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我注视着屏幕上那张略显平静的脸，琢磨着如何继续我们的对话。忙了一天，尽管知道晚上要视频，但我一直没时间好好考虑这个问题。再加上晚上喝了点酒，又历经电梯惊魂，面对她的平静，我多少有些无措。
“王建鹏的事，我很难过。”说完这句话，我觉得自己像个美国人。在我看的那些美剧里，死了人都会这么说。
“我也是。”
“我是真难过。”我强调着，颇像画蛇添足。
“我明白，谢谢你。”
她的语调稍稍改变，但我还是看不出她有多难过。“嗯。”我稍稍点点头。
“嗯，我能帮什么忙，你尽管说。”
“好吧。”我终于恢复了镇定。问讯是我的工作，我不陌生。“王建鹏出这事，你觉得意外吗？”
“当然，当然意外，我是说我没想到鹏会死于抢劫。”
我又想起了我曾注意到的一点，即秦莺和张小在得知王建鹏的死讯时，给我的感觉是看似意料之外，但某种程度上又好像情理之中。莫非王建鹏有什么隐情？
“为什么这样说？难道你察觉到他有什么危险？”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摇摇头，“怎么说呢，我真的没想到他会死，我只是一直都有点担心。”
“担心？担心什么？”
“我也说不好。你知道他是做证券的，结交的人很杂。”
“结交的人很杂？你想说明什么，会有潜在的危险吗？”
“我真的说不好。他很少和我谈他的工作，只是有时候他接到电话，我恰巧在旁边，我感觉他们的工作，怎么说呢，打擦边球的时候居多，也可能会得罪一些人。”
“打擦边球，”我回味着他的话，“你知道什么具体的事吗？”
“我不知道。”
“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就是因为他从事的工作，或许会带给他什么风险，所以你才会担心。”
“也许吧，”张小沉思着，“有一次他提到了洗钱，我很担心，就问他。他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这么干。”
“然后呢？”
“没什么然后，”张小苦笑，“然后他就再也不当着我的面说这些事了，我知道他是怕我担心，所以我再也没问过他。”
洗钱？这会是线索吗？如果这是线索，我们真就是大海捞针了。秦莺也是因为类似的事情焦虑吗？
王建鹏从事的是多么光鲜的职业啊，外人轻易不会想到他们会和危险搭边，但是张小这一说，我就明白了。就如同某些律师，也会以身试法。
但是王建鹏至少有两年的时间不做证券了。
张小很平静，然而说出的话却总会让我联想很多，就像无意中透露的他们之间的关系。王建鹏的工作有某种危险性，他不想张小担心，所以很少和张小谈他的工作。张小自然很关心，但是感觉到王建鹏不想她担心之后，就不想再给王建鹏增加压力，装作不在乎，但暗地里牵挂。
哎，两个牵挂的人啊。
***
“最近你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或者什么可疑的东西？”黑灰色的索爱就躺在电脑旁，让我又回想到他们频繁的电话联络。
“没有什么啊。”张小平静地看着我，像是提醒我她远在万里之外。
“我是说——你们每天都通电话，而且时间还那么长，在电话里他有没有提到过什么事，或者什么人，让你感觉很唐突，或很意外？”
“我想想，”屏幕上的她锁紧眉头，沉思着，让我第一次感受到她的焦虑。“应该没有吧。”
我心中暗自叹气。即便面对张小这么近亲的人，王建鹏把自己都包裹得很严，我们还能从哪儿找寻线索呢？
“我记得他遇害的头一天，你们在电话里聊了快一个半小时，你能告诉我你们都说了什么吗？假如方便的话。”
“没错，那天我们聊了很久。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早就不会情话连篇了。”我又听到他的叹息声，“我们先是谈了谈公司的事，然后他告诉我，移民的事就快办好了，我们很快就能在美国团聚。”
“移民？他要去美国？”我大吃一惊。
“是啊。”
“这是最近的事吗？我是说这是他最近的决定吗？”是否有什么张小不知道的事件，促使王建鹏作出了移民的决定？如果是这样，或许是条线索。
“不是，这事儿是我们早就商量好的，那时我还在国内。”张小直截了当地否认了我的猜测。
“那至少是两年前了？”我略微有些失望。
张小想了想，点点头，“或许比那个还要早。你知道，在国内我们没法生活在一起，而原本我就打算出国。”
“哦，是这样啊，那他具体都说什么了？”
“那天他很兴奋，上午他被领事约谈了，他办理的是EB-5签证，这个环节很重要。他通过了，从程序上讲，三个月左右他就可以拿到签证。”
“明白了。你刚刚讲在这之前你们在谈论公司的事，可我记得你说过他很少和你谈公司的事，这会不会很奇怪？”
“那不一样，”张小轻轻摇摇头，“这一间是我们自己的公司。”
“你们自己的公司？”
“是。作为整个计划的一部分，我到美国不久，就注册了一家公司。”
整个计划？按照国内惯常的说法，他们应该是蓄谋已久。
“能说得详细些吗？”
“王建鹏——”张小倒吸一口气，摇摇头，显然是提到这个名字让她伤感，这才是我自觉应该看到的，“他说我们如果想在美国生活，就必须有一个良好的经济基础。他说他和我不一样，他的专业在美国很难找到好工作，他不想坐吃山空，也不想靠我活着，”张小苦笑，“所以我们就计划在美国做一间公司。”
“什么类型的公司？”
“生物工程咨询，那正是我的专业。”
我对这严密的计划愈发好奇。两人在下着一盘棋，不过这棋路是早就确定的。“现在公司怎么样？”
“还好吧，算是步入正轨。不过基本上都是王建鹏在拿主意，所以我们每天通话时间都很长。做生意，我不成。”
她这是在和我解释吗？其实我从没觉得他们每天长时间通话有什么不正常，我只是想发现一些端倪而已。这个张小，平静或许只是表象吧。
