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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外婆家的记忆

    安夏一觉睡醒已临近傍晚,下意识的打开手机,看见屏幕上出现一条厉景言发来的消息:你外婆的情况好点了吗?

    安夏努力睁开朦胧的睡眼,回了一条:暂时没有危险,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刚按下发送,厉景言接着就秒回了她:既然你这么客气,那文字的谢谢怎么能够?

    安夏无语,皱了皱眉,没好气的问:那你想怎么样?

    厉景言明说:请我吃饭。

    安夏犹豫了一下,无奈,还是答应了。

    约定的地点是安夏选的,晚上八点,在暗夜。

    厉景言到的时候,安夏已经在了,还是那个熟悉的角落,已经摆满一桌酒,一人独饮了。

    “不是说请我吃饭吗?怎么来喝酒了?”厉景言走到她对面坐下,看着她的时候,满脸笑意。

    “这地方不好吗?有吃有喝,还有……”安夏扫视了一圈,话被厉景言打断了:“熟悉的环境,还有熟悉的人,对吧?”

    安夏没作声,将杯中的酒端起,一饮而尽。

    “你又受什么刺激了?”厉景言见状,有些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外婆情况不是好转了吗?”

    “心里难受。”安夏面无神色,把酒倒满,再次一饮而尽。

    “少喝点!”厉景言一把抢下她的杯子。

    “别管我!”安夏把杯子抢回来继续喝。

    “我不管你谁管你啊?”厉景言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喝多了会很危险!”

    “我喝酒有数。”安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禁会想起沈烨,他也说过同样的话,此刻的难过便又多了几分,“我只是看到我外婆现在这个样子,心里特别难受。”

    “我能理解。”厉景言感同身受,前不久,他也刚经历过他人生中最难过的一段日子,相比之下,他自叹不如,“我看到过你作为一个女孩子遇事能够独当一面懂事的样子,说真的,我特别佩服你,你比我勇敢多了。”

    “我的懂事仅限于外婆、舅舅、舅妈、还有我妈面前,你知道陆家的人是怎么看待我的吗?”提起父亲那边的亲戚,安夏的眼神里满是失望,话语间也满是讽刺,“在他们眼里,我是一个任性不懂事、爱乱发脾气的形象。无所谓啊,既然他们这么看我,那我索性就把他们认为的我发挥到极致,我就是任性不懂事,爱乱发脾气怎么了?我对别人怎么不这样?”说完,又饮了一杯酒。

    “别喝了。”厉景言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揪心不已。

    “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我爸妈离婚了,陆家人不重视我了?”安夏冷笑了两声,语气中已有了几分醉意,“我二十岁生日那天,外婆不好意思出席,这是我的生日啊!我想请谁就请谁,有问题吗?陆家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不来,我外婆必须来!我放话出去,如果我外婆请不来,今天这个席开不了,我倒要看看我说话到底管不管用。”

    “那后来呢?”厉景言顺着她的话问,“外婆去了吗?”

    安夏说着说着,忍不住掉下了眼泪,提起外婆,满是心疼:“陆家人到底还是拗不过我,陆陆续续的跑去请,我外婆怕我的任性把事情闹大了,还是来了,我知道她不喜欢看陆家人的脸色,有我在,陆家每一个人都不能不尊重我外婆和我妈!”

    厉景言听了,不禁心生感慨:“你所有的任性和坏脾气其实都是为了保护你外婆和你妈妈,你做的没错。”

    “我从小到大看惯了陆家人的嘴脸,他们只会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实际上根本见不得我好,只会假惺惺的关心我,实则需要他们的时候一个也指望不上。”安夏顿了顿,将杯中的酒饮尽,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我外婆才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疼爱我的人,可是为什么我外婆这么好的人现在躺在医院里?她苦了自己一辈子,我还没来得及尽孝,我害怕……我害怕外婆好不了,我害怕我再也来不及陪伴她……”

    “别喝了,安夏……”厉景言眼看她喝多了,情绪渐渐失控,赶紧拿开她面前的酒杯。

    “你让我喝!”安夏与他争执之间,不慎将酒杯打落在地,忽感一阵头晕目眩,便趴在了桌子上。

    原来她性格时而冷漠,时而疏远别人,时而说话尖锐,常常会刺痛身边关心她的人,那都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她在意的人。厉景言看在眼里,起身想去扶她,却听到她呢喃呓语:“沈烨……”

    他伸过去想扶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又一次被她刺痛了。

    “我的女朋友,不劳别人费心。”厉景言闻声回望,看见沈烨向这边走来。

    厉景言神情微皱,不自然的说:“安夏喝多了,送她回去吧。”

