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烟又“发疯”，用人标准差

    在东风店呆了一段时间，欧阳对一些同事渐渐熟悉起来。导购班长马前进是谦和，院长杨铁是高冷，前台林洁直率中带着一点小幽默；至于导购们，年纪最大的冯春蓉最稳重，年龄最小的小姑娘肖佳玉最可爱，还有点俏皮；欧阳的“师傅”蒋立阳说话总爱翘个兰花指，一会碰下这个，一会挨下那个，跟大观园里的贾宝玉有点像，按四川话来说，他就是“母兮兮”的，是个“母豆”，多年以后从日本传来一个词叫“伪娘”，形容他再合适不过。至于美容师们嘛，作为导购新人，又是一名男士，欧阳没事是不会进到店里去的，而她们除了送顾客出门，极少融入外围的导购圈子，所以对她们欧阳基本不了解，连姓名都记不清。

    到了东风店，给欧阳最大的印象就是这里有好几名女性要抽烟：林洁、冯春蓉，还有那几名美容师。社会上女性抽烟总体来说是比较少见的，可是在东风店，却集中了那么多抽烟的女性，要不是欧阳是通过正常的渠道应聘到东风店的，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了行业。冯春蓉抽烟还好点，她在远离门店的街道边抽。可是那几名美容师就不一样了，只要手上没有顾客，她们甚至可以倚在门边吞云吐雾，这场景就像影视剧里的……有一次，院长杨铁忍不住训斥道：“要抽烟的，离门店远点！一群女人，靠在门口抽烟，把自己当啥子了，把美容院当啥子地方了！”没错，欧阳就是这种感觉。听到她的训斥，林洁和那几名美容师赶紧灭掉手中的烟，几名美容师知趣地退回了店里。

    哦，对了，还忘了介绍一个人，他就是导购小吴。欧阳当初第一天到东风店，班长马前进向他介绍过导购同事们，他知道他叫小吴，大家都这么叫他，但他具体的名字欧阳并不清楚，后来都是从顾客签名本上才看到了他自己的签名“吴子峰”，因为在签名本上，需要登记顾客的信息，把这名顾客带进店的导购也要签名，以便统计每名导购拉人的人头数。

    这个吴子峰，个头比较高大，脸上坑坑洼洼，染了一头黄毛，让欧阳感到很不舒服。而他的语言更让欧阳不舒服，总是流里流气、污言秽语，在他的嘴里，要么问候他人的父母，要么一堆生殖器官，所以没事的话，欧阳对他避而远之。

    有一次已经快到了午饭时间，杨院长让前台林洁向导购们带话说，刚好有一名美容师手上的顾客“飞”了，毕竟离吃饭时间还有一会，估计再做一名顾客还来得及，就让大家争取还带一名顾客进店。听到这个消息，小吴低声开骂：“要吃饭了，还喊老子们再带一个人，带个球的带，要带你们带，老子不带！”他边骂，边往街对面望去，至于是无心还是有意，欧阳不清楚。

    可这时，原本不想带人的他突然高叫起来，边叫还边朝街对面挥手：“嗨，美女，这边这边！”欧阳不禁顺着他喊的方向望去，街的对面，确实有一名穿花裙子的年轻女子，长发飘飘，比较漂亮，露着两只修长的手臂，裙摆下两只看起来白皙的腿轻快地迈着步子。见没有回应，小吴继续高叫：“嘿美女，那名穿花裙子的长发美女！”很明显，他叫的正是欧阳观察到的那名女子了。他边乱叫着，边朝街对面轻浮地挥手：“美女美女，过来过来，我有东西要送给你，我有东西要送给你，我的东西很宝贵哦！不要怕嘛，我是好人，不得骗你的！美女美女，快过来哟，我等你哟！”这番话，暗示和挑逗的意味实在太明显了。刚才一直没有回应的女子终于忍不住骂道：“瓜娃子，你娃有毛病、疯子！”小吴马上接口：“哎哟美女，我还没有自我介绍，你都晓得我叫疯子啊，我们真的很有缘哦！”街道对面，女子没有再回应，径直走了。小吴这才一脸媚笑：“这个婆娘好有味道！”听了他流里流的气的语言，欧阳真的感到很恶心，严重怀疑如婷导购的用人标准。

    上午临近午饭时，小吴发了那顿疯，到下午再拉人的时候，倒是恢复得正常了许多，而且还特别积极，特别投入。导购们几个都在东风店附近，他倒好，跑到恒源祥一侧、电力公司旁边去了。这本身并不不妥之处，如婷对导购的原则是，无论用什么方法，只要把人带进店，让其体验一次服务，就算成功。再说了，从恒源祥开始，那一侧并没有一家是美容行业，谈不上是如婷的竞争对手，应该不会引起别人的反感吧。

