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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又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官府的人来,陆渊堂叔便让众人先各自准备去。

    陆渊从陆七哥那里要来几张陆府的舆图交给风凌,陆府几经修整扩建,连陆渊自己也并不能细知每一处地方。风凌看完舆图后陆渊指出几个地方让他和槿容谨记,它们是陆家地道的入口。地道通往城外山中,真到了最后时刻,保护重要的人离开不成问题。在风凌说记住了之后,陆渊又骑马带着他们实地走了一遍,在地道附近他会让风凌根据记忆找出入口。在风凌找对所有入口后陆渊露出欣慰的笑容,将家族保命的秘密说给风凌,这是陆渊对朋友的信任和负责,也是最坏的情况下能给朋友的最后的保护。

    经过这一趟,槿容不仅见识了几代耕耘的大族之家是怎样的阔大豪富,在陆渊和风凌轻微的异样中,她隐约感知到情势的不寻常!

    偌大个府邸快走一圈了也不见有人来禀说衙门里的人到了,中途风凌还提起这件事,陆渊说即便来了也希望堂叔不要叫他们回去,要商讨的差不多商讨完了,有什么调整回去问问堂叔也就是了。

    其实他们出去不久衙门里的人就到了,陆渊堂叔说陪贵客熟悉府邸也是大事,没有派人喊他们回来罢了。

    等他们走到大门附近时,看见一行十来人背着大小不一的包袱,还有带着粮食的,正由一个管事领着朝里走。

    陆渊问那管事。得知这些人是衙门里当差之人的家眷,送来希冀陆府庇护的,这已经是第三波了。每个人送来的人倒也不多,最多的送来三个,有送古稀之年的父母来的,有送稚儿幼女来的,还有送妾室来的。

    待一行人过去,陆渊看着他们对风凌玩笑说这一下就知道自己的地位了,等事情平息,家里的争吵也够他们各自头疼的。还有一层,不必谁言明,槿容能想到,将重视之人送来,是保护,也是人质,同时还要防着这里面是否混入了贼人的内应。

    看到这情形槿容想起游春,她家想必也是此地数得着的大户,也是匪徒劫掠的目标。不知她家中可有自卫的能力。槿容将心中所忧告与风凌,征求他的看法。风凌说既然官府已商讨了应对的措施,一定会及时通知城中居民。槿容仍不放心,至此危急时刻,一个疏忽或许就会造成鲜活性命的逝去。于是她问陆渊能否派人去告知游春一家,陆渊说他已经派人去告知过了。

    陆渊将风凌和槿容带去他们的住处,嘱咐他们休息休息,养养神。他尚未离开,就有人匆匆跑来传话,要他去商议事情。陆渊本想喊上风凌一道儿,可看见槿容,话便没有出口,转身告辞。不过没有走几步便被槿容喊住。

    槿容对陆渊莞尔颔首后转身对身旁的人低语说多一个人多一分力,何况她的夫君胸有韬略,一人能敌百万兵,要他一起去听听,若真有个什么意外,他也好妥善应对。又嘱咐不要分心挂怀她,他们部署好了,她就是安全的,更叮咛他小心谨慎,要记住他好好的她才能好。

    风凌深深望着槿容,一时似有很多话争抢着拥向喉头,但最终都咽下了。他想的她知道,她支持,一切都正如她方才所言,他一切安好就是她一切安好!他眼睛有些湿润,也不顾陆渊在场,紧紧拥抱槿容,低喃“得妻若此,夫复何求”,又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这才随陆渊离开。

    屋子里炭火烧得旺旺的,暖暖和和。

    槿容脱下外氅,窸窸窣窣的声响,她的呼吸声,是入耳的全部声响。竖起耳朵静听,哦,还有庭院树枝上偶尔的鸟鸣。

    一霎时,槿容有些晃神,仿若上一次这么安静已是久远之前的事情了。可一回想,在遇到那伙人之前这安静始终都在的,是她的心失了安宁。不过一个小波澜,她就乱了方寸,真是不经事,不中用,亏得往日她竟错觉自己还算是个临大事有静气的人。真是惭愧!看来是否堪用,真得从事上试炼才可。

    槿容劝慰自己,不过是山贼作乱,掀不起大的波浪,兴许兵不血刃就解决了。过了今晚,一切又如平日。是的,肯定会恢复如常的!

    找些事做吧,不然又要胡思乱想。槿容唤人拿来笔墨纸张,坐去书案前回想记述她这一路的见闻。她想起了山中那些活泼的孩子们,质朴的村民,想起了来的路上遇见的几家人,想起了水若柳,柳玉,阿烈,小易禹……

    不能再拖了,越早行动越掌握主动!这是共识。可是如何行动有了分歧。有的主张即刻关闭城门,瓮中捉鳖;有的主张先疏散进城的百姓,敲山震虎。主张即刻关闭城门的说后者会打草惊蛇,也可能导致贼人提前动手。主张先疏散进城百姓的说无论哪种办法都有可能导致贼人狗急跳墙,他们首要任务是保护百姓,而非清剿匪人。疏散进城度佳节看热闹的百姓,若贼人意识到事有败露而取消行动,这自然最好,如若不能,动起刀枪来也能减少无辜的伤亡,同时也减小了甄别的困难。

    经过一番讨论,最终决定先疏散百姓。可是以什么理由呢?多数人主张编一个贵人进城,不喜热闹为由,尽快疏散百姓,这样不会引起恐慌。少数人如陆渊,风凌,主张如实告诉百姓,这样一来可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让匪徒明白他们的计划已败露,二来百姓们也有个防备。但最终采用了多数人的主张。