    沈烨俯下身,靠近安夏,温柔地在她耳边叫着:“安夏,醒醒,我们回家了。”

    听到他的声音,安夏还以为是自己喝多了在做梦,一把抱住他含着泪,哽咽道:“沈烨……真的是你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烨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安抚道:“我答应你明天回来的,可我实在放心不下你,晚上把事情交代好就立刻赶回来了,谢则说你在暗夜,我就来了。对不起,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能在你身边。”

    “不!”安夏摇摇头,半醉半醒道,“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就是现在。”安夏借着酒劲吻了他,这一幕落在厉景言的眼里,满是心酸。

    “那个……既然你来接安夏了,我就先走了。”说完,厉景言低眸,转身离去。

    沈烨靠在她耳边,轻道:“我们回家。”

    安夏在回去的路上就睡着了,回到家,沈烨把她抱到床上,他坐在床边,看着她喝醉的脸,伸手将她额前的一缕碎发别在耳后,轻声细语道:“怎么喝这么多啊?外婆的病情突然恶化,你当时一定很害怕吧?对不起,我没能陪在你身边。”

    安夏在睡梦间仿佛听到了他的话,一把拉住他的手,呢喃道:“你知道外婆在抢救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嗯?”沈烨凑近了些。

    “我想到了你。”安夏顺势搂住他,闭着眼睛在他耳边说,“我从小就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我特别害怕身边每一个疼爱我的人会离开。可是比起失去亲人,我更害怕的是失去你。失去亲人的伤痛可以随着时间慢慢治愈,可是如果没有你,那么我没有办法想象我一个人该怎么办,我一辈子都走不出失去你的阴影。”

    “傻丫头……”沈烨抱紧她,顿时心痛不已。

    天亮的时候,安夏的手机响了,她看到来电显示是妈妈,突然紧张了起来:“喂?妈!”听完妈妈说的话,安夏的心顿时放下了,“外婆今天能出院了?真的吗?那我马上过来接你们。”放下手机,她激动地扑过去一把抱住沈烨,大叫着:“外婆能出院了!太好了!”

    “轻点轻点,别激动。”沈烨温柔地安抚着她。

    “我就知道,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切都会好的。”安夏靠近他耳边,轻道,“沈烨,谢谢你!”

    “傻丫头!”沈烨揉了揉她的头发,哄道,“好了,快起床,我们一起去接外婆回家。”

    “好!”安夏立刻下床洗漱。

    他们赶到医院,安夏一路小跑过去,正好看见妈妈从走廊经过,她叫了一声:“妈!”

    “安夏!”妈妈停下脚步说,“出院手续我都已经办好了,我们带外婆回家吧!”抬眸间,注意到沈烨,问道,“这位是……你同事啊?”

    安夏郑重其事道:“妈,我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

    “阿姨您好,我叫沈烨。”

    “你好。”妈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仔细打量了一番,拉着安夏,凑近她小声说,“这小伙子比前天送外婆来医院的那个更帅。”

    “妈……”安夏无语。

    “好了,不说了,我进去帮外婆收拾东西。”说完,妈妈走进了病房。

    安夏和沈烨站在走廊里,尴尬的对视一笑,沈烨好奇道:“前天送外婆来医院的……阿姨说的是……”

    “厉景言。”安夏实话实说,“那晚外婆的情况危急,我联系不上你,实在没有办法才向他求助的。”

    “这样啊!”沈烨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昨天在暗夜,我是为了向他当面道谢。”安夏说完,沈烨仍是点头,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安夏多问了一句,“你不会多心吧?”

    “怎么会呢?”沈烨完全不在意,“没有在你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是我不好。”

    “沈烨,对不起……”安夏神情凝重,沈烨不解:“好端端的,你为什么和我说对不起?”

    安夏小心翼翼地问:“我之前没有和我妈提到过你,你会不会生气啊?”

    沈烨坦然一笑:“那只能说明我还不够优秀让你的家人接受我?所以……”

    “不是的!”安夏打断道,“你别误会,我和我妈平时沟通很少,再说她压根不关心我身边的人和事,她不问,我就算主动和她说,她也不在乎。”

    “跟你开个玩笑,看你紧张的。”沈烨笑了两声,语气很是轻松。

    “我还以为……”安夏皱了皱眉。

    “以为什么?”沈烨调侃道,“你这么怕你妈妈不接受我啊?”

    “当然了!”

    沈烨问:“那你对我有信心吗?”

