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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日落时分,风凌来找槿容。

    经过大半日定醒,槿容已稳住心神。她决定把信和钗交给风凌,让他派稳妥的人送去京城。她自己去官府。这样无论哪一个进了京,事情都能办成。

    听到风凌在门外等她,她心上泛起热潮。往日她不信命也不认命,但此时不由也怀疑起自己的命运来。对着铜镜微敛妆容,重新梳了头发才出门见人。

    风凌说晚风正好,想同她出去走走。槿容说她有些乏,就在府里转转吧。她想府里都是他的人,安全些。风凌说也可。

    好似就是为吹晚风,他一句话也不说,在前边走,她在后边亦步亦趋,也一句话不说。

    他穿着白色布衣长衫,腰间围着一条青色汗巾,看起来像个清冷的读书人。只是平日头上只簪木簪,今日却束着玉冠,想是一从外面回来就换上了舒适便宜的衣裳,看来也是个不耐拘束的。

    风凌带她来到一处院落前,“屋里坐吧,外面逢人就得打招呼,不能好好同你说话。”

    槿容点点头。

    风凌迈过门槛儿,槿容跟着,绕过影壁,一股疏宕之气扑面而来。偌大庭院,十几间屋子,十多棵树,八九口水缸,此外再没有别的。两个三四十岁的男子在树下闲聊,看到风凌进来,站起来等着吩咐。风凌对他们点点头,他们就走开了。

    “我原先住的地方,就是风伯带你去的那个院子,适合若柳调养,腾给她了。为了方便照顾她,我还是多住在那里。最近她身子好些了,我才来这里住过几次。”

    “若柳需要什么特别的药吗?我听听,记下了,机缘巧合下遇到不会错过。”天下好物多送进宫里,秦汉不能通婚,央求父皇送些药材出来总能行。

    “危及她性命的是毒,如今已找到克制之物,慢慢排毒就好。至于皮外那些伤,看着骇人,对她性命无碍。”

    风凌推开门,请槿容进屋。槿容看了一眼,明白外面放水缸的用途了。屋里除却一张榻,一张书案,剩下尽是放满了书的书架,俨然一个书库。

    “不像住人的地方,是吧?但这确实是我的住处。”风凌指了指东边一道小门,“那里就是我睡的地方。之前没有想过会带谁来这里,怠慢了。”风凌请槿容在榻上坐下,他则拎来书案前的兀凳坐在槿容一旁。

    他们刚坐下,方才两个人中的一个搬着放着托盘的小桌子放在他们面前,那人退出去后,风凌掀开纱罩,碧玉似的盘子里盛放的是西瓜。西瓜被切成方便入口的小块儿,盘子旁边还贴心地放着湿巾帕和放瓜子的同色小盅。

    风凌将托盘往槿容那边推了推,“马场里农户自己种的,很甜。你尝尝。”

    槿容笑笑说:“出门前才在阿禹家吃过。吃不下了。”

    “我这里也没有别的好吃的。你……”

    槿容笑容可掬,“不必麻烦了。我若渴了或饿了会告诉场主。”

    “行吧。”风凌瞅着槿容点点头,“我一回来风伯就告诉我说你清早来找我了。是要给我答复了?”

    槿容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心口也泛起一阵绞疼,“……我很……场主是人中龙凤,无论家势,才情,还是品貌都是翘……”

    风凌叹了一口气,截断槿容的话,“这么长的铺垫,看来我是被拒绝了。只看这短短一路够吗?”

    “什么?”槿容一时跟不上风凌话题的转变。

    “来这里的路上,你一直在后边看着我,就这短短几步路就看够了?”

    “……”被拆穿了,槿容却不觉得赧然。

    “趁此时还能看得着,我也多看看你,好留个念想。”风凌口中虽说着似分别的话,可脸上却无半点惋惜不舍之情,那笑着的眼眸里反倒透着一丝气恼。

    槿容明白风凌是知道清早发生的事情了。“是柳玉姐告诉你了吗?”

    风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谁告诉他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没有想过告诉他就决定离开。虽然知道她是不想让自己受牵连,但也意味着她认为他不足以给她庇护。“在你眼中,我是只知道做生意的人吗?”

