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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 笛声引

    不得不说当恐惧感褪去的刹那,人就会全身放松下来,紧接着就会觉得困倦,巴不得立刻入睡,我现在就处于一种这样的状态。手机上显示十一点多,也该困了,医生都说超过十一点不睡就算熬夜,作为一名注重养生作息规律的“老青年”,我要是这个点还不睡,第二天绝对得睡到日上三竿。

    其实在家里我是不介意的,但是在外面玩,尤其是住在别人家,睡到中午才起床多少有点丢人。况且都出来旅游了,中午才醒那不是浪费时间吗?但是的但是,外面有那么一群怪物,我实在不太敢放心睡。哪怕我已经困到不行了。

    “如月啊,外面那些东西……不会突然进来吧?”我可不想第二天醒来或者半夜醒来看到床头站了个东西,那我绝对会吓厥过去的,口吐白沫昏迷不醒,说不定再过头一点,直接吓到享年二十五岁。

    “不会的,屋子比较安全。它们没有视力,只会被声音吸引,同样也没有自己开门的能力,只要你不发出像是说话那样或者比那个还大的声音就没关系。”如月肯定地说道,马上便话锋一转,“不过以防万一你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还是想告诉你一下如果被发现的后果,就是被啃食,哪怕没有被当场吃掉,但也会感染蛊毒,运气好的话当场死亡,运气不好就要痛苦一段时间了,总之,活不过三天。”

    我突然觉得周围所有可能会发出声音的人或物都变得危险了起来,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果然世事变化无常,上一秒亲密无间下一刻就可能兵戎相见。当然,不包括如月,我绝对绝对的双标,她特别可信。再当然,也要谢谢如月,我被她讲的那些东西吓得困意全无了,不出意外的话,大概率是要撑到通宵。

    “有咖啡吗?”我苦笑,这觉不睡也罢。虽然我很自信自己睡觉还算老实,也不会打呼噜,但是,我真的不能保证在经历这些东西之后不会做噩梦,不会突然惊醒,不会喊出声,然后被那群怪物当夜宵葬身人腹。当然也可能是早餐,如果它们作息和我一样作息健康三餐规律的话。

    呃啊,它们要是饮食均衡的话,最起码请它们吃我之前不要吃香菜,别把我和香菜放一块儿,我膈应香菜。

    “没有,我们从来不喝咖啡。”如月手托腮沉思了一会,“要不再去给你拿点茶?”

    也行。什么都行,提神就行,只要提神,你拿针扎我都行。

    我和如月商量好交换了彼此的电话号码,她说她一会过来的时候会先给我发消息。漂亮,还得是她贴心。我又回头看了下窗户那边,大敞着,外面圆月清晰可见,感觉从外往里吹着阴气,好家伙这哪是窗户啊,这不阴间的大门呢吗。为了避免再出什么事,我去关了窗户,然后一路把她送到屋子门口,谁料刚小心翼翼推开门,就看到不远处有个小屋房门口的灯笼掉了下来,摔在地上。还滚了一圈,停住的那刻,这样一个没有表情、没有生命的物体,我怎么就看出了一丝心虚呢?

    不得不说,在这种安静的夜晚,灯笼掉在地上的声音真的有点响。我一时愣住了,紧张得不行,全身的血液好像都要沸腾起来,心脏也开始玩了命跳。

    不太妙啊。

    我吞了口唾沫,眼睁睁地看着那群怪物瞬间仿佛被按了暂停键,都定在了原地,下一秒,就像炸弹爆炸,它们疯了一样地奔向那个屋子,用所剩无几的指甲抓挠着门,留下点点血迹。由于都不是活着的人,再加上身体本就是由不同的人体组织拼接起来的,它们跑起来的姿势分外扭曲,哪怕是在黑夜里,我也能看出有些家伙的脚已经扭到了背后,有的还跟缝得功夫不到家似的,差点扯断。我一度怀疑那些胳膊和腿的扭曲程度能让我一剪刀剪出个莫比乌斯环。

    身为一个喜欢热闹的人,我对人头攒动的场景非但没有什么恐惧感,甚至觉得很亲切。但眼下,看着数十扭曲着的怪物密密麻麻挤作一团拍着屋门,我还是产生了生理性不适,一度怀疑自己患上了密集恐惧症。毕竟人和怪物还是不一样的,人群会让我产生亲切感,但怪物只会让我想撒丫子跑。而事后过了很久,当我在面对人群也产生不适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怀疑是正确的。有些恐惧症就是来得猝不及防。

    我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愣在原地,顾不得什么男子汉风范,很本能地往身后的屋子缩了缩,祈求我其实并不怎么相信的上帝或者佛祖或者菩萨又或者玉皇大帝太上老君总之随便谁,广撒网多捞鱼总能有一个保佑我不被那些东西分着吃了。大家都是人,或者说它们曾经都是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这啃我怎么说也不太人道是吧……我又勉强看了一眼那群怪物。

    靠,有什么事不对!

