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春汐在月泠心中的形象突然高大了起来。
这些年自己虽然跟着导师四处参赛，积攒了一些财富，家里的生活也不像之前那样拮据。可月泠向来是内心比较空虚的一个人。她的精力被困在了从前的恨意和现在的琐事中，这让她下意识地避免去想这些事情。
“啊，真厉害。”千万种情绪聚集在一起，只汇成了这句听上去就没什么灵魂的回复。
春汐听着她带着敷衍的声音，张了张嘴，把恶毒的话又吞了回去，翻出之前那张安淼的报纸仔细地看着。
“我去找一下林岚。”
春汐从报纸中探出头，问道：“我用去吗？”
“都行。”
“那我不去了。”春汐又把脑袋缩了回去，翘着脚一副闲适的模样。
月泠笑骂着拍了她一下，“给你懒的！”春汐敏捷地躲开，这让月泠的手拍在了后面床头的栏杆上，痛得她龇牙咧嘴，“说真的，这里真的很有我外婆家的味道。尤其是这个栏杆床头。”
“你可快去吧，要点名了。”
相较于这里轻松的氛围，林岚的心情比平时的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凝重。
“是你？”
“是我。”
为了避免被别人看到，阿慧迅速地窜进房间。在林岚防备的眼神中，阿慧笑道：“看到我这么紧张啊？”
“我紧张什么？”林岚像是被戳中心事，她不自觉地拔高音量道：“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见她强装镇定，阿慧也没有戳穿她，只是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浅笑盈盈道：“我来看看你，没什么别的事。”
林岚没有说话，虽然表情如常，可身体的紧绷却泄露了她此时内心真正的想法。
“今天见到陆先生了？”阿慧主动开口道。
林岚点点头。
“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林岚紧盯着她，指尖紧张地捏着裙摆，上面的亮片都被拧下来几片，“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阿慧嘴角的笑意还是那么无所谓，只是不知名的威严让林岚这个看惯了程二的人都有些心里发憷，“我问你的，你先回答我。”
“没说什么。”
林岚还是一副不愿意开口的模样，这让阿慧有些失去了耐心。她起身踱步走到角落的小矮柜面前，将里面空空如也的模样完整地呈现在了林岚面前，见她脸上浮现惊愕的神情，阿慧才道：“现在愿意说了？”
“这——”林岚疯了似的冲了上去，纤细的指尖在粗糙的洞口中摸索着。确定着真的只是一个空洞之后，林岚跌坐在地上，抬着无神的眼睛问道：“什么时候没有的？”
“在你回来之前。”阿慧毫不客气地拉起林岚，将她放在一边的椅子上，问道：“现在愿意说了？”
“你不自己问吗？还是说你们壁虎的处事风格就是这样的？”
听出林岚语气中的嘲讽，阿慧也没有生气，只是道：“趁我现在还想好好跟你说话，你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别到时候没机会开口了，天天在阴曹地府里后悔鬼生。”
与阿宁平和温顺的性格不同，阿慧是泼辣的性子，平时做事说一不二也十分干练，也正因为如此，陆琴寒才有意让阿慧帮自己做事。
林岚捕捉到了关键点，她眯着眼睛问道：“什么叫没机会开口？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能知道什么？我只知道林木出卖了你，程二现在对你很不满意。”说着阿慧嗤笑道，“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过了许久，当阿慧都失去耐心准备离开的时候，林岚突然说道：“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可你要帮我一个忙。”
月泠刚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走远的阿慧，她没想太多，直接拧开房门走了进去。
正坐在椅子上发呆的林岚听见门锁扭动的声音后便转头看去，见来人是月泠，她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反而松了一口气，“来了。”
“来了。”
月泠随意环视了一圈周围，发现同样的角落里，同样的矮柜，现在同样被移动过。她便知道林岚这里的情况和自己那边没有任何区别。
“我今天见到陆先生了。”月泠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林岚同步，所以她并没有像阿慧那样跟林岚打哑谜，直接道：“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之前做了什么让陆先生放弃了你？”
月泠一开始并不能准确猜到林岚和陆琴寒之间的那点破事。
可对程二的试探，以及程二的反应，让她不禁有了一个想法：如果要完成杀死程二的任务，需要一个主要动手的人，和一个在旁协助的人。那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让月泠成为主要动手的那位。
最适合，也最有可能的，应该是这个林岚。
只是月泠确实来到这里了，也确实听出了陆琴寒想让自己当刀尖子的意思。
“放弃......呵呵，放弃？”林岚冷笑一声，脸上挂着无奈的笑意，“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放弃我了吗？我从进到这里，没有一件事顺从我的心意。”
“他说过让我讨好程五，我去了。
“结果又让我讨好程二，我冒着生命危险搭上了这条线，可是现在呢？我不想死，我不想就这样躺在那群死人堆里，最后被乌鸦吃个干净。
“我只能去找宁烨，好不容易就快成功了，现在他居然想要放弃我......