    在电力公司那边，小吴紧跟着一名单身步行的中年妇女，很投入地跟她宣讲那套台词：“大姐你好，我是如婷公司宣传员，我们店今天搞了一个特别优惠的活动，您凭签名就可以获得一份护肤品试用妆。我们这个试用妆是纯天然植物性的。”妇女根本不理睬，只顾朝前走，小吴边讲台词边贴身紧跟，结果妇女到了恒源祥，进去了，小吴不得不赶紧收住了紧跟的脚步，停了下来。这时候，恒源祥的一名胖子女店员堵在了门口，双手抱胸，狠狠地盯着小吴，用挑衅地口吻说：“你闯噻，有本事你就闯！”依小吴平时的张扬，早就问候她的父母了，但现在，他尴尬地望望恒源祥的门里，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其实，到今天欧阳也百思不得其解：虽然小吴紧跟顾客到了恒源祥，但顾客进门后，他就收了脚步，这个做法合情合理。反而是恒源祥胖店员的做法似乎有点反应过激了。尤其使欧阳更加不解的是，首先，恒源祥与如婷不存在竞争关系，更何况两家的关系平时看起来还挺好的，要是两家的员工都暂时没有生意，见到他们聚在一起吹牛聊天是常有的事。另外，这几天欧阳都在上班，也没见如婷的谁，包括张扬的小吴在什么事情上得罪了恒源祥，为什么这名胖店员此时这个态度呢，而她的言行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啊。

    恒源祥胖女店员的言行的确不像是在开玩笑。因为在下班前的班会上，大家都提起下午小吴吃瘪的事，其他人都说：“那个女儿（女孩，指胖店员）太过分了，人家小吴看到顾客进了她们店又没跟进去，她堵在门口，有点反应过度嘛！”小吴则是一脸阴郁，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张扬。

    恒源祥那名胖女店员堵门，是对小吴一个人不满呢，还是对整个如婷东风店的不满呢，不解，不解。

    要论发疯，人称“吴疯子”的吴子峰当然是毫无争议当仁不让首屈一指的。但要说导购中就他一个“疯子”，对他来说实在也是不公平的。

    导购中别说欧阳这个新人了，就算是蒋立阳、吴子峰、冯春蓉、肖佳玉他们几个，想要把陌生顾客带进店，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都说推销让人花钱的东西有难度，恐怕推销给人免费的东西更难吧，原因很简单，现实中固然有贪小便宜的人，但面对推销，免费的东西或许让人们更有戒心，谁知道免费的后面是什么样的大陷阱呢？所以，即使是他们几个老导购，一两个小时带不进人，甚至一两天报蛋也并非什么稀奇事。老带不进人，心里难免会郁闷要发泄，但他们不敢骂院长和班长，也不能导购之间对骂对打吧？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一个方法，那就是拿他们想要推销的顾客开涮。

    步行的顾客不是开涮的好对象，因为如果人家发觉你在涮她，那可能会直接引发冲突，输理的必然是导购。而涮骑行者，风险就要小得多。

    前文说过，面对骑行者，导购们的通常做法往往是：迎着来车，挥动着手臂，大喊：“美女，停一下停一下！”只有别人停车，导购们才有进一步向顾客推销的机会。但大多数情况是，很多骑行者根本不理会他们的|“热情”，径直骑车离开，也有被突然窜出来的导购吓一跳，惊得双手离把，让车危险滑行一段的。在这些骑行者中，很多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车灯还亮着，这时候，导购们见她们不停车，自己也没有再推销的机会，那就干脆涮骑行者一把，以宣泄自己心中的郁闷，他们往往会追着车子跑两步，见车子不停，就叫道：“美女你车灯亮着！”。，导购们，人称“吴疯子”的吴子峰自不必说，一定会乱喊几句；俏皮的小姑娘肖佳玉，只要有人喊她也会喊；表演欲特强的蒋立阳，怎么可能放弃这个“耍宝”的机会呢？连年纪最大，给人的感觉最稳重的冯春蓉，看到大家喊，也不甘寂寞，也要来喊几嗓子。至于马前进，他是导购班长，好歹在门店算个领导，要注重自己的形象，平时又不需要亲自拉人，所以不会来喊；而欧阳虽然也是导购，但还没到他们那种张扬的程度，也反感那样拿人开涮的方式，当然就不参与了。

    “美女你车灯亮着！”这句话，本意当然是导购们拿骑行者开涮，但在客观上，这话往往也是事实，所以这开涮的意味有，但也不那么明显，而且似乎还带着“善意”。很多人听见这句话后，看见自己的车灯确实亮着，就关掉了，所以就算有人听出话里有涮自己的意味，也不好发作。这句话，客观上让一些骑行者“节约”了电，主观上又让导购们宣泄了自己的心情，真是“一举两得”呀。但在欧阳的内心，对导购同事们这样无端的“好心”，是十分抵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