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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刘启新醉酒骂旧事 盘风铃临危接乱局

    上回说到,倪翊与骆骅两派皆在讨论祝懿相干,自然心中就有了盘算。

    这天,祝懿正走在路上,在园中闲逛,忽然一阵香气扑鼻,他细细一品,便知晓来人身份,于是道:“攀之,找我有事?”果然,一名俏丽女子便出现眼前,道:“闻香便知我,看来对于别的女子你也是这般模样了。”原来此人就是先前倪翊、骆骅口中的孟遥岑,字攀之,长相俏丽、身姿曼妙,在整个高塘园之中人气极高,无数男子想要追求,其中就包括了崔家的二公子崔稻,崔家与倪家、罴家同为方今东岚六大世家之一,位高权重,祖上四世三公,从原先的北鼎至北曜政权,再到如今的留朝,历经三代,依旧长盛不衰。相比于此,祝懿这等人,连寒门都不算,只是彻彻底底的平民。

    祝懿道:“想来你是说笑了,这种香水是混调的,中间的几味香料不产于中域,来自罗南,只有中域的高门大族才用得起,想来是崔公子赠给你的吧。”孟遥岑道:“确实如此,先前喷了一下只是好奇,哪料这香气实在经缠,经久不散,已经一月了还依依约约在,你又是闻香知人,果然没有瞒过你。”祝懿道:“崔公子乃是世家大族,性情豪爽,文采斐然,见多识广,他对你又是一片真心,你们虽说不算完全的门当户对,但是也不算没有周旋余地。崔家家母就是寇家来的,那在庶族中还不如你孟家呢?”孟遥岑道:“话虽如此,可是我对他是真的毫无感觉,再说既然已经入了高塘园中,本来就不该先谈什么门第出身,大家都是为学问而来。”

    祝懿道:“也对,女子虽说不能碰科考,但是也可以从中获取些文识,总是好的。”孟遥岑道:“马上就是除夕了,园中会有集会,到时你陪我看看?”祝懿道:“只怕你不过是要我陪着,不然那些诗词章句你答不出来,得不了礼品。”见到心思被戳破,孟遥岑脸上不禁一红。祝懿这时道:“对了,你和那平籽已经关系破裂,你在负识那边是估计难以呆下去了,要不然我帮你去轻羽那边引荐一下?一来我和她关系算是不错,应该问题不大;二来你本来和她们中一些人相识,后续应该相处不成问题;三来你和她们的大体性格相符,志趣相当,会使你更加有目标。”

    孟遥岑道:“负识也和你说过一些我的事情吧,上次你也说过她在背后骂我不让你和我说,想来其实她们本来就对我心生不满,洋人、反映也大体不差,我本来就想着谋求一个新的照应,只是我性子太傲,与大多都不和,尤其是华岐她们,更是完全排斥着我,如今你愿意帮我,真是太好了。”祝懿道:“都是朋友,这有什么的。之前婊婊的事情,还多亏你愿意被我扯进来才使我脱身了,我还没感谢你呢。”一说着婊婊的名字,孟遥岑脸上顿时布满了不悦,道:“都是过去的了,没什么,要不是那件事,我可能还不会如现在这般与你亲近呢。”

    一番话下来,颇有些别的意味。祝懿亦意识到此点,于是道:“那我先去了,之后有什么再和我说。”孟遥岑道:“好的,你多多注意,目前园中的多数人对你有着意见,万一出了些差错,总是难办。”祝懿淡淡瞥了她一眼,道:“没事,我会注意的。另外,婊婊虽然走了,那些男的可还在,你要留意一点,难免不会出些事情。”孟遥岑点头,随后转身,挥挥手,摆着妖娆的姿态离去,只留下祝懿呆呆望着她的背影。感觉到祝懿的目光,孟遥岑背过去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道:“贫民的人就是这般,稍微加以引诱就能为我所用。”不久,祝懿便也转过身去,淡淡道:“果然,她还是这么天真。”

