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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 夜半诡影

    有的时候你得承认一点,那就是人的好奇心有的时候可以胜过一切,它会让你的恐惧在刹那间减半,甚至消失。然后在这一刻,你就会觉得,你就是探求真相的神,为了真相你什么都可以不管,什么恐惧啊根本不值一提。在我哭天喊地在心里喊完妈之后,也许是妈妈带来的唯物主义神秘力量起了作用,害怕的感觉一下子消退了不少,对外面影子产生的好奇心大过了方才的惊恐,还有那么点神清气爽。用人话来说就是:我觉得我又行了。

    我放轻脚步,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缓慢地挪到窗户边,一边挪一边庆幸自己的鞋是软底的动静小得很,不禁再次感叹有些时候广告还是可信的,这鞋确实好穿,有声是真不发。难怪它贵呢,诚信建议它推广到所有恐怖游戏里,或者说卖给专门探秘的人,这不是一大笔财路是什么?

    走的过程中窗外影子倒是没再出现过,我探头稍稍往外看了眼,这一看不要紧,刚刚离家出走的恐惧又被看回来了:

    有许多人在那里排着队跟遛弯似的绕着道不停地走,步伐缄默而厚重,缓慢又坚定,但每个关节的活动都在意想不到的角度上。本来大半夜的一群人沉默不语有组织有纪律地在大街上走就够诡异了,更别说走得还那么扭曲,与其说是一堆“人”,倒不如说是一堆“人状物”更贴切些。我不知道为什么上天它不能对我好点,哪怕是观音碎了要见鬼,难道不应该先从一些看上去没什么杀伤力也没那么恐怖的小东西开始吗?一上来就给我整一个排的鬼是生怕没给我送走吗。这根本就不符合客观规律!马上,马上把鬼撤回去重新换新的!

    这一刻,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万一哪天我真的不幸被吓得英年早逝,等到阴间我高低得跑到阎王爷面前先哇哇哭一阵,告诉他一定要把当初害我吓死的鬼抓来先好好认认脸,让我看看我上辈子到底是哪里造了孽,交了这么个完蛋玩意当朋友。他是真不怕把我吓回去,还是说把我吓回去陪他才是他的目的,这么想的话那感情我是真交友不慎啊。

    偏偏好巧不巧,门那边突然传来了类似猫抓的细小声音,一下、两下,像是有人轻轻用指甲刮黑板,不刺耳,但很让人难受。我是属于听力偏好的那类,对于很小的声音也能听清,真真切切,门外有动静。我顿时有种掉进冰窟窿里浑身僵硬的感觉,好像自己也被外面那群怪物给同化,成了他们的一员。被……盯上了?

    我发誓我真的有听如月的警告,别说是大声说话,甚至一点声音都没出,怎么可能还碰上这种倒霉事。如果说是因为所谓噪音而让那些怪物找上门,那估计到时候去了阴间我就可以和窦娥唠唠嗑看看到底谁更冤枉了。我先投自己一票,如果这是什么恐怖规则游戏的话,不应该是跟着忠告走准没错吗,那些个主角不就是因为不听话才遇到邪门事件的吗,我这么听话,不能这样吧。

    把快要跳到嗓子眼里的心脏咽回去之后,我跟康复训练似的又挪到门口,试图从门缝里观测一下外面的情况。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我当时动作有多僵硬,走得脚不是脚腿不是腿的,刚学会走路的小孩都比我走得好,假如房间里有摄像头,估摸着等如月看监控的时候,不出意外她就会看到一段“人类早期驯服双腿实录”。

    门缝什么都看不到,我又把耳朵贴门上听了听,没动静,之前的怪声已经消失了。好,总算是可以放松下来了,哎呦可吓死我了我肯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哪怕是神经,一直绷着也吃不消的啊。我转头靠门刚准备在心里谢天谢地,感谢老天开眼饶我一命,就看到房间里多了个人。因为背着光,我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一个黑影。

    完了,窗户没关。

    我坦白我的胆子不是很大,之前的诡影远远看上一眼都几乎要去我半条命,现在屋子里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就是说,魂很难不飞。我敢保证在我挪到门边的时候我一点动静都没听见,人翻窗子的话不管再怎么小心也是得发出点动静的吧,这点动静对于我的听力来说应该还不算困难的吧,你就算是个鬼进别人家门哦不翻别人家窗也是要打声招呼的吧。哥,姐,我不知道我上辈子怎么得罪你了,但是这种情况下吓唬人真的有点不太礼貌了。而且凭我的一点直觉来看,这鬼分明就是在看我吧,我有啥好看的,要你翻窗过来看啊,咋我是大明星吗?

    都成这样了,在此时此刻,我也还是没有发出声音。不是因为这个时候我还记得警告,什么打死都不能发出声音如何如何,只是,人害怕到极点的时候是出不了声的,我就是单纯吓傻了而已。眼下唯一还能做的事就是死死捂住嘴,至于脑子,笑死,里头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然而“它”也仅仅站在桌边,似乎没什么恶意,认真端详的话,这家伙和外面那些东西长得貌似也不太一样,这个看着正常不少。

    我俩就这样对峙僵持了许久,空气安静得仿佛有人按了静音键,几近鸦雀无声,硬要说有点声音的话,大概就是我这不太争气的心跳声了,噼里啪啦的,活像有人砸门。很多年前忘了在哪里看过有人能够控制心跳的例子,只要掌握了这门技术,他就可以自由决定心脏跳还是不跳。当时觉得这技术除了装酷之外一无是处,搞不好玩脱了就当场去世,可这个时候我还挺希望自己能学会的,说不定还能假装自己是它们的同类,秉承着同类不相残的原则,万一它们还能让让我呢。

    我真的要坚持不住了啊!