    安夏连连点头:“当然有信心。”

    “那不就好了?”沈烨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一脸宠溺的笑,“傻丫头,我知道你会有顾虑,觉得还不是时候让你家人知道我,没关系,我会给你时间,这样会让你有安全感吗?”

    安夏点了点头,顿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我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带你回家,太正式又显得很刻意,不过现在这样挺好的,家里遇到事情,你陪在我身边,以这样的方式见我妈,挺顺其自然的。”

    这时,妈妈收拾好东西扶着外婆走出来,安夏迎上去,叮嘱道:“外婆!回家要好好休养,要听医生的话,按时吃药,控制血糖。”

    “知道了。”外婆笑意盈盈道,“外婆又不是小孩子。”

    “外婆!”沈烨也走上前,外婆见到他,关切道:“出差回来了?工作还顺利吧?”

    沈烨点头:“一切顺利。”

    “那就好。”

    “阿姨,东西我来拿吧!”沈烨顺势接过行李。

    “麻烦你了。”妈妈一脸满意的笑容。

    “应该的。”

    送外婆回家的路上,沈烨开车,安夏坐在一旁,妈妈坐在后座上,凑上前问:“你叫沈烨?”

    沈烨应声:“是的,阿姨。”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安夏回头,故意打断她:“妈……”

    “问问怎么了?”妈妈实在有些好奇。

    沈烨回答道:“我是服装设计学院毕业的,现在从事这方面的工作。”

    “服装设计啊?”妈妈听了,笑逐颜开的,“跟我们家安夏是一个专业,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妈,你有完没完啊?”安夏无语,“能不能别像查户口一样?问的人家很尴尬。”

    妈妈有点不好意思,笑道:“我就是好奇,你别介意啊!”

    “不会,阿姨。”

    安夏从他车上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言简意赅道:“这是他的名片,你还想知道什么?问我就好了。”

    “盛夏集团?”妈妈看着名片上的字样,惊诧道,“大公司啊!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有这番作为。”

    “阿姨您过奖了。”沈烨腼腆的笑着。

    安夏解释道:“他是我主管的客户,我们公司和盛夏集团合作多年,我现在就是盛夏的服装代言人。”

    “哦,是这样啊!”妈妈听完,点了点头。

    坐在一旁的外婆语重心长道:“这是孩子们的缘分,你这个当妈的,就别那么操心了。”

    快到外公家的时候,安夏远远地就看见外公站在院子里候着他们了,一下车,安夏就跑了进去:“外公!我回来了!”

    “安夏!安全到家就好。”外公一脸慈祥的笑容,问道,“外婆呢?外婆怎么样啊?”

    “放心吧,外婆好着呢,平安给您送到家了。”说完,妈妈和外婆下车走进来。

    “好好好。”外公连声笑着。

    沈烨停好车走进来,安夏向他郑重的介绍:“外公,这是我男朋友,他叫沈烨。”

    “外公好。”沈烨礼貌地叫了一声。

    “好,快进来坐!”外公热情的招呼他进屋。

    沈烨走进屋,看见客厅的橱窗里摆放着很多安夏的奖杯,墙上也贴满了奖状,满脸欣赏的笑容。

    “这都是安夏小时候的。”妈妈从他身侧走过去,自豪的说着。

    “安夏小时候就这么优秀啊?”沈烨不禁赞叹。

    “那当然了!”安夏沾沾自喜道,“有我是你的福气。”

    “是是是!”沈烨顺着她,满口应答,转身看到书桌上铺满了书法字画,好奇道,“外公家好多字画是……”

    “这都是我外公写的。”安夏走过去,拿起一副卷轴展开给他看。

    沈烨夸赞道:“原来你多才多艺是随了外公啊?”

    “是啊,我小时候是在我外公外婆家上的学,这个房子有我很多很多的记忆。”安夏说着,走到院子里,和沈烨诉说起她童年的往事,“那时候我爸妈都在上海工作,每次我妈回来再回去工作,我都会哭好久,因为我离不开我妈,她就辞了工作回来带我上学,就这样,和我爸的距离越来越远了。我时常后悔,只要我爸妈可以一直在一起,我宁愿待在外公外婆家。”

    沈烨听了安慰道:“也许他们没有这个缘分,你不要责怪自己,虽然你爸爸妈妈不能在一起,但我看得出来,你外公外婆、爷爷奶奶的感情都很好,而且他们很疼你,你的童年一定很幸福。”

    “是啊!”安夏感慨着,“在外婆家的童年,我过得很幸福。”

    安夏抬起头,阳光照耀下来洒在身上,勾起了她无忧无虑的儿时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