“他凭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林岚双目赤红地看着月泠，癫狂道：“你以为你和我有什么区别？能有我，也能有你，甚至还能有别的人。没有价值就只能去死，这就是他陆琴寒的座右铭。”
月泠忽然觉得林岚很可悲。
她步步为营，过着连青姐都称赞的好生活，可她只是陆琴寒的傀儡——一个随时都能被拿来给别人铺路的傀儡。
然而月泠也没有资格去可怜别人。林岚说得没错，今天能是林岚，明天就能是李岚、张岚，甚至还能是站在她面前的莫月泠。
“我知道的。”月泠叹了口气，将林岚拥进怀中，安抚道：“我之前和人约定，只要进来，不论我用什么办法出去，都能获得自由。但陆先生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杀了程二，只是第一步。而怎样才能算通关，他没有说。”
“毁灭蜂巢。”林岚闷闷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在听完月泠说的话之后，她瞬间就选择好了自己的阵营。
莫月泠是最好的选择，没有之一。
“什么？”月泠低头看去，林岚闭上眼，泪珠被从眼角挤出，消失在还算柔软的布料中。
“我说，毁灭蜂巢。活着、获胜、毁灭这里，你就能自由。”林岚顿了顿，补充道：“这是陆琴寒亲自告诉我的。”
又来了，又到了月泠最讨厌的猜谜环节。或许是掌握的信息还不够多，所以她还不能在短时间内理解这段话的意思，但这并不妨碍她提出问题。
“目的呢？陆琴寒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是这里的获利者，摧毁这里对他有什么好处？”
林岚微微推开月泠，起身从枕头底下拿了一个半个巴掌大的本子，道：“这是‘零号协定’。”
见月泠眼神微变，林岚反而笑开了，包着泪水的眸子亮晶晶的，“我就知道春汐那人会把‘一号协定’给你看。那是安淼从程七那边偷来的。程七这人迷糊，居然现在都不知道。”
“安淼就是因为‘零号协定’进来的。他安河是协会成员，把自己的妹妹拿来这里作抵押，简直禽兽不如。
“而你，应该不是替陆琴寒的什么人进来的吧？毕竟我记得陆琴寒是有一个弟弟的。
“我们还不够格。”
林岚说着，将本子递给月泠，“这里面只有两条，其他的都是可能对你有用的东西。”
月泠想翻开，却被林岚阻止，“现在回答你刚刚的问题。这个你回去再看，一定不能让别人发现。”
林岚抬着水壶准备给自己倒水，却因为手腕无力，里面的热水泼洒出一些，白皙的手背上立刻出现了一片红色。
“唉，是有些不中用了。”
月泠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抿着嘴并不接话。
“陆琴寒说，主人喜欢看人斗人，就像斗蛐蛐一样。最想看到的就是有一个人从蜂巢能获胜——也就是摧毁蜂巢。
“所以，摧毁蜂巢不是他陆琴寒的目的，而是这个蜂巢建造者的目的。
“他为实现主人的目的而行动。明白了吗？”
月泠忽然疑问道：“之前就没有人出去过吗？这么长时间，一个都没有？”
“有啊。在西区，像最早的白可、乔乔......她们都出去了。”
“然后呢？自由了吗？”
林岚没忍住笑了，她抬着细皮嫩肉的小手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眸色娇媚。良久，她才用小指拭去眼角的泪水，苦笑道：“她们死了。”
“在踏出蜂巢的一瞬间。
“砰——
“陆琴寒亲手杀了她们。”
像是怕月泠没有体会到这句话背后的悲剧，林岚又一字一顿道：“陆琴寒，亲手杀了他亲自带进来的、帮他完美完成任务的女人们。”
她有太多的话想要告诉月泠了。林岚进入蜂巢一年，在这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各种各样的死法。
在今天得知真相之前，她甚至想过就这样杀了程二，然后重新过回从前那种卖笑的生活。假装这一年毫无尊严又如履薄冰的经历就是一场噩梦。
可惜，陆琴寒告诉她，只能用死来结束这场噩梦。
“我能帮你什么吗？”月泠内心深处突然升腾起一股无力感，她无力地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去解救面前这个无力的女人。
“帮不了。”林岚察觉到月泠的情绪变化，她释然地笑道：“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陆琴寒会放弃我吗？”
“因为我怀孕了。
“在蜂巢的老鼠，是不能怀孕的。这意味着我完全没有了价值。
“我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可还是被程五知道了。他想杀了我，是陆琴寒说这孩子是他的，这才让我活到现在。”
林岚吐出一口浊气，终于可以在别人面前光明正大地将手抚上肚子了。
“我是为了让你知道你应该知道的东西才跟你说这些。我只有一个目的，如果哪一天，我死了，”林岚说着，从自己的无名指上摘下一枚极细的银戒指，“你带着它，也带着我......带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林岚的眸光深沉地看着月泠戴着戒指的手指，“你回去吧。我想安静一下。”
月泠想起那个应该是死了的景心，她向自己说出遗言的时候，是否也是这副快要碎掉的模样？
喉头像是堵上了什么东西，月泠突然间说不出话来。
直到拧开门把手，月泠才道：“小心程二。小心林木......”她突然发现这个瘦弱单薄的女人竟然面临着这么多人的恶意和杀机。月泠没忍住又转身拥住林岚。
林岚笑道：“我之前也就跟男人喝喝酒玩玩游戏，没想到在这里还当上大反派了。”她说得轻松，然而泪水却不住地往下滑落，“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我没有......”
