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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审判

    开元4677年10月,丰市出现万人空巷的大事件。

    一个危害社会十多年的“黑社会组织”被公安机关彻底破获。而最重要也是最大头目,竟然就是老邪的亲戚。

    亲戚被抓起来的那一天,城里锣鼓喧天,鞭炮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比过年还要热闹。这是多少年没有过的事,真应了那句“春风吹又生”。

    丰市人民真的感到“春天来了”。

    而河西村的老邪和贱丑从此惶惶不可终日,开始“夹着尾巴做人”了,而村民也可以说话了。

    审讯他的人,再也不用害怕什么了,忍不住冲上去,就是一顿胖揍。可是,再怎么样的拳打脚踢,也无法发泄心中的愤怒和怨恨。

    春风拂面的时候,是一个令人心动的季节,草木低朗,其绿其红,其芬芳,其败落,都是落落大方的风姿。也是一个令人心安的季节,夜坐听风来,昼眠听雨落,有满架蔷薇,有小荷尖尖,有青苔满地,有清风挽眉。

    无论怎样的美好,秉琛女儿都没有欣赏的情绪,只是感到舒了一口长长的气,那口气,积压了十多年。父亲和弟弟被打死的头两年,还能进到相关部门的大门,还有人接待一下,尽管是小小的办事人员,那对于一个村妇来说,已经是天大的面子和希冀了。

    后来,哪个门都进不了,更见不到任何人,就连院子里的清洁工,都见不到。

    更有好心的扫厕所阿姨,抹一把泪,偷偷的告诉她:“孩子啊,别来了。再来,你就恐怕小命不保了,还有你娘,你孩子。”粗糙的老手,拉着她的手,“走吧,走吧,回家吧。啊,忍了啊。”

    寸寸肝肠,俗说还休,淡墨轻叹情未收。

    别人还可以“以泪洗面”,而她,早已“无泪”。

    苍天,哪来的“苍天”。你喊“苍天”干什么,有用吗?

    那天从城里回家,一路上,似有人跟踪。恐惧,她自己已经没有恐惧。可还有老娘,还有孩子。

    她感觉得到,自己进了家门,那俩人还围着房子转了两圈,才离去。

    她知道,自己和那股力量比,就是蚂蚁与泰山一样,如何动得了!除了自己,看看周边的人,哪个不是蝼蚁一般的苟活着?哪个不是蝼蚁?

    你既然是蝼蚁,人家想踩就踩,想捏就捏。让你活,你便可活。让你三更死,你便活不过五更。

    在那个暗黑的时代,便是如此。

    她终于歇下来,停住了。

    她担心她的娘,她的夫君,还有她的孩子。

    她的夫君,只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地道农民,除了整天在地里,再也不会啥了,三天说上五句话,算是不错的了,更别指望还能到城里去申冤。

    她感到天塌了,山崩了。心不是碎了,而是没了。她感到自己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她跌跌撞撞的回家,母亲早已做了饭,见她神色不对,抹一抹没有眼泪干涩的眼睛,嘶哑的说:“女儿啊,咱不告了。把孩子带大,好好过日子吧。咱认了啊!”

    绝望了的人,只能说这样绝情的话。

    绝望者,才能绝情。唯绝情,皆因绝望。

    她两眼空洞,连点头都不会了。

    她就这样行尸走肉般的活着,绝情地吃饭,绝情地干活,绝情地睡觉。

    她在等,等那个遥遥无期的未来,等那个毫无希望的未来,等那个绝情绝望的未来。

    当听到老邪的亲戚被抓起来的消息时,秉琛女儿一下子呆若木鸡,瞬间泪如泉涌,那是喜极而泣。突然,竟很自然的跪了下去,跪在地上,大呼一声:“苍——天——呐——”

    她要柳叶零落的树下,嚎啕大哭,泪落哗哗有声。

    而同村的村民,见了,竟是不劝。

    他们知道,她太需要哭一场了。十多年了,不敢说话,不敢出门,不敢单独到城里。

    周厉王的时代也没有这样。

    “厉王虐,国人谤王。召公告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卫巫,使监谤者,以告,则杀之。国要莫敢言,道路以目。”遇到熟人朋友,只能用眼睛看看,不能说话,若一说话,便是“诽谤厉王”,那是要杀头。所以,老百姓不敢说话了,只能“道路以止”。

    周厉王就很高兴,告诉召公说:“吾能弭谤矣,乃不敢言。”你看,我不是有办法阻止老百姓在背地里讲我坏话了吗?现在他们什么也不敢说了。

    召公便说了一大堆话,举了一大堆例子,告诉厉王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可是,厉王怎么样呢?“王弗听。”周厉王根本不听,也听不进去。

    “于是国人莫敢出言。三年,乃流王于彘。”周厉王拒不纳谏,依然一意孤行,老百姓从此没有一个敢讲话的人,只能“道路以目”。这样,过了三年,压抑太久的国人终于起来了,把周厉王抓起来,流放到一个叫“彘”(今山西霍县,当时属晋)的地方去了。