    很快,便是日薄西山的时刻,诸位学子也纷纷在园中游荡,开始晚上的生活。除了一部分要报明经科的在拼命背着诗词经文,这些人相较于进士科的来说,天资较差,于是只能报考明经科,因此要背的数目便是较多,加上天资不好,背起来比进士科的困难,于是只能趁着大好夜色,继续挑灯夜读。

    祝懿听着那些不绝于耳的声音,不禁有些好笑,自己虽说平日里看着没个正形,实则那些经文诗词早就是烂熟,文章也是挥手就成,只是不屑于轻易展示罢了,比那些今后只能成为老生腐儒的人来说,实在已经是天壤之别了。只是由于他显得游手好闲,因此反而也被这些人看不起,觉得他不务正业。于是,祝懿便有一次当着所有人面,大笑道:“腐儒腐儒,能吃就能辱!”直接将这群明经科的人拟为吃的腐乳,将一众人气得直接告到了骆颜那里,全亏了倪翊和骆骅的轮流劝说,加上各自的打点,众人顾及倪家的威势和骆家的颜面,只能暂且放过这祝懿一次,但是他与这些明经科的人就此也就结下了梁子。

    于是,祝懿一边走着,一边放肆笑着,生怕这笑声里面的人听不真切一般。身边的倪翊心中知晓他的意思,于是道:“伯谦,你已经羞辱过那些人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都是一个园中学习的,没必要闹那么僵硬。”祝懿道:“这些人,说白了就是一群书呆子,只会皓首穷经,哪里有半分治国经世的大才,这些人不进仕途还好,进了仕途还不是毁了东岚。”倪翊道:“唉,话是如此,只是这些人毕竟是要充实一下朝中文官体系,不然的话国家中间层次怕是有些难以支持。再说了,正是因为大多数的人只是这般庸才,只能顾及到眼下自身的事情,才凸显你这般的大才的可贵,不是吗?有了他们的衬托,你才有施展的空间不是吗?”

    祝懿不禁笑了,道:“轻羽,每每我有些郁结时,都是你第一时间看出来,并想尽办法安慰我。你作为倪家的长女,又是高塘园中的翘楚,纵然是女儿身,几位元老庭的元老都看好你,如果真的可以,你可以直接由保举通道入朝,绕开一般的科举,直接为官,去发挥你的光热。”倪翊道:“我一介女流,在这样一个世道,究竟哪里能被看好。就算入了朝中,只怕也是被那些老于事的中朝大官们加以嘲讽的对象罢了,他们就是看不得女子担起家国事。”

    祝懿道:“世道会变的,将来一旦天下有动乱,你的机会就一定会来,乱世之中,人们可不管什么男女,只要能够有勇气有能力站出来领导的,一定有人追随。加上倪家本来的势力,到时的天下是如何,我倒是有些期待呢。那时的东岚,一定会有着不一样的局势,今后的历史,也再也不可能忽视掉女子的当权。后世的那些‘祖述正道,宪彰法统’的老生们,怕是要失望了。”一番嬉笑,将一个未来的世界慢慢勾勒了出来,倪翊不禁有些陶醉地看着祝懿地面孔。

    良久,倪翊才缓过神来,道:“伯谦,你的话总是很有魔力,让我听着就觉得画面已经浮现出来了。”祝懿道:“看的书籍杂乱无章,自然话语就不似那些正统学生一般纯粹了,难免沾了一点江湖的气息。”倪翊道:“庙堂以其高承国之性,江湖以其远载国之德。《诗集》里面的那些风诗,不都是采诗官由乡野过来的?”祝懿道:“你倒一直是古灵精怪,总是有些出奇的想法。对了,和你商量一个事吧。”

