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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雨住后这日清晨,天空晴得格外可爱。朝阳洒满庭院,明媚喜人。

    槿容陪着水若柳在附近走了走,水若柳看出槿容心中似有挂念,而这份挂念又不像是对风凌,她便直言相问。槿容说她两日没有去看归了,挂念它,也担心它挂念她。水若柳让她无需挂怀自己,既然挂念就去看看。槿容不肯,一直等到风凌风烈相继过来,她才急急慌慌说她会快去快回,让他们先陪着水若柳。风凌拦住她,说吃过饭他同她一起去。她问他们都去了,谁照看水若柳,风凌说自然是风烈。槿容这才安下心。

    顺着槿容的目光,风凌往天上看了看,除了蓝天白云并无别的特别。

    “天上有什么?来的路上你就不断地看。”

    “下过大雨后你不觉得今日的天特别澄明清澈吗?”

    望着她的喜悦,风凌又问:“这总不会是你第一次发现吧?”

    槿容回想了一下,“好像真是第一次!”

    风凌笑着道:“哇,恭喜!又发现了一幕老天赏赐的美景。”

    “这么可爱的天不能激起你心头一丁点的波澜?”

    “我若说‘是’,你会觉得我缺少情致吗?”

    “怎么会?这说明你心志坚定,不易被外物影响!”

    “你时不时地这么夸我,不怕把我惯坏了?”

    槿容摇摇头,略带羞涩地对风凌说:“我喜欢的人就是人中龙凤!是个了不起的男子!”

    风凌朗声笑了几声,“为了不令我喜欢的女子失望,我得‘日日新,又日新’才行。”

    “你若这样,我也不能落下!”

    槿容带着戏谑的认真令风凌忍俊不禁,“哈哈,好。那劳驾姑娘先给它取个名字吧。”风凌晃了晃手里的缰绳。

    槿容扭头看看白马,又看看怀了它孩子的归,心上有些伤感,她摇摇头,“还是让它将来的主人给它取名字吧。我们把它叫惯了,不好改,到时怕又会遭罪。”

    风凌驻足,顺着白马脖颈处的毛往下顺了两下,“不会把它卖出去的,你放心取吧。”

    “为何?它不是难得的宝马吗?”

    “是啊。但到今日它也不让旁的骑。不训了,留下了。”

    发自心底,槿容是高兴的。可她也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多情的性情中不好的一面。她告诫自己以后还是不要来马厩这边了,接触久了她都不忍与它们分别。可是马场恰恰做的就是这份生意!

    “你取吧。它既然只认你,肯定希望你给它取名字。”

    风凌思索了一下,没有再推让。“叫它白龙吧。”

    “白龙。”槿容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周礼》里说“马八尺以上为龙,七尺以上为騋,六尺以上为马”。经过马场的调养,它昂扬挺拔的雄姿很是醒目,取这个名字,相得益彰。她扭头看向白马,为它高兴,“白龙,你以后有名字了!”

    白龙瞅瞅她,似无知无觉。槿容却是知足的,要知道搁以前它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若柳说昨日你绣好了一个荷包?还称赞你的女红手艺比她好。”

    “这可真是谬赞。我在干奶奶家中住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将来以何谋生,想着‘艺多不压身’,就跟她们家孙女和女使役学过几天入门。做得一点儿都不好,是若柳姑娘……是若柳有意在你面前夸我。”

    “你喜欢做女红吗?”

    槿容摇头,“不喜欢。”但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对风凌补充到:“但你若希望我给你做个什么,我会好好学。若柳说柳玉姐女红手艺高妙,有她教导,我想我应该不会做得太差。”

    “那我不客气了。”

    “请讲。”

    “你不喜欢我肯定不勉强,不过,每年你给我做个小物件,我随身带着,就像你时时在身旁了。将来我们有了孩子,十二岁之前你每年也给他们做一个,娘亲做的,旁人比不了。这可以吗?”

    提到孩子,槿容不免脸上一热,避开了风凌的视线,在风凌询问时,她点点头,而后小声回答说:“给你们的,我一定好好做。”

    朝阳映着粉面,娇若春花,艳若桃李,看得风凌心猿意马。见美人要抬头,风凌赶紧看向旁处,问起别的话题掩饰。“你不是在写游记吗?”

