴肯定是养刁了。叫花鸡,冰糖莲心羹,雪花蟹斗,葵花献肉,文思豆腐,还有三样她不知道。但认出的五样都是名声在外的江南名菜,花费比她昨日送给易禹的东西高出不知多少倍,她原以为只是家常便饭!

    柳玉为客人夹菜,笑着说很久没有做这些菜了,今日特别为招待贵客而做。

    听闻是柳玉做的,槿容又是一惊。尝了一口,味道跟宫里的一样!不禁想易禹的父亲前世修了多少福气今生才能娶到这样的女子为妻!

    她问柳玉是否是江南人。柳玉点点头。

    这可打开了话匣。槿容想去的最终之地便是江南,逢上了地地道道的江南人自是要聊个透彻聊个尽兴。她聊从书上看来的,柳玉告诉她书上没有的,更细致的……

    ***

    皎洁的月夜中,易禹提着灯笼,送槿容回住处。

    槿容仿若找到了另一个自己,她和柳玉那般志趣相投,恨不得彻夜长谈。可她不能,毕竟这是第一次见面,也因她不能回去太晚,会打扰到同院人休息。

    灯光微弱,但槿容仍能轻易地感受到身旁少年的欢喜。

    槿容问:“想起什么高兴的事了?鲜少见你情绪这么外露。”

    易禹咧嘴一笑,回道:“许久没有看到母亲如今晚这般高兴了。”

    槿容心有所动,禁不住夸赞:“你是个慈孝的孩子,你母亲一定会为此深感欣慰!她身体不十分健朗,是生了什么病?请了好大夫没有?”

    “请了极好的大夫,但母亲得的是心病。”易禹沉吟了一下,继续道:“因思念父亲所起。”

    槿容心中钝疼,有什么思念比天人永隔更令人无望呢?

    早晨易禹那句话又猛地蹿出来,犹豫再三,她开口询问:“令尊……因什么过世的?”

    易禹似没有听见,低头走着,许久不做声。

    槿容歉疚,解释道:“是我冒昧了。我不是要探听你的家事,就是有些担心你。”

    易禹转头问她,音声与平日无异,“姐姐担心我什么?”

    观他听他似没有介意自己问话的唐突,槿容心中才有些释然。“早上听你那么说我便担心你意有所指,怕你因那事心中一直愤懑不平。你这样一个孩子,我是希望你一生都平安喜乐的,纵然知道这世间有许多不如意。”

    槿容往远处瞧了一眼,微抬手指了一下,“前边就到了,送到这吧。你回去时候慢些。”

    易禹也不说好或不好,只提着灯笼略低着头继续往前走,槿容也只得默默跟着。

    “我父亲……是被人诬陷冤死的。”

    槿容停住脚步。易禹方才的神情举动已使她猜想到可能会是这样相类的情形。她性情刚烈,难容忍不平之事,加之她喜爱易禹,心怜他母亲,心中愤懑之外又满怀怜惜。

    “昭雪了吗?”

    易禹点了点头。

    槿容看向地面,她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面对易禹。

    少顷,低声问:“……那时你多大?”

    “四岁多,模模糊糊记几段很短的场景,父亲的样貌我都记不起来。”

    良久,二人沉默不语。

    有人从对面走来。

    听到声音,易禹抬眼,对槿容说:“走吧,我送姐姐到门口。”

    来人同易禹寒暄几句就彼此错开了。

    剩下的路上,槿容和易禹谁都没有再说话。

    到了门前,易禹笑了笑说:“姐姐早点歇着吧,明儿还早起上工呢。”

    “嗯。你也是。”

    易禹点点头,转身回去。

    槿容望着少年的背影。

    她想宽慰,想让他内心平静舒泰,但搜肠刮肚也没有找到好的言语。

    推开院门,正屋恰好传出一阵笑声。

    下工后院里的姐妹们喜欢凑到一处,边闲聊边做些针黹女红。槿容时常参与其中,跟着学些手艺。但此时她满心都是易禹母子,没甚心情去笑闹,便回了东厢房。

    夜深了,正屋的聚会散了。看见东厢房有光,众人知道槿容回来了。有人去关门,发现门栓已插好。

    和槿容同住的,是一个名叫阮春的姑娘,是她们六个人中年龄最小的,尚不足十六岁。

    见槿容犹就着灯光看书,尚没有打算睡觉的意思,阮春跑过去坐在她床沿,“阿珠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也才将回来。”这样回答是最省力的,对方不会费疑猜,进一步追问,于己也就不必解释更多。

    阮春按捺不住内心激荡,急着同槿容分享她的喜悦,“姐姐怎么不去正屋呢?今晚姐妹们可开心了。盼儿姐同我们讲了许多场主的事。”

    提起场主,槿容放下书,想起今日看到他时的情形。

    在那之前,她以为场主是个满脸络腮胡,粗犷豪爽的壮汉,没想到竟是在客栈里见到的那个人!想必乐坊小姑娘们说的少年公子是二少爷吧。原来他们碰过面,只是都不记得。二少爷说他们前一段出远门,刚回到马场,是因为场主妻子的事吗?她如今怎么样了呢?

