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女频频道 » 相思无涯 »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当晚风凌带三十两银子给槿容,说那是她每月的月银。槿容说她手里还有些银两,她也没有需要花销的地方,不缺钱。且他们尚未成亲,此时拿月银名不正言不顺。风凌说别的姑娘出嫁前都有爹娘疼爱宝贝,她虽离乡背井,孤身一人,但也是有人疼的,出嫁前他们当她是风家的姑娘那样宝贝,因此这月银她尽管拿着。

    同银子一起带去的还有几本配有图文说明的药材方面的书。风凌先让槿容识别和记住那些草药及它们主要的药性。并告诉她自明日起在他给身旁人切脉时会让她上上手,开始感知脉象。他配药时她也要跟着,他会根据她识记的进度随时考核。

    武术上倒是也开始了,不过主要还在射箭上,其余风凌就教了槿容一些舒活筋骨的动作,让她每日重复练着。槿容自己也明白不能贪多,加之她对风凌无比信任,一切全由他安排。

    槿容绝对是个任何老师都会喜欢的学生。聪慧,有悟性,又肯下功夫。每日固定的任务只多不少地完成,有机会就拉过身边人的手切脉感知不同,只是从未见她给风凌切过脉。大家也都算经历过情动时刻,也都护爱她这一颗纯纯之心,不拿它打趣。

    倒是风凌,有一次在无人时主动伸出手要考考她。槿容搭上他手腕,但中途就弃了,说她心思不稳,把不准。风凌飞快在她颊边亲了一下,玩笑着说他就在方才又学到了一项新技能——隔空切脉。这项技能只对她有用,可是用一次效果弱一次,这一点着实令人扼腕叹息。他笑音未落,槿容忽然抬头,明眸直直望着他,两手也攥得紧紧地。她这情态像牟劲要咬他。对于她这个反应风凌觉得甚是新奇。不久,槿容猛地向他欺身。不过,不是咬他,而是回了他一个轻啄。风凌愣了一瞬后,欣然抚了一下被亲吻的地方。这时槿容拉过他另一只手,手指搭上他手腕。感知到它比方才跳动得快,她满意地笑了。风凌笑意更深,对她说既然她跟上了,他便要更进一步了!

    对水若柳而言,槿容的陪伴仿若开启了她新的生活。虽然她们一个是高宅大院的贵小姐,一个是披风沐雨的江湖儿女,但她们品性同样高洁,又都嫉恶如仇,开朗豁达,这使她们谈话总有共通点,因经历不同,又能相互补充。槿容教她弹琴,她指导槿容箭术。因为都是初学,这一文一武,一动一静,常常吸引风伯的小孙子小孙女过来跟着学。她俩都知道启蒙对孩子的重要,因此教导他们时格外用心。这使水若柳觉得自己不那么废,除了是大家的一个期盼,对他人还有些用。

    七月下旬,官府传来消息,要掠走槿容的那几个人已经被判了罪,收监了。

    消息也就这么多,没有提及西门坛任何事。周围人多次告知过槿容会是这么个结果,因此她也没有多悲愤。只是不安于平民百姓申冤求诉之艰难。她多希望这林县令是怕事情张扬生变,其实已经悄悄将西门坛父子之事上报有司了!但她又知道这十有八九怕是她的美好愿望。唉,这天下,究竟有多少肯为民请命,不惧刑具加身的官吏呢?

    八月初的一日,槿容忽然闻到淡淡的桂花的香气。

    寻香找去,几株桂花树亭亭玉立,淡雅绽放。

    又过了几日,柳玉做了桂花莲藕,桂花糕,桂花酱,熬了桂花粥,邀水若柳和槿容去品尝,还缝制了桂花香囊,桂花枕,送与她们。临走,她还包了许多桂花做的糕点送给她们,说一年只这一次盛开,让她们带回去慢慢品尝回味。

    回去的路上水若柳停下来休息了一次,倒不是她体力不支,纯粹是因为喜爱秋日的天气。望着澄明高远的碧空和白云,她回想着从前在秋阳下纵马驰骋的快慰!

    在她们停歇的时候槿容看见府中一个管事正送一个衙役离开。看到那身官服,槿容不由就会想起西门坛的事。

    水若柳瞅见了,噙着笑说:“若有什么担心的,径直去问大哥。别胡想,费心神。”

    槿容收回目光,自我劝慰似的笑笑说:“看那官差面带笑容,想必是有好事。”

    “大哥不是自矜之人,他嘴上不说,但一定已经有所安排了。”

    槿容微微叹了口气,“为什么佞臣构陷忠良那么轻而易举,而要惩处恶贯满盈的恶棍却那么难呢?”

    “因为佞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没有底线。罗织的罪名又都是谋反这类皇帝宁可信其有不会信其无,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罪名。而清正的官员查案要讲证据,要维护律法的信用。”

    “若找不到证据或证据不够,就任由他们逍遥法外,继续横行?”

    “大概也只能如此!”

