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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他怎么敢的

    夕阳西下,夜幕渐浓,矿奴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结束了漫长而艰苦的一天劳作。

    他们鱼贯而出,仿佛一群密密麻麻的蚂蚁,一个紧跟着一个,从那幽暗深邃、弥漫着尘土气息的矿洞中缓缓走出。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疲倦和麻木。

    来到小池边,他们也顾不上许多,只是草草地在水中洗手,便匆匆忙忙地朝着食堂走去,一路上吵吵闹闹、推推搡搡,毫无秩序可言。

    一口热腾腾的饭菜进入腹中之后,那被压抑已久的人性仿佛瞬间得到了解放一般,重新在身体里苏醒过来。

    就在这时,一个少年恰好朝他们走了过来,众人看到他,情绪顿时变得激动起来,不少人更是直接破口大骂道:

    “哼!无耻的走狗!”

    “内奸!”

    “早晚不得好死!”

    张四维对此不仅没有害怕,甚至还挂上了一副明晃晃的鄙夷神色。

    “一群蠢材。”

    哪怕这些家伙隐忍不发关键时刻下黑手他都算这些家伙有种。

    可现在算什么?

    明摆着告诉他:俺们这些人不喜欢你,你要是不早点干掉俺们,俺们一定会找你麻烦?

    好,既然你们这么想,那俺一定让你们得偿所愿。俺的谋划实施的时候,一定让你们先挡在前头。

    在心里暗暗发誓后,张四维大摇大摆地撞开他们的肩,从大路中间走过。

    “你这个……”

    被撞开的少年大怒,刚要动手,便被九个少年围了起来。

    “……走狗的走狗。”

    少年吐一口唾沫,痛恨地用眼光扫一圈,大步离开。

    九人沉默片刻,才带着饭碗走到张四维旁边。众人一起寻个偏僻地方坐下,享受安宁的用餐时光。

    该说不说,虽然这狗矿场里的所有东西都让张四维打从心里厌恶。但只有这食堂,他硬是挑不出半点错。

    早晚两餐有肉有菜有汤,年节还时不时发点水果糕点。负责打饭的伙夫手一点也不抖,接过饭碗的时候也不会发出明显的啧声。更重要的是,想吃几碗就吃几碗,不用担心被骂饭桶。

    唉,说真的,如果不是这鬼地方容易暴毙而亡的话,他能为主人家干活干到八十岁。

    就算主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抄家灭族,男盗女娼,矿上的活也不准停。

    谁敢停他跟谁急!

    将菜全部吃完后,张四维拿起最后一个窝窝头,往碗里一刮一卷,将油水和着窝窝头吞下,碗干净地都不用再洗。

    “阿无哥,食堂里的饭还多着呢。你没吃饱的话俺再去拿。”一个少年道。

    张四维看了一眼他的碗,淡淡道:“阿彘,碗干净人才干净。俺大伯说了,让俺再挖一季就可以不用再来上矿。你们几个,最多再过两年也能出去。外面可不比这里,鸡鸭鱼肉都死贵死贵的,平日饮食须得精打细算不可。现在提前练一下,免得到时候不适应,整天叫苦。”

    江植闻言大喜,随后又变得失落,最后竟忍不住落泪,颜色变化十分丰富。

    这一出不光其他人,就连张四维也忍不住惊讶。

    不是吧大哥,不就吃不上肉而已,咱们好歹是啃过麸糠壳,吞过观音土的,不至于这点苦都吃不了吧?

    众人之中,江植的胞兄江茂最为生气,直接一拳打了上去。

    他骑在弟弟身上老拳相加,边打边骂道:“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死了人你哭,没饭吃了你哭,现在阿无可以出去了你还哭,你是不是要把俺哭死才算完事儿啊!一天天的像个娘们儿一样,没用的孬货!”

    众人没有阻拦。

    一方面是因为长兄如父,父亲教训儿子别人管得着么。

    另一方面,大家也确实看不上江植的性子。挺壮的一个小伙子,偏偏眼里藏了河似的,动不动就涕泗横流,让人看了就烦。

    真该向阿无学习。

    同样是水多,人阿无肚子里的却都是坏水,每天咕嘟咕嘟往上冒几个,轻易就能做到大家都做不到的事。

    江茂一番痛打后终于消气,看见弟弟碗里还剩下一大半菜,就从自己碗里拨出一堆放进去。

    “吃!吃不完就打死你!”