    倪翊听到祝懿夸奖自己,顿时脸上有了绯红。她本来就是极其容易脸红,只要是情绪高涨就会情不自禁脸上泛红,如今听到自己在意的男子的夸奖,当然是又腾起了绯红。祝懿见她没有反应,于是续道:“攀之和平籽闹掰了,你是知情的吧。”倪翊这才缓过神来,道:“小罴与我说过,怎么?”祝懿道:“负识如今孤掌难鸣,那些跟着负识的人全都向着平籽,排斥攀之,所以她也无能为力。攀之目前急需一个新的包容势力,你知道的,东岚是个人情社会,高塘园尤其如此,一个独走的女子今后会经历什么,你应该能明白吧。攀之是个要强的女孩,和你很像,你们都是那种性情倔强实则情感极其敏感的人。她很难自己主动去找,园中那几处男子较多的科目,都有婊婊之前留下的人,去那里肯定不行,唯有这里才是最合宜的,但是负识平日了为人和善,人脉广泛,只要平籽发话,几乎无人敢收她。想来,只有你这里,或许能够收下她。你是倪家长女,谁都要敬畏三分。只要你收留了她,园中也不再有人敢找她的麻烦了。”

    一听是孟遥岑,倪翊原本绯红的脸颊顿时换回了平常的颜色,低头不语。先前小罴的劝告顿时浮出在了脑海之中。她对孟遥岑的印象其实不多,大多都是因为祝懿的缘故,才潦草关注过一些。毕竟,倪翊虽然想法比较开明,但是毕竟生在倪家这样一个世家,从小被灌输一些门第思想,总是有些残留的,孟家不过一个庶族,凭什么值得她过多去关注。

    正想着,她才感觉到祝懿一直在看着自己,意识到是自己失神了,于是道:“这个,我还要考虑一下,小罴她们倒是经常提起她,我看佳节和她关系一直不错,我可以先去问问她,之后再行考虑。”祝懿点头,道:“如此也好,到时你可以好好了解一下她,我想你会觉得她其实好相处的。”倪翊这时道:“你这么在乎她,难道……”说着就低下了头。

    祝懿道:“她是我来这里为数不多的朋友,先前和我也相谈甚欢,如今总是想帮她一下。”倪翊道:“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话音刚刚高昂,顿时又低了下去,似乎生怕会让祝懿听到。祝懿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只是往前去了。倪翊赶紧跟上,二人却是不再言语,不觉间就来到了园中的元老庭外,里面却是还灯火通明。祝懿心中一阵奇怪,往常这时早该是熄灯了,如何这时却是亮如白昼?隐隐约约,里面还有声响传出。

    倪翊听觉出众,立即听出了大概,道:“难道是大元老回来了?”一听大元老三字,祝懿眉头顿时紧缩起来。这大元老不是别人,正是以前的朝中宰相刘启新,此人从北鼎的末期开始就一直在朝廷担任国学监察使一职,一心推动东岚的教育能够与时俱进,他手中选送出了许许多多的大才,为后面留朝南渡大江一统东岚做出了卓越贡献,在朝野之中都有极高的名望,先皇留文帝曾多次赏赐表彰,刘家也得了御赐的匾额,无上光荣。骆颜办这高塘园,就是得了刘启新的大力支持,才敢公开招收本该婚嫁年龄的女子进入学习,而且整个学园无分出身,这在刚刚结束南北朝对立的东岚是难以理喻的,尤其是岐州作为江南三州之地,长期是南朝政权重点经营的地方,冠冕过江南渡的北方士族与本土的南方士族盘根错节的生长着,门阀林立,门第观念极重。骆颜这般作为,若是没有刘启新的支持,就凭骆家自身庶族的地位,只怕根本不可能将这高塘园持续下去。不少大家也就是看着刘启新老人家的面子,才将自己孩子送来,反正女子学了也不科考,大家的闺秀不用干活,不如学些本事,将来互相联姻组织游园聚会,也好在些个酒令中出个彩,挣挣面子也好。