    水若柳音声平静,甚至还略带笑意,这令槿容惊诧,“听闻这样的事,你不会气愤不平吗?”

    “怎么不会?不表露出来罢了,况且如今我这副身子也是气不起。”她是师姐妹四人中最嫉恶如仇的一个。小的时候听闻了不平不公之事,她会气得吃不下饭,恨不得立刻提了刀剑杀了那些贼子。产奸除恶可是她刻苦练功的动因之一。等大了些,跟随师姐们出了师门,开了眼界,长了见识,见了人面兽心,百鬼横行,也见了铮铮铁骨,忠贞清直。渐渐,她坚定了自己的志向。虽然这世间不平之事管不完,但管一件少一件。愿意管的人多了,这世间的清明也就多了。

    槿容觉得水若柳这样说才是“不自矜”。她和柳玉姐遇事均比自己从容镇定,根本原因并非因她们身体虚弱,动不得气。“我遇事不够冷静,又不能从多方面考量,很多你和柳玉姐熟知的事情,我甚至都不知道其中的关节是什么。空有一腔不服输,不信邪,像个愣头青。”

    听她如此评价自己,水若柳笑道:“你怎么突然妄自菲薄起来?长在深宅大院里,不盛气凌人,对人无分别心,能吃得苦,耐得劳,人又善良,正气,勇敢,这些可是难得得很!能令我大哥动心着迷,怎会只因为你相貌出众?”

    这样集中的夸赞真的令槿容有些害臊,“果然,好听话真的能令人飘飘然!”

    “这些可不是恭维话。你绝对当得起。”语罢,水若柳起身,槿容赶紧起身搀扶住她手臂。“歇够了,咱回吧?”

    槿容点点头,“好。”

    二人又并排走在一起。

    “西门狗父子的事你不必挂怀。他们背后的秦人势力不知道皇帝肯动到何种程度,但他们这种官阶低的汉人,朝廷肯定会有所处置,就算做做样子,也会平息平息民愤,安抚安抚民心。”

    每次听到“汉人”“秦人”这些字眼槿容都有些不自在。“若他们是秦人朝廷也不会姑息吧?不是总是说秦汉是一家吗?律法也废除了很多秦人的特权。”

    “说是一家,可这一家之长可不是汉人。废除了许多特权,但到底没有全部废除。你看朝中文武百官里头握着实权的有多少是汉人?秦人的数量根本无法同汉人相比,若真的平起平坐,秦人这江山算是白打了。这一点,大家心里都清楚着呢!”

    “……你不喜欢秦人?”

    “你喜欢?”

    “嗯……比起秦汉之别,我觉得一个人的品行才应该是评判这个人好坏优劣的准绳。”

    “这说明你有君子之风。我以前绝对不会与秦人为伍,后来接触了几个秦人,敌意没有那么大了,但仍难对所有秦人亲厚。”对于槿容对秦人的亲厚,水若柳以为是她家庭出身的缘故。她想兴许她家多与秦人有来往,她的秦人伙伴为人也不错,因此才有了这样的看法吧。她也无意向她讲述秦人曾是怎样像对待牲畜那般地对待汉人,说到底汉人的江山是汉人自己作践没的。

    槿容特别想探听风凌对秦人的看法,可觉得再问下去就太明显了,还是别冒冒失失的了。

    ***

    当日傍晚风凌忙完回来他们三人照旧闲聊时水若柳说起了白日看见官差的事情,她是替槿容问的,这一点风凌和槿容都知道。

    风凌看了一眼槿容,温言道:“算是预料之中吧,没有多大影响。只是可惜了一个县令。”

    槿容心上陡然一沉!

    “那几人突发怪病,死在狱中,仵作验过尸,说有可能是瘟疫,于是赶忙烧了尸身,其他犯人也被转到别的地方关押了。”

    水若柳唇角露出一丝讥笑。

    槿容琢磨着哪里听起来不对劲,“……这太巧了。怎么正好是他们几个?”随即明白风凌方才“只是可惜了一个县令”那句话并非是担心上面因瘟疫追林县令的责,“是县令!他被威胁或者收买了?”

    风凌轻轻点了一下头,“被威胁的多些。我已经派人去查了。”

    “……可是他们既然能威胁县令放了犯人,我担心他们下一步会威胁县令栽赃嫁祸于你!”

    “我知道告诉你们实情会令你们担心,但既然能告诉你们,便说明事情无碍。若到了严重的地步,我肯定会先安排好你们。”

    “所以只要我们仍日日如常,便说明事情没有变糟糕。”水若柳接过风凌的话,缓解着槿容的担忧。

    兄妹二人的安之若素极大地安抚了槿容,她笑着对风凌说:“你不要分心担忧我,我会照顾好自己和若柳。你也要相信我,我不是少不更事,弱不禁风的。”

    “知道!”风凌笑着说,“一直都知道!

    每次看到风凌的笑容,槿容都能从中获得力量和信心。她一遍遍告诫自己,哪怕拼尽一生幸福,拼尽性命,她都要保护他,不允许他有失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