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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少女小满。

    “小满姑娘,这件事情不宜宣扬得人尽皆知。”秋远清说前半句话时,人还在书院门口,下一刻已出现在少女的面前,满含微笑地说道,“考期在即,公务繁忙,实在有失远迎。”

    两个卫士面无表情地站着,仿佛早已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

    少女生气道:“你的意思就是我嗓门大?”

    “我的意思是,小满姑娘天真可爱,率性而为。”秋远清笑着说。

    少女更生气了:“意思就是说我看起来很蠢,很好骗?”

    秋远清笑着说:“小满姑娘善良而富有同情心,同时又聪慧灵敏,如果有人认为小满姑娘很好骗,定然会吃个大亏。”

    “哼,这还差不多。”少女小满总算露出了一个笑容,踢了踢那个好大的行囊,“快把这玩意扛起来,为了让铸剑炉那帮蠢驴帮忙锻造,可费了本姑娘不少功夫呢。”

    秋远清悄然松了口气,然后问道:“这是?”

    “本门秘阵‘斗转星移’所需要的物件。”小满随口答着,回头看了看,方才那个登徒子还远远地看过来,眉头不禁蹙起,“秋远清,你看那人,表面看着斯斯文文,内里却是个淫棍,你们书院连这种人都收?”

    秋远清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含笑道:“小满姑娘怕是误会了,那孩子通身气韵内敛,清宁舒朗、皎皎不流尘俗,用‘淫棍’来评价未免过于偏颇。”

    少女小满感到很意外,秋远清少有对人如此高的评价,即便是三年前青城山那位剑道天赋绝顶的剑子,其才情秉性鹤立鸡群,为书院各大教授所争抢,却也只得他一个“可堪造就”的评价。

    她在心中对少年稍作改观,再定睛细看,只见他身材清瘦,一身玄衣覆体,疏朗的天光透过林木斑驳地洒在他身上,在茫茫人潮之中别具意蕴、自树一帜;他乌发束冠,清俊的五官齐整匀称,不算惊艳却颇是耐人寻味;仿佛凝视着什么的黑色眼眸,带着深邃的色彩,清澈且炯炯有力,是那种一旦下定决心就绝不会再有更移的类型。

    “哼,就算不是淫棍,也是个小色狼。”

    少女小满做出了最终的评价,转头就朝台阶上登去。

    秋远清看了其中一个卫士一眼,那卫士立刻知机地过来背起行囊。但第一下居然没有提起来,他不信邪地加大了力道,终于提起来负到背后,然后猛吃一惊,这等重量,少女是怎么背得毫不费力的?

    “对了秋远清,师父说有个年轻人要注意一下。”小满对跟上来的秋远清说道。

    秋远清笑着道:“哦?能让当代地师重视的年轻人,我倒要见识见识了。”

    小满道:“那人叫苏清举,师父说文圣、文宗的时代早已过去,如今天下少有人关注‘文气’,更何况他还是那位先生的血脉后裔。”

    “尊师为何要特意交代?”秋远清若有所思地问。

    小满歪头想了想,道:“好像是说,那家伙心无敬畏,鬼神、伟力皆看作寻常,除了他那个宝贝妹妹,体历人间仿佛一场游戏,若是一朝把持神器,怕是会打破当今的平衡之势,到时候受苦的还是天下苍生。”

    秋远清肃然起敬:“令师真仁者也。”

    “臭老头啰里啰嗦的烦死人。要我说,操那么多心干什么,该心系苍生的,难道不是九天之上那个帝尊老儿?”小满充满烦躁地道,“这回也是,他自己脱不开身就非要我来,要我说,这件糟心事就该公之于众,天下乱就乱吧,早该乱了。”

    “周先生和老师的想法一致。”秋远清含笑说,“小满姑娘只是嫌麻烦,而非不支持,否则以你的脾气也就不会来了,对吗?”

    少女小满忽然顿住脚步,抬头看他:“那么你呢,秋远清,你又是什么态度?”