    就在我快要憋到极限要放声尖叫的时候,“它”终于动了,轻飘飘地往桌子上放了个什么,我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原来这玩意手上还有个东西。紧接着,我闻到了一股子中药味,熟悉、让人非常安心。是如月。

    “你怎么从窗户进来了?”我浑身肌肉霎时松散下来,差点吓哭,赶紧上前比划着手势压低声音“质问”她道。

    “我扒过门了,但是你没有开。”如月很无辜地低头玩着头发,“我看你开着窗户,就直接翻进来了。本来以为你睡着了,谁知道你在门口,我也差点被你吓一跳。”

    “你……我……”我说不出话,所以那个类似于猫抓的声音是如月搞的啊,这还真挺严谨,说不让出声,自己也严格遵守整这么小的动静。那这我还确实没法讨伐她,只好自认理亏先坐到桌边把药喝了。

    但是周围也太黑了吧,看得眼真的很累。实在撑不住了,我便问了一嘴:“能开灯吗,不能的话能点蜡烛吗。”

    如月“嗯”了一声,轻手轻脚去把窗户关上了,别说她还轻得很熟练,一看就知道平时没少练。之后,她又不知道从哪个抽屉里摸出来一支蜡烛点上。我刚要开口,她便解释:“它们看不到,但是灯亮久了比较费电。”

    彳亍。

    艰难咽下最后一口药,如月递来了块糖,是那种很有贵州特色的波波糖。我谢过她,把糖吃掉,顿时舒服了不少。

    “在看到外面那种情况之后你居然还能放心吃我给你的东西啊。”如月惊叹道。

    我嚼糖的动作顿了三秒,什么意思,为什么说这种话,大晚上的这是做什么。如月你是要黑化了吗?不能吧?不太确定,但我还是觉得她可信。

    “我相信你,你要是真想害我就会不告诉我那些忠告了。”我摆摆手,为了显得更真诚,我看着她的表情感觉都坚毅到马上就可以报名敢死队。

    开什么玩笑,先不说如月怎么看都不像那种人,退一万步讲,就算她是,一开始我就喝过她给的茶了,上贼船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从喝下茶到现在怎么也得过了几个小时,要有什么危险我早就发作好几百万次了吧,还能活到现在才怪。

    窗外人影还是见缝插针似的,不时晃过去一阵,不过如月在这儿,也不至于再害怕,本地人肯定有她自己的办法。只是外面那些东西的真身实在神秘,想了想,我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外面到底是什么?”

    “祭品。”

    哦,祭品啊,那没事……嗯???

    我瞪大眼睛看着如月,烛光衬着她的脸,眸子也透着光,恍惚间居然有种她空洞的错觉。明明是暖光,却生出几分阴森的气质,像瓷器娃娃。顿时,我感觉后背似像有小虫在爬,犹如被某种诡异的怪物寄生了一样,且它们攀附而上。

    一些被我丢了好久的记忆突然复苏。我大学选的是民俗学,记得当时老师布置课外读物的时候我因为对苗族怀有亲切之情,正好夹带私货选了一本与之相关的介绍读物,里面可以说是相当全,从地区介绍到生活习性,从服饰记录到名字组成,还有些苗族的简单教程。我记得它有提到过不少传闻,其中一个就是说苗族有种秘术——巫蛊之术。

    莫非……

    “这确实是蛊的一种。”听了我的疑问后,如月回答道。

    “那祭品是什么意思?”我仍疑惑不解。当初研究的时候也没说过什么蛊和祭祀有关啊,不就是给人丢一堆破虫子吗,祭品又是怎么一回事?莫非是编者粗心编漏了?还是说这个巫蛊和祭祀挂钩是近几年才兴起的?

    如月沉默了一会,她面色不太好,还有些凝重,像是在心里和什么东西作斗争一样。

    这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越界的蠢问题。既然是苗族的秘术,我这岂不是相当于逼着如月把秘密告诉我?按照他们复杂的信仰,谁知道他们有什么杂七杂八的规矩,关于泄密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思考至此我吓了一跳,可不行啊,这东西不知道也罢,别再出什么事。

    “如果不方便说就别说了,”我忙出言,“万一说出来给你带来麻烦就不好了。”

    我可不想让如月因为我而陷入什么麻烦,否则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她摇摇头:“本来确实不该说,但既然你身为外人已经看到了这些东西,那这个蛊对你来说,如果不知道全的话可能还会有生命危险。我不想因此害人,所以我会告诉你的。只是,我需要点时间准备,看看怎么说才能帮你最好地理解。”

    如月……这也太伟大了吧,我都碰到他们的秘密了,她还是在为我着想。我都觉得,现在不点蜡烛都可以了,她整个人都直接散发着圣光。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戏瘾大发,觉得此时此刻的处境颇有末世类电影的壮丽感。门外危机四伏,门内我和如月相依为命,而她现在就好像要将最终任务托付给我,然后自我牺牲那样。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天气是晴的,倘若外面在下瓢泼大雨的话,那气氛绝对拉满。

    糟糕,被自己感动到了。这时候应该配上一段悲情的背景音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