    白天刚出门的场景此时重新出现在了我的脑子里,它们迅速被提取排列,铺成一幅画,按照这个方向的话,那个位置应该……我腿一软,无声跪倒在地——青山和枕河的房间。

    糟了,外面这么多怪物肯定会把青山他们吵醒,但是他们对这些东西应该一无所知,万一和怪物产生正面冲突,那后果不堪设想。

    我已经不敢再去想接下来发生的事了。

    “如月!”我死死拽住如月的衣袖,比热锅上的蚂蚁还急,一整个就是急急国王。我不知道为什么收留青山他们的苗民明明也说了寨子的禁忌,在这种情况下却并没有要救他们的意思,也许是睡得太死,又也许是别的。在发现可能有危险的是他们的那一刻我的大脑似乎已经停止了思考,哪怕是最简单的常识都无法被运用。我只知道,不要发声,并且如月是我唯一可以求助的人,我想请她救青山他们。尽管我和他们也才只认识了一天,但也是认识了,要我目睹认识的人丧生而无动于衷,我做不到,也不可能做到。

    如月睁大眼睛看着我,张了张嘴又闭上,貌似把什么话咽了下去,最终她只做了个口型,但我看出来她要问什么:“你还能跑吗?”

    跑?这和跑有什么关系吗?虽然能跑就是了。我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试探性地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腿,看上去问题不是很大,除了有点被吓得发软之外没什么大碍。

    只见如月拿出了一支白里透着一点黄的、明亮通透的笛子,大约只有一根手指大小。

    “等你准备好了就跟我说,我会吹这支笛子,把它们引开,你借此机会绕到屋后把你的朋友接到你屋里来。记住,一定要等看不到我们的时候再去。到时候我回来和你们汇合,明白了吗?”她正色道。

    我咬咬牙,又调整了一下呼吸,确认自己没问题后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她将笛子放在嘴边,一面吹着,一面出了门走到小道上。那是我从没听过的诡异而晦涩的音色,宛若一个嗓子收到伤害的人,只能发出些无意义的音节,细微,让人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它完全不像是一支笛子会有的声音,更像是某种东西的低语。那些怪物听到如月的笛声,竟如同受到了召唤般自动站成了一排,向她缓缓走过去。

    随后她带着它们没入了黑暗。

    从如月吹笛到带着怪物离开,整个动作的完成不会超过一分钟。可这幅诡异又带有一丝奇特美感的画面始终映在我脑子里消散不去,哪怕过了很多很多年,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闭上眼睛,也会想到月光下如月用笛声引着它们走向无尽黑暗的场景。那一刻的如月似乎变成了我看不懂的人,让我想到了我刚与姑姑告别时看到的、她的眼神。熟悉的人一下子变得很陌生,你会觉得她整个人的气质完全改变了,类似于一个人穿了尺码不合适的衣服,一个灵魂套了不适合它的壳,别扭,却无从下手解决。因为你根本无法分清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哪个只是表象。

    那种异样的感觉又来了。只不过我没有把二者联系起来,觉得没什么关联。当我发现它们其实是一种感觉的时候,早就有点马后炮的意味了,当时的我,只是沉浸在如月的笛声里久久无法走出来而已,其他什么都溜不进脑子。

    “我去,如月还会赶尸?”我喃喃道,足足有一分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该干正事才是,立刻按照如月的话绕到了屋后。我刚想去敲他们窗户把他们喊出来,就和把窗户打开的青山砰地撞了头嗷了一嗓子,差点没给我撞成脑震荡,眼前全是金光闪闪。得亏怪物都被如月引走了,不然这动静,我们所有人都得遭殃。

    “陈离秋?”闻声枕河也从窗户凑了过来,“你怎么在外面?那些东西呢?”

    “你们快先从这里爬出来去我那里再说。”我揉着头,实在管理不住自己的表情对着他们跟抽风似的皱着脸。幸好现在是黑天,幸好光暗得很厉害,幸好枕河的镜片不反光,只要我看不到自己什么表情,难堪的就不是我。哈!

    于是我看着他们两个人穿着睡衣就从窗户里爬出来,还磕磕绊绊的,尤其是青山,几乎最后是摔下来的。虽然但是,脱离危险了之后我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了,看到他俩这个小心到不能再小心的爬窗户的样子甚至有那么一点点想笑。我承认这个情况万分危急需要争分夺秒的时候笑确实有点没品,但我毕竟没受过专业训练,无论好不好笑,有多好笑,我都要笑。

    不过马上我就笑不出来了,枕河这家伙,居然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型的,他有肌肉,虽然不是很夸张的那种,但也很明显是长期健身的成果,很是匀称,感觉至少能打死三个我。那……我要是笑得太放肆了,会被他一拳打爆的吧。又或许他会把我的胳膊也拧个一百八十度,然后剪个莫比乌斯环出来。

    想到这里,我立刻把还没来得及咧到耳朵根的嘴角给拉了回来。我还不太想刚摆脱怪物的威胁又被枕河大卸八块。人要懂得收敛低调,太嚣张或笑得太厉害万一漏财了怎么办。

    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我怕,不是,我肯定跑不过枕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