    “不是什么游记,就是简单记述一下见闻。”槿容心想方才是自己的错觉吧,似乎看见风凌有些慌张!于是她仔细瞅着身边的男子,想要寻找蛛丝马迹。

    风凌含笑看过来:“你可以和若柳多聊聊这些,天南海北,她可真去过不少地方,其中一定有你也去过的。”

    “那可太好了。”槿容面上虽笑着,可心里却飘升起淡淡的失落。自己常在他面前因羞怯而失态,他却一直顾盼自若,游刃有余。他虽然说过在她面前他也会紧张,只是善于掩饰,可也不至于一点儿痕迹都寻不到吧。况且,她也不笨呐!

    “若柳身体比之前好许多,行动也便宜了不少,你不必时时守着她,可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嗯。”槿容点点头。

    “有想做的事情吗?”

    “我射箭还没有学成,不能半途而废。可我不去马厩做工了,跟阿禹面都不太好见了。”

    “我觉得阿禹给你的建议你应该好好考虑考虑。”

    “什么建议?”槿容回想了近来和易禹相处的场景,“……跟你学射箭的那个?”

    “是啊。我保证严格待你,决不姑息纵容。我若哪日脱不开身可以拜托若柳,她箭术也不错。”

    “那我跟若柳学吧。”

    风凌啧了一下舌,有些不甘心地问道:“我身上也是有一两样傍身的技艺的,没有一样你想学的?”

    这个问题槿容还真想过。水若柳和柳玉都有一技之长,她会的倒是也有些,可那些都是消遣光阴的,没有可帮助他人之用。话句话说,她是个需要别人供养的闲人。她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她最想学的两样恰恰风凌都擅长。

    “肯定有的。”

    “说来听听。”

    “我想学武,一可以傍身,二可以救人危困。更想学医,可以济世。可是,怕自己过了学习的年岁,更怕自己愚钝,学不好,被你嫌弃。”

    “怎么会嫌弃呢?武学和医术都是没有止境的,只要谦虚好学,都不该被笑话。武学上你确实过了打基础的年龄,想成为高手是不容易,但也不是不能学。我选一些适合你的功夫教给你,当强身健体也是好的。医术上不分早晚,反正是一辈子也学不完的。”

    “你太厉害了,而我却不是有天赋的学生,你真的不会嫌弃?不会不耐烦?”

    “不会。”槿容刚要展颜,风凌却又道:“但我想我可能会笑话你。”说完便笑了起来。

    槿容心想她还没有出丑犯错呢,他就乐成这样!怕教她是真,拿她取乐也不假!不过,看到他笑,她比自己遇到高兴事儿还欢喜。

    揣着这份欢喜,槿容看向远方。府宅已可见,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了这么远了。“我们竟走到这儿了,快回去吧。”

    “就是要去府里的。难道要你每日走这么远去看归吗?”

    “府里也有马厩?”槿容觉得这个问题真是白问,骑马就是为了方便快捷,每次需要用马都跑那么老远,还有什么方便可言?于是她修正说:“我的意思是府里面的马都是不卖,自己用的马?”

    “是的。一会儿我给你介绍介绍。里面有几匹是我义父骑过的老马,每匹都有一段不短的故事。”

    “好啊!你的马叫什么?阿烈说过一次,我没有记住。”那时她尚不留心有关他的事情。

    “‘逐风’,几年前生病,没有救治过来。之后我就没有再固定哪一匹是我的马了。”风凌扭头看了一眼白龙,“如今它只让我骑,以后便是它了。”

    听到马生病,槿容不禁担忧起归来。“听闻女子生产时如同过了一次鬼门关,马也会这样吗?”

    “一样的。不过,别担心,我会时常查看归的状况。若发现有胎位不正等问题时,可以及时帮它调一调。即便最后仍没有调过来,还可以剖腹取子。”

    槿容惊骇,“剖腹取子?”只听说过妖精会这么干。

    “这不是妖术,之前已经做过几起了。”

    “你做的?”

    “嗯。”

    “人还是马?”

    “都有。”

    “都有?人也可以?……她们,那些女人们,她们如何?”

