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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持南草可亮受梦 过北门兰发知情

    上回说到,盘风铃接任成为朝中的国学监察使,刘启新却是百般忧虑。要说这刘启新虽然是几朝的老臣,实则心态还是很年轻,每天都充满了活力,虽然已经从朝中退了下来,还是一直操心着学院的事宜。自从与骆颜夜谈之后,他每日都会在园中游荡,时不时问一下遇见的学生,关于学院的事宜。多数的学生无非回答一些正常的话语,诸如“诸事顺利”“学业甚好”之类的,并未有其余的回答,刘启新也没有多问什么。

    这天,骆颜抽空陪着这老人家来到了学院北门的小道上,凡是经过的学生无不点头示好。走着,刘启新注意到路边一位女子正静静站着,仿佛在等着谁。骆颜刚要介绍一下,刘启新已经自己来到了女子面前,道:“小翊,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好?”原来,这女子正是倪翊,此时正静静立着,显得纯静又安娴。一见是刘启新,倪翊立即笑道:“大元老,好久不见,小辈有礼了。”说罢,轻轻下蹲以示作礼。刘启新道:“你看看你,你父亲总是担心你在这里受些委屈,还好吧,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没脸见你父亲。”

    原来,刘启新早就是朝中的重量级人物,因此与各个世家的家主都有所结识,世家之首的倪家更是如此,倪镡与刘启新还是风流时代升朝的官员时,就已经结识,二人相交甚好,结为金兰。于是,尽管是世家大族,但是出于刘启新这位老友的面子,以及一些自己的考虑,倪镡义无反顾将长女倪翊送来了高塘园。倪翊道:“伯伯多虑了,倪翊虽是女儿身,但是也没有那般娇气,哪有什么多的顾虑。”刘启新道:“最近学业可还好,虽说不能上科举,总是学些是无害的。”

    倪翊道:“诗词格律都有所掌握,文章也在精进,目前来说,学的很是充实,自以为大有所益。至于科举,如今世道如此,也不需要多做抱怨,为心不亏就好。”刘启新这时转头对骆颜道:“知容啊,我和你说,老夫为学这么多年,就是这女娃娃最看好,可惜了女子当不了科举,不然一定让那些太学生汗颜。”骆颜也叹息道:“是啊,世道如此,人亦何哀。”刘启新这时道:“对了,令爱也是品学兼优呢,比那些只会斗鸡走狗的男子强太多了,唯独这女儿身,禁锢了她们。”

    倪翊这时道:“天性有常,能够来这里充实学识,倪翊就已经知足了,科举的事,或许千年之后,总会有人打破世道成见,重新建立秩序,我想那时,一定会有改变的。”刘启新道:“看看,这番见识,多少须眉都自惭形愧。东岚人,就是喜欢把礼教奉行于难以置信的地位,殊不知却从来不曾让人真正去窥见其中,更无从去反思,这大抵就是东岚最大的悲哀。”说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三人面前,正是祝懿。一见刘启新,祝懿连忙作揖道:“见过大元老,见过园主。”

    骆颜道:“大元老,这位是我们园中最特殊的一位后生,名为祝懿,字伯谦,虽说正书之类显得格格不入,其实他的古文极好,多数文章诗词倒背如流,每每要写策论,都是提笔挥就,信手拈来。”说完,又在刘启新耳边道:“这小子,是平民出身的,性子却是格外的傲,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要是他说话冲着您老了,说教两句便是,没必要和他一般见识。”倪翊看了祝懿一眼,使了眼色,显然她太清楚祝懿的性子,向来是认理不认人,要是他撞了这位老前辈,只怕父亲是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祝懿虽说性格高傲,但是其实对于人情也是极为练达,别说倪翊的眼色了,适才骆颜对刘启新耳语时,他就略知一二了,无非是骆颜为自己先铺了一层预防,以免万一自己得罪了刘启新,也不至于招来什么麻烦。倪翊更多是想告诉自己,别惹到自己父亲头上,那时就不好处理了。祝懿当然知晓,于是也回了一个眼色,表示自己全都明白,保证不惹出事来。