    见槿容陷入沉思,阮春以为她一定也跟她们一样,“阿珠姐,你也是头一次见到长得那么排场的人吧?”

    槿容点点头,“可是那么出挑的长相,家势又好,该是婚配了吧?咱们再肖想又有何益?”

    软春红了脸颊,“没有!场主尚未婚配!”

    槿容脸色微变,担心那女子出了什么事。但转念一想,即便她有个什么不测,场主也不该是“尚未婚配”。难道是他们尚未成亲?他有没有将那女子带回家来?

    阮春没有留心槿容神态的微变,继续将从赵盼儿那里听来的讲给槿容听,也借由再一次重复将心里的热捂得更久些。“盼儿姐说几年前马场里来过一男一女两位客人,那女的似是江湖女子,武功似也不错,小少爷都打不过她,长得也俏丽灵秀。马场里也来过不少女客人,但场主唯独对那江湖女子不同。可是那女子和同来的男子是一对儿,住了些时日,挑好了马就离开了。后来因为生意,场主离开马场很长时候,不久前才回来。”

    槿容坐直,追问,“他是独自一人回来的?没有,没有带回来什么人吗?”

    阮春摇摇头,“没听盼儿姐说。”她没有见过槿容对什么人什么事如此上过心,以为她如此追问只是想确认场主尚未成亲,这样,便有了希望。“阿珠姐,场主是不是也让你心热了?”

    槿容摇摇头。

    软春狐疑地看着她,判断她究竟有没有动心。

    见探听不出那女子下落,槿容便又靠回墙上,心想也许找个时机可以问问易禹。传言多是失准的,传言说易禹失去父亲时尚在襁褓之中,可实际易禹那时四岁。槿容希望这次也是不做准的。虽然只有一眼之缘,但她挂怀那女子的安危,也希望最终是个温情的故事。

    “阿珠姐在想什么?”

    “没有什么,想起了别的事。”槿容笑笑,预备再看会儿书等困意来了就睡,“天晚了,你也早些睡。明儿还早起呢。”

    见软春没有离去,槿容又从书上抬头,笑问:“怎么了?有什么心事?”

    阮春直勾勾瞅着槿容,正色道:“姐姐是不是看不上咱们这些人?”

    槿容诧异,她半点这样的心都没有,怎么就令人生出这样的误解呢?“妹妹为何这么讲?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阮春摇摇头,闷了一会儿说:“姐姐是仙女一般的人物,相貌没得挑,见识也不是我们这些人可比。姐姐目下无尘,眼光高,看不上的东西,对我们来说都是个宝。今日自见了场主,众姐妹心头都热热的,想着人家说的什么‘芝兰玉树’的豪门大族,哪怕是皇亲国戚里出众的子弟该也就是场主这样。我们眼睛放光,议论了整个晚上。尽管知道那是妄想,但见了那般人物,怎么能不动心呢?可姐姐就是偏偏能自持,想必见得多了,因此会看不上我们,觉得我们少见多怪,没见过世面。或者心里觉得我们无论是样貌,家世还是学识,都绝不可能被场主看上,瞎热乎什么劲儿!”

    槿容倍觉冤枉,她但凡有丁点这般想法也认了。“春儿,我丝毫没有这样的想法。样貌有何可恃?谁不会变老?我哪里有底气看不起你们呢?你们有家,有爹娘。我呢?有家不能回,有亲无处寻,无根飘萍似的,这种无处着落,不知明日可寄身何处的境遇有多令人心慌,妹妹可想过?”

    阮春追问:“姐姐真的没有看不起我们?平日姐姐宁肯携本书去草场上坐着都不愿意跟我们说话。”

    “我喜爱读书,不喜与人多攀谈,这是从小的秉性,和看上看不上的不沾边。”

    “真的?”

    槿容笑睨着软春,玩笑说:“骗你能得金子还是银子?”

    听完这番话阮春有些愧怀,觉得自己错想了人,冤枉了人,但也拉不下脸道歉,晒然站在那里,有些别扭地寻着别的话头,“姐姐以前都见过什么神仙般的人物?能这么无动于衷!”

    槿容接着这话头,给她找台阶,“我有几个兄弟,品貌不错。兴许看多了他们吧。”

    “定然因为这个姐姐心才能那么定。”

    槿容微笑,当是默认。

    “咱们这些做下人的这么议论场主,被管事的知道了会不会挨罚?”

    阮春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偷偷道:“就在咱们这个院儿里说,旁的人都不知道。姐妹们今日都发过誓,谁传出去烂舌头。姐姐也千万不能说出去。”

    槿容点点头。

    阮春要她发誓,她也照做了。

    阮春出去洗漱,槿容重新拾起书,可没看两行就发起癔症。四娘和那男子心心相印却不得相守。柳玉能和心爱之人相守却不能白头。希望这个年轻有为的场主和那女子之间能有个好结局,好让听者得到抚慰,能生出希望和勇气来相信世间的真情!

    她又想起那名女子温柔如春的目光……

    只有被善待者才能有这样的目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