    “……哦。”

    江植忍着委屈,小口扒拉,时不时还怯生生地看哥哥一眼。

    江茂十分火大,拳头又握紧了。

    张四维连忙拉住他,道:“一天打一次就行了。要是把他的胆子打没,阿彘就得变成阿鼠了,到时候更麻烦。”

    江茂心想也是,停了手,闷闷不乐道:“俺也不求他能有什么出息,只要不孬就成。可阿无你看看这小子,比大海还要让人头疼……对了阿无,你看见大海那小子了吗?他怎么还没来吃饭啊?”

    张四维眯了眯眼,笑道:“大海今天干的活有点重,身体还有些不爽利,先去睡了。不用管他。”

    那活大家都干过,对张四维的说法没有任何怀疑。

    “成。”江茂的脸色也没有变化,踢了弟弟一脚,骂道:“俺去看看那家伙死了没有,你吃完后去厨子那里把他的份留下。”

    张四维笑得更欢了,“俺说了他想要多休息,你他娘的是没听懂人话吗?”

    江茂的脸色青白,硬撑道:“俺只是想去看看大海而已,阿无你老拦着干什么?还是说阿无你真的打算一个人出去,不管俺们这些兄弟了?”

    江茂死盯张四维,身体悄然用劲。只要对方一有小动作,就立刻暴动。

    只是张四维还没有动弹,旁边一只厚实的大手就已经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肩膀。

    江茂嘴角一抽。

    只顾着看正主,忘了他养的那条忠犬。

    队伍里最高最壮的卫云天严肃道:“阿无为了大家一直在努力,你这样说会伤他的心的。”

    江茂怒道:“俺们只是伤他的心,可他却想要俺们的命!说不定大海已经遭了他的毒手了。”

    卫云天不信,摇头道:“阿无没有理由这样做。”想了想补充道:“就算有理由也不会去做。”

    江茂厌恶地瞥一眼,他对这种笨蛋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

    不会去怀疑别人,永远相信某个人某件事……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他江茂,永远也不会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上。

    卫云天见他放松身体没有再打架的打算,就松开了手继续吃饭。

    阿无那么聪明,只要不打架,什么事都能解决。

    果然,张四维走到江茂的面前蹲下,凝视他的双眼。

    “猫儿你今天很奇怪。”

    张四维突然道:“过往大家干完活让别人带饭的事也不是没有,但你却咬定大海出了事,而且还是俺下的手。可明明俺都没有和他起过冲突。”

    江茂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还是说,你认为他身上有某样东西,而且还是俺看见了之后一定会抢的,甚至宁愿杀人越货?可是……他一个矿奴,还是出不去的,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东西?”

    江茂紧闭双眼,不想让张四维看出他的惊慌,可惜这种态度本身就是一种暗示。

    张四维的脸色骤然沉底,比一潭鱼虾腐烂成泥的死水还要阴暗。

    他只是认字,却没读过史书文集,不知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的大道理。

    但乡下人自然有乡下人的生存哲学。

    他张四维活了快十六年,就没见过哪家人会把自家的余粮拿出来晒的。

    姜北海那个蠢材、白痴、直娘贼!

    那件灵器既然是他的底气,那就死死藏好啊,怎么可以逢人就说?

    真当矿区那些闭门修炼的术士是瞎子吗?

    一时间,他甚至对那个漏洞百出但可以勉强一试的计划感到绝望。

    等等,现在还不是轻言放弃的时候。

    张四维冷冷地看着江茂那张标准的秦州大汉脸孔。

    实在不行,再当一回内奸就是了。

    一回生,二回熟嘛。

    “既然你不相信俺,那俺也没有什么办法。不过有件事得跟你们说一声。”他开口笑道:“俺马上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不,俺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俺们姜家的血脉绝对不能在俺这一代绝种。”

    看见众人脸色大变,只有卫云天依旧埋头吃饭,张四维略感欣慰又颇为不满,继续道:

    “但不管你们也是不可能的。咱们不仅是同乡,小时候也是天天厮混在一起的,于情于理都不可能丢下你们不管。俺那里还有多余的药粉丹丸,上次买完药后也还剩下一些碎银,大家一会儿到小木屋分一下吧。”

    江茂还想说话,张四维却不理,径直离开。

    等张四维走后,江植才小声道:“哥你为什么要怀疑阿无哥,他一直都很照顾俺们啊。”

    江茂一拳打过去。

    “吃你的饭。”

    转头看向其他人,问道:“你们又是怎么想的呢?”