“王建鹏的事，我很难过。”说完这句话，我觉得自己像个美国人。在我看的那些美剧里，死了人都会这么说。
“我也是。”
“我是真难过。”我强调着，颇像画蛇添足。
“我明白，谢谢你。”
她的语调稍稍改变，但我还是看不出她有多难过。“嗯。”我稍稍点点头。
“嗯，我能帮什么忙，你尽管说。”
“好吧。”我终于恢复了镇定。问讯是我的工作，我不陌生。“王建鹏出这事，你觉得意外吗？”
“当然，当然意外，我是说我没想到鹏会死于抢劫。”
我又想起了我曾注意到的一点，即秦莺和张小在得知王建鹏的死讯时，给我的感觉是看似意料之外，但某种程度上又好像情理之中。莫非王建鹏有什么隐情？
“为什么这样说？难道你察觉到他有什么危险？”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摇摇头，“怎么说呢，我真的没想到他会死，我只是一直都有点担心。”
“担心？担心什么？”
“我也说不好。你知道他是做证券的，结交的人很杂。”
“结交的人很杂？你想说明什么，会有潜在的危险吗？”
“我真的说不好。他很少和我谈他的工作，只是有时候他接到电话，我恰巧在旁边，我感觉他们的工作，怎么说呢，打擦边球的时候居多，也可能会得罪一些人。”
“打擦边球，”我回味着他的话，“你知道什么具体的事吗？”
“我不知道。”
“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就是因为他从事的工作，或许会带给他什么风险，所以你才会担心。”
“也许吧，”张小沉思着，“有一次他提到了洗钱，我很担心，就问他。他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这么干。”
“然后呢？”
“没什么然后，”张小苦笑，“然后他就再也不当着我的面说这些事了，我知道他是怕我担心，所以我再也没问过他。”
洗钱？这会是线索吗？如果这是线索，我们真就是大海捞针了。秦莺也是因为类似的事情焦虑吗？
王建鹏从事的是多么光鲜的职业啊，外人轻易不会想到他们会和危险搭边，但是张小这一说，我就明白了。就如同某些律师，也会以身试法。
但是王建鹏至少有两年的时间不做证券了。
张小很平静，然而说出的话却总会让我联想很多，就像无意中透露的他们之间的关系。王建鹏的工作有某种危险性，他不想张小担心，所以很少和张小谈他的工作。张小自然很关心，但是感觉到王建鹏不想她担心之后，就不想再给王建鹏增加压力，装作不在乎，但暗地里牵挂。
哎，两个牵挂的人啊。
***
“最近你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或者什么可疑的东西？”黑灰色的索爱就躺在电脑旁，让我又回想到他们频繁的电话联络。
“没有什么啊。”张小平静地看着我，像是提醒我她远在万里之外。
“我是说——你们每天都通电话，而且时间还那么长，在电话里他有没有提到过什么事，或者什么人，让你感觉很唐突，或很意外？”
“我想想，”屏幕上的她锁紧眉头，沉思着，让我第一次感受到她的焦虑。“应该没有吧。”
我心中暗自叹气。即便面对张小这么近亲的人，王建鹏把自己都包裹得很严，我们还能从哪儿找寻线索呢？
“我记得他遇害的头一天，你们在电话里聊了快一个半小时，你能告诉我你们都说了什么吗？假如方便的话。”
“没错，那天我们聊了很久。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早就不会情话连篇了。”我又听到他的叹息声，“我们先是谈了谈公司的事，然后他告诉我，移民的事就快办好了，我们很快就能在美国团聚。”
“移民？他要去美国？”我大吃一惊。
“是啊。”
“这是最近的事吗？我是说这是他最近的决定吗？”是否有什么张小不知道的事件，促使王建鹏作出了移民的决定？如果是这样，或许是条线索。
“不是，这事儿是我们早就商量好的，那时我还在国内。”张小直截了当地否认了我的猜测。
“那至少是两年前了？”我略微有些失望。
张小想了想，点点头，“或许比那个还要早。你知道，在国内我们没法生活在一起，而原本我就打算出国。”
“哦，是这样啊，那他具体都说什么了？”
“那天他很兴奋，上午他被领事约谈了，他办理的是EB-5签证，这个环节很重要。他通过了，从程序上讲，三个月左右他就可以拿到签证。”
“明白了。你刚刚讲在这之前你们在谈论公司的事，可我记得你说过他很少和你谈公司的事，这会不会很奇怪？”
“那不一样，”张小轻轻摇摇头，“这一间是我们自己的公司。”
“你们自己的公司？”
“是。作为整个计划的一部分，我到美国不久，就注册了一家公司。”
整个计划？按照国内惯常的说法，他们应该是蓄谋已久。
“能说得详细些吗？”
“王建鹏——”张小倒吸一口气，摇摇头，显然是提到这个名字让她伤感，这才是我自觉应该看到的，“他说我们如果想在美国生活，就必须有一个良好的经济基础。他说他和我不一样，他的专业在美国很难找到好工作，他不想坐吃山空，也不想靠我活着，”张小苦笑，“所以我们就计划在美国做一间公司。”
“什么类型的公司？”
“生物工程咨询，那正是我的专业。”
我对这严密的计划愈发好奇。两人在下着一盘棋，不过这棋路是早就确定的。“现在公司怎么样？”
“还好吧，算是步入正轨。不过基本上都是王建鹏在拿主意，所以我们每天通话时间都很长。做生意，我不成。”
她这是在和我解释吗？其实我从没觉得他们每天长时间通话有什么不正常，我只是想发现一些端倪而已。这个张小，平静或许只是表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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