    刘启新这时对祝懿道:“你就是高塘园有名的大才子吧,就算刚才骆园主不说,早几天老夫游览学园时,就听许多人说起你,说你文采斐然,口若悬河,常常课上当众质疑先生,整个高塘园的先生都怕了你了。”祝懿淡淡一笑,道:“大元老过奖,小子年少轻狂,免不了逞一时书生意气,还望大元老多多教诲,想来要是学识多了,也就不如眼下这般了。”刘启新点头,道:“知容,看来这小子,没有你说的那么傲气嘛,这些话也说的极有水平,哪里像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说出来的。”

    随后,他又对倪翊道:“小翊,你这朋友真不错,虽说出身差了,学识倒是实在,今后可以跟在你后面,做你的文笔助理。不过,你父亲可是与我多次说起,你的婚嫁是个大问题了,虽说目前你要增加一些见识,但是也该物色一下了,倪家是世家之首,你父亲又膝下无子,将来实在不行,可以让你夫君过来掌握一下家中的事宜,好有个对外做主的人,不然真让你当了家主,先不说外面人怎么看待,就是你们家族内部,只怕也是人心不定,你要认真考虑一下了。罴家的次子,性格端庄沉稳,才学横溢,前年才中了进士,又有当朝宰相傅龄的举荐,皇上已经亲自召见他了,起步就是正五品的官职,仕途不可限量,又是你玩伴罴瑾的兄长,多合适的人选。”

    倪翊最怕长辈的和她论起婚嫁的事宜,此时刘启新如此说来,自然是眼神不定,不觉间就瞥向了祝懿。祝懿连忙道:“大元老有所不知,轻羽不是不想考虑婚嫁,只是既然要考虑,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如今倪家的情况想必大元老比小子熟知得多,倘若真的到了让轻羽掌握家族的时候,是一个有独立思考能力并性格坚毅,可以忍受挫折的女子强,还是一个涉世未深,只能相夫教子的女子强?大元老与倪大人是故交,想必也不想看着老友的家族就被一个外姓的人控制了吧,堂堂东岚第一世家,岂有如此道理?”

    刘启新显然想不到祝懿会如此说话,有些愣住了,骆颜急忙打圆场道:“大元老,这后生虽然说话有些不中听,说的倒也是实话,目前倪家的事情我们都知道,奉金(倪翊父亲倪镡之字)兄与我也是相识,大家都不想看着倪家就被外人控制了,就算我们觉着管不着,奉金兄自己想必也是不会答应,就算要给轻羽小翊找个婚配,也不好找士族中的,还是庶族中比较合适,要说庶族虽然次一等,但是正因如此,入了倪家才好听话,所以这事也不必过于着急,小翊把本事学足了就是最好的办法,车到山前必有路嘛。”刘启新觉得甚是有理,于是道:“这后生想法有些奇特,难怪轻羽这么喜欢和你说话,有些本事嘛,就是不知进士科上面能不能上去。”

    倪翊一听刘启新把话题引到了祝懿的痛处,于是想要说些什么,道:“刘伯伯,我们高塘园最近新来了一名学子,名为屈岳,字文陵,也是才学横溢,而且仪表堂堂,想必伯伯应当还没见过吧,到时候可以让伯伯见见。”不料,这时旁边传来一阵女声,道:“轻羽妹妹真是有心了,总是能为人着想。”一听这声音,骆颜的脸马上板了起来,道:“骅,你怎么说话,这可是你倪妹妹,我和你倪伯伯是故交,怎么这么说话的。”祝懿一看,果然是骆骅来了,想要说些什么,倪翊却道:“叔叔没事的,想来姐姐也就是劝阻我一番,我就当受教了。”