    现在,她也可以哭了,可以说话了。

    积压许多年的眼泪流了,压在心上的巨石放下了。她去镇上买了肉和鱼,回家做了一顿比过年还丰盛的晚饭。

    人们发现,这个房子里十几年来第一次传出了笑声。

    第二天,她就踏上去往城里的路。

    她要告,绝不言弃。

    现在,那个恶魔被抓起来了,“告状之路”又露出曝光了。

    果然,到了城里,能进门了,有人接待了。她也请人重新写了状子。

    她申诉,她哭诉,几次被迫停下来,悲愤而压抑的情绪常常失控。接待的民警也跟着动容。

    需要调查,需要取证。过去太久,取证困难。民警告诉她,那个年代发生这样的事,根本就不稀奇,光丰市就有几十起。

    她只能听民警的,先回去。

    后来,她又听说,那个亲戚招供,又翻供。翻供,又招供。反反复复,案子一直定不下来。

    老邪亲戚的案子,是他那个表妹仗着有他这个靠山,嫁到城里后,依然故我,毫不收敛,肚子贼肥,继续心狠手辣的把前夫带来的义子毒打致死,亲戚还想保住,可毕竟是城里,捂不住了,终于事发。把亲戚牵了出来,一查,背后还有一个黑社会组织,这下事闹大了。

    亲戚终于锒铛入狱。

    由于牵涉的人多,事广,案件复杂,经过两年的审理,终于宣判:死刑!立即执行!

    这样凶残的事,城里人都愤怒了。

    同时被判处死刑的,还有亲戚的这个表妹,他的“黑社会组织”的几个主要打手。

    执行枪决的那天,真可谓万人空巷,都赶到棺材山前面的沙场,看这几个罪大恶极的死刑犯被枪决。人们带着咒骂,带着仇恨,带着愤怒,扔着臭鸡蛋,来泄愤。

    行刑的那天,事隔十几年了,一些母亲像发疯一样往前冲去,狼一般凶狠。两个恶人明知临死,还吓得面无人色,腿肚子发抖,整个人都软了,瘫在那里,走不动,都是刑警架着拖走的。

    这亲戚无法无天,视别人的生命为草芥,动不动就打打杀杀,不仅有组织的犯罪,还要包庇罪犯,犯罪手段特别残忍,情节特别恶劣,后果特别严重,社会危害特别巨大,这在任何朝代都是千刀万剐的死罪。

    就在亲戚执行枪决的前两个月,一辆警车拉着警报,直接开到了河西村,田间劳动的人们都停下手中活,纷纷看向这辆警车。

    老邪和贱丑都在田里劳动。

    老邪一看警车来了,丢下锄头就跑。

    这时候知道害怕跑了,跑得了吗?真是愚蠢。

    两个带枪的民警一拥而上,当场就被按住来了个“狗啃屎”。双手反展,戴上逞亮的手铐,到了车边,又戴上脚镣。

    “哟,老邪,你戴的可是亮闪闪的小手铐呢。你以前给我们戴的可是黑不溜秋的铁铐呢,哟哟,还有脚镣啊,先进了啊。好好去吃牢饭吧。”说话的是几个胆子大点儿,曾经被老邪抓起来关了、打了的人。

    这时的老邪只能耷拉着脑袋,再也凶狠不起来了。

    “哟,今天专车接送啊,老邪,贱丑,待遇不错啊。”

    “你们的报应终于来了,你们的报应还没有结束,老天不会放过你们的。”

    “人在做,天在看。你们坏事做绝,人怕天不怕,‘天收,天收’,说的就是你们,天来收拾你们。”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你们抬头看看天,苍天饶得过你们吗!”

    “来,你们抬起头来,看看天。以后看不到天了。”人们越说,这两个坏家伙越低着脑袋。

    警车可不管人们怎么说,再次拉响刺耳的警报声,扬长而去。

    瞬间,人们不劳动了,丢下锄头、钯子等工具,在田里就欢呼起来。人们再也不用怕了。

    而老坛子和花头只能分别缩在两个角落里。

    谁也不看他们。

    说到这里,我和云水都长舒一口气。其实结果早都知道,只是讲起这过程和结果,还是那么沉重和痛快。

    羊鼓当天在家里就鬼哭狼嚎,满地打滚,没人去看,老坛子没去,花头也没去。

    贱丑娘呢,一个躲在屋里,没敢出来。不错,听说后来骂人少了。

    老坛子和花头只是一般打手,没有参与犯罪活动,所以没有抓他们。但是后来审讯老邪和贱丑的时候,需要取证和证人、证词,到村里来调查。

    花头早就害怕得簌簌发抖,看到老邪和贱丑被戴上手铐脚镣,押上警车,回来就大病一场。当民警来调查取证的时候,他开始痛苦地呻吟,浑身发抖,腿脚直打哆嗦,脸变成个紫茄子色,话也讲不出来。

    其实是吓得话讲不出来,民警以为他拒不交待,愤怒之下,走到天井朝空中,“呯”的一声开了一枪,这下好了,花头直接瘫倒,尿了一裤子,从此病情更凶,躺床上没半个月,一命呜呼了。

    人们说他是被吓死的。

    “对,就是被吓死的。”云水说。

    “这也太不经吓了,作恶时怎么不知道害怕?”我笑笑,说。

    我接着说:“算了,不说他们了。贼皮呢?贼皮在你们家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贼皮是个谜,肯定不是我所知道的那样。

    歇了一会,云水说:“其实,贼皮是有故事的。来,来,喝酒,喝酒。”说起老邪和贱丑的事,空气都很沉重。

    我想知道贼皮的一些事。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