    大家默然不语。

    做出自主的决定就得自己负责最后的结果,他们对此没有任何的经验。

    大人们要逃荒他们就跟着,被官兵抓住成为矿奴他们也不敢反抗,阿无说要同心协力大家就都听他的话。

    按照他们的经验来看,随波逐流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没逃荒的都饿死了,敢反抗的都被杀了,阿无给的药让他们都从这个鬼地方活了下来。

    可现在,队伍里最有威望的两个人好像有了分歧,那他们到底该怎么选呢?

    良久,才有人道:“俺连现在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还是看待会儿阿无怎么说吧。”

    江茂冷声道:“也行,不过大家还是把家伙事儿也准备一下吧,免得到时候被人捅了屁股。”

    “那些刀子还是阿无帮俺们准备的呢。”有人小声道。

    江茂充耳不闻,径直走回自己的屋舍。

    矿场的屋舍很奇怪,明明周围十分空旷有的是土地和木头。但建造的工匠却只在一小片区域密密麻麻地建了大片木屋,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巨型蚁窝一样,让身处其中的人十分沉闷。

    屋舍内部的环境也十分奇怪。

    在乡下,再穷的人家也会有单独一间房,屋后还能用篱笆围出后院,不管是拿来养猪喂鸡还是种些果菜拿去草市卖都不错。

    可这屋里却只有八台铁架子,铁架分上下两层,一共住十六个人。

    不仅如此,矿奴们来自四面八方,乱七八糟的方言一大堆。明明都是秦州人,但大家愣是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语言不通的痛苦加上从未有过的压抑环境,少年们要么变得麻木,对什么事都不上心;要么就是无法忍受,铤而走险想要造反。

    很显然,江茂是第二种人。

    更重要的是,他不仅有反抗的意志,还从张四维身上学会了狡猾。

    他学习张四维监守自盗的方式,从矿奴中选出了一批同样还流淌热血的人。又走通监工的门路,从外面购进了大量廉价却可以替代张四维制药所用药材的替代品,并分给其他少年。

    这样大的功绩,让他自然而然的成了造反派的领袖。

    事实上,张四维上次告发的那几个少年正是他派出去考察矿区周边地形,方便逃跑用的。

    可惜,这个谋划才刚开始,就被他的同乡兼好友举报了。

    江茂痛苦地想到。

    走进寝室,从一个他不喜欢的室友床位内侧的铁杆下取出一把用粗布牢牢裹好的刀子。将布一圈一圈解开,泛着银光的刀身照出他那双杀意勃发的双眼。

    现在矿上精明能干的人都已经同意造反,最初炸矿后剩下的火药房也知道了位置。

    只要找到一个好时机,就能用那些火药引发骚乱趁机逃出。

    他等了这个机会已经等了三年,绝对不允许任何人阻止!

    任何人都不行!

    将刀子竖直向下插进侧腰,舒展身体保证刚才的饭食不会影响动作,江茂这才起身前往木屋。

    他到时其他人早已在门外等候,只等他带头。

    哼,只会等别人做出决定的笨蛋。

    江茂冷哼一声,让弟弟跟在身后,就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木屋的光线十分阴暗,江茂眉头微皱,摸索到桌边,用火柴点燃煤油灯。

    洋人制作的煤油灯十分明亮,江茂不仅看见了角落处的碎肉和骨头,也看见了房梁上被吊着的姜北海。

    他竟然真的敢……

    江茂双腿立刻用力想要跑,可一只拳头已经狠狠打中了他的太阳穴,将他击倒在地。

    他头脑恍惚,只能绝望地看着张四维那张笑吟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