    “我是老师的学生,仅此而已。”秋远清只是微微一笑,半步未停。

    少女瞪着他的背影,忽然大声说:“哪有让客人走在后面的?”

    “啊,抱歉抱歉。”

    秋远清连忙退回来,伸手做了个虚引的动作,“小满姑娘,请。”

    “哼。”少女小满骄傲地抬起小脑袋,当先而去。

    秋远清正要举步,忽有所感,回头一看,山脚处站着个须发皆白的灰袍老者,正仰头看着书院的山门,眼神里带着不忿、缅怀、索然。

    “是他?”他目露惊讶,但眼睛一花,那灰袍老者已经消失不见。

    “秋远清,你还在磨蹭什么?”

    前方传来少女小满的催促声,他应了一声,把起伏的思绪按下,转头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天门山山脚下,一辆马车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个枣衣少女,一个白面中年男子。若是苏清举在此,会立刻认出二人来,但他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是一对让人怎么也想不到的组合。

    “辜应鸿,你带我来这个地方做什么?”枣衣少女心怀不满,语调满带着情绪。她在凤凰集的时候,是个让许多青年才俊想入非非的大家闺秀;但离开了凤凰集之后,原本神采飞扬的脸庞此刻带着厌倦、疲累、怨念,原本极是丰润的叫人看了会心猿意马的嘴唇,也失去了原来的润泽,变得暗淡干燥充满裂纹。

    原本天生的明艳之色,也在奔波的旅途中被磋磨得所剩无几。她才十六七岁的光景,却仿佛对一切都开始感到厌倦和绝望。

    谁能想到,佘家大小姐佘红玉,有朝一日会沦落到今日的境地?

    连佘红玉自己都没想到。

    长得阴柔的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当然便是辜应鸿,他付过车资,淡淡应道:“我替你报了文山海书院的大考。”

    佘红玉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你疯了不成?我为什么要去考文山海书院?”

    “站姿,说话语态,口吻,眼神,动作……说过多少遍了?”

    辜应鸿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根藤条,就往少女身上抽打了一下,少女吃痛,委屈地满含眼泪,摆正了玉颈,松松垮垮的身姿也挺直起来。

    “辜应鸿,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半点不剩地还给你!”佘红玉微微笑着,似乎带着某种优雅的意味说。

    “那就好好练,好好学。”辜应鸿淡淡说,然后举步拾级。

    佘红玉跟了上去。步伐讲究频率、节奏,与呼吸相配合,每时每刻,都仿佛在进行吐纳,每时每刻都在壮大内息。

    这就是武道家,艰苦但卓绝的武道家。

    佘红玉平静地说:“你让我去考,总该告诉我为什么,我总算还是个姑娘家的,你就算是个太监,也应该体谅一下姑娘家的心情。”她把绝望和疲倦都掩饰起来了,因为害怕挨打。虽然按照辜应鸿的教导,她确实不像以往那般嗜睡、昏沉,精神状态和记忆力出奇的好,身手变得利落敏捷,但这种没有个尽头的苦日子,让她愈渐感到绝望。

    “你还不到知道这一切的时候。”辜应鸿淡淡说,“倘若你不是严家的血脉,当初你就算被施暴而死,我都不会看你一眼。”

    他是在去往南国的路上遇见的佘红玉,当时佘红玉被一群土匪抓住,将要面临的厄运是什么自不必言。

    佘红玉压抑着怒火:“你倒不如让我死好了,省得活着那么痛苦!”

    辜应鸿抬手又一抽,佘红玉痛苦得脸颊都扭曲,加之周围怪异的目光,让她有些歇斯底里起来了。

    “要自爱。”辜应鸿突然轻声说。

    “什么?”佘红玉迅速冷静下来,斜眼看到他眼角的鱼尾纹,显示这个男人已不再年轻,但他阴柔的脸庞上,此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述的柔和,虽然一闪而逝,却安抚了她暴躁的心情。

    她没有再问,但辜应鸿却忽然给了她一个答案:“我们要拿到诸圣石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