    骆骅淡淡一笑,随后对刘启新道:“大元老好,骅儿有礼了。”甜甜一笑,丝毫看不出适才对于倪翊的态度如何。祝懿其实心里清楚,本来只是倪翊要让自己一起去找别的学子切磋一下诗文,哪料遇到了刘启新和骆颜,寒暄时又来了一个骆骅,祝懿知晓骆骅和倪翊向来不和,主要是骆骅对于倪翊总是压自己一头有些不爽,加上骆家又不如倪家,于是难免有些妒忌,好在倪翊为人大方,也不计较,于是二人迄今未有甚么冲突,不过现在看来,若是不做些什么,只怕就未必了。

    这时,又有一道女声传来,道:“见过大元老,见过园主,小女有礼了。”声音妩媚,一听便是孟遥岑的声音,转身去看,果然如此。随着孟遥岑来的,还有一名中年男子,看着像是先生的样子。刘启新似乎也知晓孟遥岑的名号,道:“老夫才来这里几日,就听无数男女谈论起园中有位孟家的美女,瑰姿艳逸,仪静体娴。看来,果然不假,我十年前去往营州的时候,拜访过你父亲,那时你年仅五岁,如今竟然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当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孟遥岑笑道:“大元老过誉了,小女不过生得稍显突出而已,若论绝色,那是万万不可的,倒是负识妹妹不但学识优异,还生得可爱,在园中也多有男子追求爱恋,小女是自愧不如的。”一番话出口,祝懿便知孟遥岑的大概所想,当然这也是她必须做的。而骆骅满脸通红,想必若非当着父亲和刘启新的面,是一定要与孟遥岑争个高下的,至于倪翊,则是有些新奇,毕竟她与孟遥岑并没有过多交集,为数不多的只是因为自己圈子里面有人与她相识,这样却是不该能够让她就这么出口去说骆骅,不过倪翊心思向来单纯,这下就直接生出了好感。

    这时,骆颜对着刘启新道:“大元老,这位就是我们新招来的先生之一,名为陈兰发,是我们这比较年轻的一批先生,最关键的是,他的妻子周可亮也是学富五车,教学十分有心,于是我们按您的吩咐,不拘一格,将他们夫妻二人一道拉到了高塘园中,如今他们是园中有名的神雕先生了。来,发之(陈兰发之字),这位是大元老,高塘园的主心骨,朝中重臣,没有他,就没有如今东岚的教育。”陈兰发立即恭敬过来,作揖道:“晚生见过大元老了,还望大元老日后能有指教。”

    一听骆颜吹捧刘启新的话,祝懿便是淡淡一笑,随后转过身去了。倪翊连忙扯他衣袖,道:“伯谦,有不满收一下,别现在被人抓住了。”哪料祝懿还没说话,骆骅先道:“妹妹是多虑了,只怕有人早就要关心一番了。”眼神于是瞥向了一旁的孟遥岑。孟遥岑和祝懿的亲密关系是全园共知的,但是大多人看破不说破,而骆骅这样说,明显就是要让孟遥岑难堪,两人的关系已经不比先前了,骆骅大有过河拆桥之意。倪翊这时道:“谁会关心伯谦,自然是不必多言的,姐姐还是少操点心吧,我记得最**籽已经将园中的势力得罪了一大片,姐姐这才是要操心的吧。”

    骆骅被倪翊噎住说不上话,索性不再言语。这时祝懿已经悄悄离开,换到了刘启新等人身后,听他们的说话。只听骆颜道:“发之,和大元老透露一下你打算的教学改组计划,让老人家把把关。”刘启新道:“老夫都已经退居下来了,哪来什么把关,不过是出一些参考而已。”于是陈兰发道:“说来大元老可能不信,先前在下一直与贱内商量改组的事宜,始终找不到好的解释,就在前天,在下随贱内在城中闲逛,偶然遇见一位西域商人在卖奇花珍草,贱内一时兴起,就问商贾可有启智一类的花草,那商贾立即拿出一颗蓝色之草,称这是上古凤凰族被五帝推翻后在凤凰神宫中生出的,据传能够启迪灵智。贱内也是天真,就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下了此草,当时在下一度觉得是受了骗,结果第二天,贱内就说自己受了一个梦,知道了该如何调整了。在下原本不信,哪料贱内说的井井有条,简直判若两人,于是在下才找到园主,打算说明这些。”