    槿容抿嘴笑笑,“在那个唐公子失态发疯抽打白马时,我们都拦着,而你却迟迟不发话,那时我是这么想的。”

    “还能开玩笑,不错。”

    风凌的注视令槿容鼻子发酸。

    “你曾经说愿意跟着我,为奴为婢都可以,现在要反悔了?”

    “我何时……”槿容一愣,她只对一个人说过这样的话!

    “凉州刺史为官有方,治下安定太平,你若心生惶恐,可先去凉州栖身。”风凌将那晚的话重复了一遍。

    “是你!那个人竟然是你!”

    “是啊,是我。”另一次风凌不预备说,因为解释起来有些长,而且那次他并非诚心救她,不应接受她的感激。

    “这……”这样的巧合令槿容不敢相信。

    “对,很巧!凉州这么大,你偏偏来了飞马牧场。可是即便是这样的巧合仍是不能令你相信我们缘分不浅,不能令你改变主意吗?”

    哪个女子不期望遇到一个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人?别说女子了,纵是男子,处在难处时听到有人说愿意护卫自己又岂会不动容?

    槿容心头滚烫,眼睛也发热,“……我相信。可是我更在乎你的安危。我知道场主不是平凡之辈,可小人做事没有底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多卑劣无耻的行径,多骇人听闻之事他们都做得出。我不愿场主为了我去和那样的人争,更不想你因此而有什么闪失,知道场主有这份心我就知……”槿容再难忍耐,热泪夺眶而出。她拿起桌上的湿巾帕盖在眼睛上,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她原本想说“她知足了”,可哪里会知足?怎么会知足?他们都还没有好好开始!

    风凌心疼,想将她抱在怀里好好抚慰,但此时这样做,会吓到她吧。

    “若我觉得卫护不了你,不会给你希望,不会对你说这番话。我这样说,能得到赢得你信赖的一次机会吗?”

    从旁人口中听到的,她自己经历过的事情里,槿容知道风凌不是行事冲动之人,对自己说的这番话是经过他深思熟虑的。能经营风家庞大的产业,心计智谋也不一般。且无论阿禹还是柳玉姐都说过马场与官府关系密切,风凌人脉很广的话……

    不然,试试?若尝试也不尝试就断送二人的未来,她余生怕要日日活在后悔里。

    有了决断,槿容的悲戚渐渐止住。她抬起红肿的眼睛说:“我相信场主。不能因为那蠹虫轻易就放弃我的幸福。我长这么大才遇见这么合我心意的,错过了,以后再也遇不到了。”

    怕她脸上挂不住,风凌忍住笑意。他觉得她一定是太伤心,哭昏了头,不然不会说出这样听起来有些稚气的心里话。他顺着她的话说道:“这才是我看中的女子!”

    槿容吸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问:“场主可知道那西门坛的势力?”

    “不摸摸底不会做马匹生意。他父子罪行累累,他又一再对你不轨,我岂能放任?”

    “对那样的恶人,场主还是多多防范。构陷忠良是贼人的看家本事。”想铲除西门坛不是件容易的事,槿容本想劝风凌不必与恶人缠斗,只好好防着就好,可一味防守终有被攻克的一日,与其如此,怎能坐以待毙?

    “我会的。不过,需要些时间。在这期间你得答应我不许为这件事终日忧心。”

    “好。”槿容点点头。

    “那这便是我们第一次幽会了。你要快些了解我才行。”

    “为什么?了解不是要相互吗?”

    “我是先决定娶你为妻才向你表白心迹的。怕吓到你,不然我直接求婚了。”

    “……你还是多了解了解我吧,免得以后后悔。”

    “就是你了,不会改。天色有些暗了,今日我带你先看看这些书目,它们能帮助你了解我。以后这里你可以随时来。”

    槿容跟着风凌起身。“这么多书你都看过了?”

    “没有,这是风家几代人的藏书,我看的大约才三分之一。我看过的书会写摘要和批注,都放在我卧房,你对哪本书感兴趣,我把摘要一起拿给你。”

    “……我也记述了一部分我游记时的见闻体会,也拿给你看。”也帮助你更多了解我。

    批注也好,见闻体会也好,都是那时内心真实的表述。这一开始就将心摊开给对方的做法大约是对彼此重视的最好的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