    只是,不久前,由于极力上书反对大力扩建运河,刘启新已经被免职,加上老人家年逾古稀,确实力不从心了,于是索性离开了京城,来到岐州看看,这高塘园是如何了。倪翊道:“大元老好像喝醉了,在骂骂咧咧说些什么。”祝懿顿时来了兴致,道:“不妨近些去闻,总好过在这瞎猜。”于是直接就蹑手蹑脚往前去,倪翊习惯了祝懿的这类行径,于是跟上,也起了玩心。贴近去听,果然清晰了些。只听一阵浑厚的声音传来,道:“如今皇上是不知奸良,只会重用小人,沉迷舞文弄墨,不理朝政,贪图享乐,先是远征皋余无功而返,空耗国库,又开挖运河,无限逼紧工期,大肆征调民夫,以至于民怨沸腾。现在各地已经有不少混乱分子借机左道惑众,不加以重视,只怕是要有打乱啊!”

    这声音正是刘启新所出,虽然是在痛斥,却处处透着不忍与心痛。想来也是,一个在教育位置上坚守耕耘了那么多年的老人,陡然因为宵小的陷害而离去,自然是多般不舍,只是无从去说,今夜饮了酒,自然就势就吐出了真言,或许这些话,他已经积攒了数十年,他太需要这样一杯酒了。说着说着,他不禁带出了哭腔,又道:“知容,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殚精竭虑,就是想着这东岚能多出一点大才,能帮这国家做些什么。可是,我现在才明白,原来只要有宵小存在,输送真才实学总是困难,可惜了那些有着一腔热血的孩子,还那么年轻,就已经被世道折损了容光。大好的年华,根本没有盼头。”

    这时,另一个声音传来,道:“大元老,您的心思我都知晓,您这些年做了什么,我们都清楚,高塘园一直是按照您的想法进行的构建,这里的学生也都是勤学好问,坚持着您的教诲,您放心好了,高塘园出来的学生,不会让您失望的。”倪翊和祝懿自然十分清楚这声音,正是骆颜,知容正是他的字。作为一直追随着刘启新治学思想的人,骆颜将他的理念奉为圭臬,想来就是今晚这师徒二人借着空旷的元老庭秉烛夜谈,畅聊一下,毕竟许久未见了,一别已经有二十余年了。

    刘启新道:“好啊,知容,你把这里办得有声有色,实在没有辜负我先前对你的期望,这里或许将来真的能出一个一匡天下的大才,那时高塘园也就没有枉费他的使命。我也就心安了,可以放心去了。”骆颜道:“目前园中是有些人心浮动,大抵是受了外面的影响,目前大局如此,总是难免,大元老放心,我会严加管教的,园中新来了一批先生,个个都有真才实学,相信后面会更上一层楼的。”刘启新道:“那就好,我相信你的能力,明天我去好好看看他们。”

    这时,骆颜又道:“只是,大元老走了,国学监察使的职位由谁来顶了呢?”刘启新道:“还不是风铃那小子,全靠我把他提携的早,这下直接接了我的位置。”骆颜点头道:“原来是曳之兄啊,那说明圣上还不算完全昏庸,曳之兄这些年跟随您,可是您的得意门生啊。”刘启新道:“也罢了,不知道后面那些宵小还会做什么,如今的朝中我是管不了了,风铃自己独当一面,不知他可能做好。”这二人所说正是如今留朝新上任的国学监察使盘风铃,字曳之。倪翊作为倪家长女,自然对朝中一切事宜了如指掌,祝懿向来关注朝政,也是知晓一二。

    听罢二人的说话,祝懿耸耸肩,道:“看来盘风铃是临危接乱局了,只怕后续那些比党之人是要进一步行动了,我想看看,天下哪里会先乱起来。”倪翊道:“真希望我以后能跟着你一起,亲眼目睹你成就一番大事。”祝懿闻言,却是直接盯着她的眼睛,良久才当着她绯红的脸说道:“但愿如此吧,虽然我始终相信你的眼睛。”说罢,看着倪翊闪烁水灵的双眸,淡淡一笑。

    星空如期浮现,还捎带月光漂来一卷银波,挟着轻寒,又渲染了一番氛围。

    倪翊会接受孟遥岑与否,盘风铃接班之后朝中教育如何是好,高塘园的新先生们情况如何。预知其中,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