    即刻起只许出城不许进城。城中鸣锣沿街叫喊,让城中百姓各自归家,城外百姓尽快出城,半个时辰后城门关闭。来此旅居做客的,待在亲戚友人家中或客栈,一时找不到入住地方的,原地等待,官府会派人统一安置。在此之前,已先派人快马告知各里长,让他们组织壮男丁谨防排查陌生人口,守好街坊邻里的安危。人手不够。官府令城中各大户按十丁抽一的比例抽调行动敏捷的男仆归衙门调用,陆家行伍出身的人最多,派出的人也最多,连陆渊和风凌也带一队人出去巡逻维护秩序了。

    不少百姓满脸气愤,骂骂咧咧的。起了大早,赶了远路,满心欢喜来看花灯逛夜市,却因为什么劳什子贵人,被鸡鸭似的往外赶。当差的也并非每个人都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不少人真以为来了尊贵到了不得的人,虽然心中也觉得这贵人矫情多事,也想随百姓骂上几句,但领了衙门的钱只得当起这份职。

    随着几处歹人提前动手,有人死亡,有人流血,谣言四起。有说秦人又要屠杀汉人的,有说亡命之徒趁机作乱肆意杀人的,有说是怪病蔓延被咬伤或抓伤就会跟着打人杀人的……

    谣言乱了人心,滋生混乱。百姓们面色惊恐,拼着往城门跑,更多不明就里的人看到别人跑,也跟着跑。亲人被冲散的呼喊声,被撞倒踩踏的哀嚎声……

    场面一时失控。

    陆渊和风凌彼此看了一眼,站去高处,高喊自己是陆家人,将真相喊给百姓,要百姓不要上了贼人的当,不要慌张,一切还在官府控制之下。陆家的声望和官府近些年攒下的威望,安抚住了一些人。二人意识到这不仅是一场防御仗,也是谣言和官府角逐民心的时刻。

    ***

    听到风凌的脚步声,槿容搁下笔小跑出去,看到风凌身上的衣裳不是他离开是穿的那一身,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注意到她表情的变化,风凌轻描淡写道:“那身衣裳不小心弄脏了,换了梦得的衣裳。”进得房中,看到桌子上饭菜似没有动,风凌问道:“你一直没有吃饭吗?”

    槿容笑了一下,温言回道:“吃了呀,还吃得很饱!”

    风凌和陆渊离开不久,饭菜就送来了,只是槿容没有胃口。仆人来收碗碟时看见饭菜未动,贴心询问是否不合胃口,想吃什么,让厨下再做。槿容说饭菜是精美的,只是她暂时不饿。不必收了,等她饿时换她来收下去热一热,免得糟蹋。仆从劝说,槿容坚持,饭菜就留在桌子上了。

    听出她意有所指,风凌笑了笑,“就知道瞒不住你的。人手不够,我随梦得出门维护秩序,碰上几个趁机作乱的,衣裳弄脏了,回来后换了。”

    “动刀枪了?”

    风凌点点头。

    “你们有没有伤到哪里?”

    “没有。这回真的没有骗你,我们是一队人一起,梦得还给我穿了护甲。”风凌拉开一角衣襟给槿容展示护甲,“这可是个宝物,一般兵刃穿不透。”

    槿容摸了摸,摁了摁,确实非寻常之物。“一会儿还出去吗?”

    “应该不会了。城门关了,滞留在街上的人也差不多都得到了安置,正在排查客栈,衙役加上城防兵应该足够。”

    “不会有什么大的变故了吧?”

    风凌牵起槿容的双手,“先吃饭,娘子有什么想知道的,吃完饭为夫知无不言。”

    风凌心中也不确定是否会有别的变故,这么短的时间就出现那么多谣言,个个踩在人心上,极具煽动性,连秦人与汉人的矛盾都利用上,怕是事先有所准备,如此谨细的安排会出自山匪之手?希望是他和梦得想多了!

    “你也一直没有吃饭?”

    “我可不会饿着自己,吃了饭出去的。回来后饭也备好了,怕你担忧焦虑,急忙过来了。你还真是……”

    槿容心上甜甜的,润润的,“场主辛苦了!有何想吃的,妾身做与场主?”

    “你的笑靥就是我的珍馐佳肴。这些就够了,再多就浪费了。来,咱们收去厨房,自己动手热一热。”

    “你歇一歇,我来。”

    “我愿意同你一道做这些。”说着就打开食盒,往里放饭菜。

    槿容看着他,心想他这些荡人新潮的话说得越来越顺溜,越来越自然。不知道是他“修为”高,还是真的融进他心里,说而不自知。

    就在他们把饭菜放回食盒时,新的热腾腾的,喷香四溢的饭菜送了来。望着被拎走的完好的饭菜,槿容觉得可惜。可这不是飞马牧场,她也不好追上去安排它们。

    饭后,天色已近黄昏。二人相携,在住处附近漫步消食。起初槿容还问些城中百姓安置方面的事情,后来渐渐沉默,风凌也不去扰她,只握紧她的柔荑,陪她静静走着。他想她要么在担忧这次事件,要么在想飞马牧场。

    飞马牧场!他们的家!想到它,他也归心似箭呐!

    天色渐暗时,陆渊来找风凌,说来了一个自称建威将军的人,他记得风凌见过他,现请他前去确认。他的声音是嘶哑的。

    走出院门后风凌又扭头看了一遍,确认槿容没有跟出来,也听不见,才问陆渊出了什么急事。陆渊说那位建威将军在城门下,口称有叛军正往此处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