    骆颜原本只道陈兰发想出了些事项,却不知是这般扯淡似的经历,早知这般,是绝不会把他唤到刘启新面前说的,这大元老虽说有些锐意改革的意思,实则还是脱不开古板,要是陈兰发说的有些脱节,只怕刘启新的脸色会特别难看。刘启新却是来了兴致,道:“你且说来听听,说不准老夫真能参谋一二,老夫年轻时,也是占卜解梦的好手。”骆颜这时有些惊异,这老顽童,还真是不改当年啊。

    陈兰发于是将妻子梦中所遇一一说出,骆颜和刘启新听得频频点头,不住称快,不久三人才注意到几名后生已经不见了踪影。骆颜道:“看来他们嫌弃我们聊得过欢,走了。我们也别在外面晾着了,去屋内坐一下吧,大元老从营州带来的那一饼白茶,可以试一试了。”刘启新道:“说对了,那饼白茶,可是我从营州费了老大劲带来的,发之你可要好好尝一下才是。”几人越行越远。

    听到几人离去,祝懿才从墙后起身,拍拍灰尘,准备离去。突然,一阵清丽的声音道:“这不是伯谦吗?在这干嘛?”祝懿回头,竟然是一位极其貌美的女子,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明眸善睐,靥辅承权。就算是孟遥岑来比较,也是有不及而无过之。祝懿连忙道:“喻章,好巧,大美女也在散步吗?”原来这女子就是整个高塘园中极美的华岐,字喻章,虽说才学不如骆骅倪翊那般出类拔萃,但是就凭这张脸,便足以令所有女子心生嫉妒。

    而华家在东岚亦算不上高门,比庶族的孟家地位还要靠后,只是一个工匠家族,家中世代都是以为匠人谋生,其祖父华槟曾是北鼎孝文帝的御用工头,负责在滟阳修建了如今的皇都,也算是当时的红人,可惜在门阀观念极重的当下,未免还是受到排挤,尤其是南北统一之后,南朝的门阀重新回到了上层,将此进一步加重,就算留朝开始推行科举,但是目前看来并不影响门阀对于朝政的控制。加上华岐又酷爱市井生活,擅长歌月,在一众大家小姐眼中,便与那红馆青楼之中的秋娘无异了。

    华岐本身性格洒脱,倒也不在乎多少人议论,反正自己一介女流,也轮不到去科考,来这里是因为自己父亲曾经和刘启新一同在北鼎孝文帝手下共事过,因此刘启新特意嘱咐让骆颜将自己送进来读书,其实她对于读书是一点兴趣没有,每日就是撞钟度日,倒是祝懿同样玩世不恭的态度,让她升起了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触。只是,祝懿时常与孟遥岑等人玩在一起,她又是被这些天之娇女排斥的,自然只能与祝懿保持距离。只是,今日她居然主动与祝懿搭话,这是祝懿也不曾想到的。

    祝懿生得其貌不扬,极少有女子会主动搭话,倪翊和骆骅她们还是一些机缘巧合才慢慢认识的,更多还是自己的主动谈论所致,而华岐虽说是匠人阶层,但是这个阶层往往是最不会与平民有交集的。主要因为匠人基本是不会去进行科考的,他们只要技术过硬,自然可以在朝中有饭碗。而且,华岐为人不学无术,虽然都是玩世不恭,但是与文识极强的祝懿还是有着差别,因此祝懿从来不曾想到华岐会主动来搭话。

    那么华岐所来何事?倪翊与孟遥岑关系之后如何?骆颜三人商讨结果如何?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