    “马匹的,在摸索阶段失败过几起,后来的就都好好的。人,只做过两起,如今也都好好的。”

    “给人做的时候没有想过万一失败了会吃官司吗?”

    “签了契约了。怎么?被吓到了?”

    “没有。就是觉得匪夷所思。如果不是你亲口说,我不会相信。读《华佗传》时读到他剖腹割肠这样的记载,我都以为是陈寿把传言当真了!今日才知道是我冤枉了他,是我自己孤陋寡闻了!”槿容这样想《华佗传》里的记载,实在是因为宫里就有妃嫔因难产而死,而那么多誉满天下的御医,没有一个尝试剖腹取子,连提都没有一个提出来过。此时听了风凌的话,她觉得未必是御医们不会、不懂,而是不敢担责,不敢承受哪怕成功之后可能引起的非议和麻烦。

    “所以我说武学和医术都是没有止境的。只可惜这些被视为异术,难以被广泛接受。”

    “我若学医,多少年会学到这些?”

    “那这可需要不少年,少说也得七八年吧。”

    “相较于钻研一生,七八年也是短的,我想学。”

    “既然这个可以跟我学,那射箭为什么不可以?”

    说了这一通,原来起因在这儿啊!“你为什么想要教我?教学生又耗时又耗心力。”槿容哪里会不知道原因,不过想听风凌亲口说出来罢了。

    风凌自然也是知道的,但心上人想听,他就说给她听。“自然是因为我心悦你,想多多和你在一起。”

    风凌笑眼中的款款情意不由槿容不羞涩,心想反正躲不躲地,他都看得出来,那便不躲了!迎着他的目光,胸中爱意喷薄而出,毫不掩饰,“跟你学!都跟场主学!这样品貌双绝的师父,天下可遇到几个呢?”

    熠熠生辉的眼眸令风凌有些不敢迎视。第一次,他躲开了她的视线。看到他面颊上泛起的微红,槿容心里可乐开了花——原来他真的也有害羞的时候!

    在她沉浸在喜悦中时,风凌不露痕迹地瞟了她一眼,见自己只表露出这么一点儿她就欢喜得像个讨到糖吃的孩子,他不由慨叹在这方面易禹比他洞悉力强,他不该将爱慕她的心思隐藏得滴水不漏。

    ***

    风凌正在给槿容讲那几匹老马的故事,风伯找了来,说院子备好了,让他们去看看。槿容问什么院子,当着风伯的面,风凌正正经经说是给她准备的新的住处。槿容却说不必,说她住在水若柳院中更方便有个照应。风伯是个心眼儿明的,找了个借口先走了,留他们二人,以便风凌发挥。

    风伯刚走,风凌就在槿容耳侧低喃说那是他们的婚房,女主人一定要去看看的。

    那座院落比水若柳居住的院子稍大一些。

    风凌拉着槿容的手各处转转,让她规划规划,看种些什么花草,还有她喜欢的摆设,都记下来,他们成婚前按照她规划的布置。槿容说一切都好好的,不需要换新的,她也没有拾掇侍弄花草的性灵,觉得院中这几棵树就挺好。

    槿容并未虚说。整个府邸在建造之初是请了大家设计修建的,每个院子如何布局,有什么寓意,都有说头。风凌的义父、风伯、风凌、风烈,也都是极有鉴赏力的,桌椅板凳书架衣柜等摆设不说件件是上品,但绝对不次。风凌让槿容添置改动是发自真心,是对她的尊重和疼爱。槿容说已是很好无需改动,也是发自真心,是对整个风家的尊重和肯定。

    风凌最后带槿容去了一间小房间,那是供奉她母亲牌位的地方。看到一切都摆放地庄严肃穆,停停当当,槿容一方面动容,另一方面歉疚。昨日风凌无意间问起她母亲的姓氏,她不敢向他坦言,别说她是秦人,连她母亲是北狄人她也不敢冒险说。她取了母亲名字“乌林答珠”第一个字的谐音“吴”回答了他。原来他是为此而问。

    风凌拿起放在龛旁的三炷香,在等它们燃着的时候,槿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风凌也不劝阻她,将香插进香炉后,他拉着她跪在龛前的蒲团上,对着牌位磕了头,感谢槿容母亲生下她,并郑重许下爱护疼惜槿容余生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