这里的男人不喜欢女人哭，所以林岚这个怕疼的人就算被铁棍打到吐血都没有流下过一滴眼泪。然而现在，就像是要将这一年里都没有流出的泪水全部流光一般，她压抑地哭着。
随着点名的钟声响起，一切的情绪被按下暂停键，走廊恢复宁静。
在阿宁点完名之后，林岚重新坐回椅子，眼睛紧盯着房间里的摄像头，拿起旁边程二送她的玻璃珠，一个又一个地往红光扔去。
她的眼睛还布满血丝，眼底的青黑和毫无血色的双唇让她看上去就像是厉鬼一般。此时重复的动作更是像按了重播键一样，机械又诡异。
“啪啦——”镜头碎了。
坐在监控室的阿慧看着突然黑掉的屏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抓住旁边昏迷的另一个壁虎的手，将走廊的灯尽数关闭之后，便从小门离开了房间。
好戏，才刚刚开始。
这些年自己虽然跟着导师四处参赛，积攒了一些财富，家里的生活也不像之前那样拮据。可月泠向来是内心比较空虚的一个人。她的精力被困在了从前的恨意和现在的琐事中，这让她下意识地避免去想这些事情。
“啊，真厉害。”千万种情绪聚集在一起，只汇成了这句听上去就没什么灵魂的回复。
春汐听着她带着敷衍的声音，张了张嘴，把恶毒的话又吞了回去，翻出之前那张安淼的报纸仔细地看着。
“我去找一下林岚。”
春汐从报纸中探出头，问道：“我用去吗？”
“都行。”
“那我不去了。”春汐又把脑袋缩了回去，翘着脚一副闲适的模样。
月泠笑骂着拍了她一下，“给你懒的！”春汐敏捷地躲开，这让月泠的手拍在了后面床头的栏杆上，痛得她龇牙咧嘴，“说真的，这里真的很有我外婆家的味道。尤其是这个栏杆床头。”
“你可快去吧，要点名了。”
相较于这里轻松的氛围，林岚的心情比平时的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凝重。
“是你？”
“是我。”
为了避免被别人看到，阿慧迅速地窜进房间。在林岚防备的眼神中，阿慧笑道：“看到我这么紧张啊？”
“我紧张什么？”林岚像是被戳中心事，她不自觉地拔高音量道：“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见她强装镇定，阿慧也没有戳穿她，只是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浅笑盈盈道：“我来看看你，没什么别的事。”
林岚没有说话，虽然表情如常，可身体的紧绷却泄露了她此时内心真正的想法。
“今天见到陆先生了？”阿慧主动开口道。
林岚点点头。
“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林岚紧盯着她，指尖紧张地捏着裙摆，上面的亮片都被拧下来几片，“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阿慧嘴角的笑意还是那么无所谓，只是不知名的威严让林岚这个看惯了程二的人都有些心里发憷，“我问你的，你先回答我。”
“没说什么。”
林岚还是一副不愿意开口的模样，这让阿慧有些失去了耐心。她起身踱步走到角落的小矮柜面前，将里面空空如也的模样完整地呈现在了林岚面前，见她脸上浮现惊愕的神情，阿慧才道：“现在愿意说了？”
“这——”林岚疯了似的冲了上去，纤细的指尖在粗糙的洞口中摸索着。确定着真的只是一个空洞之后，林岚跌坐在地上，抬着无神的眼睛问道：“什么时候没有的？”
“在你回来之前。”阿慧毫不客气地拉起林岚，将她放在一边的椅子上，问道：“现在愿意说了？”
“你不自己问吗？还是说你们壁虎的处事风格就是这样的？”
听出林岚语气中的嘲讽，阿慧也没有生气，只是道：“趁我现在还想好好跟你说话，你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别到时候没机会开口了，天天在阴曹地府里后悔鬼生。”
与阿宁平和温顺的性格不同，阿慧是泼辣的性子，平时做事说一不二也十分干练，也正因为如此，陆琴寒才有意让阿慧帮自己做事。
林岚捕捉到了关键点，她眯着眼睛问道：“什么叫没机会开口？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能知道什么？我只知道林木出卖了你，程二现在对你很不满意。”说着阿慧嗤笑道，“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过了许久，当阿慧都失去耐心准备离开的时候，林岚突然说道：“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可你要帮我一个忙。”
月泠刚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走远的阿慧，她没想太多，直接拧开房门走了进去。
正坐在椅子上发呆的林岚听见门锁扭动的声音后便转头看去，见来人是月泠，她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反而松了一口气，“来了。”
“来了。”
月泠随意环视了一圈周围，发现同样的角落里，同样的矮柜，现在同样被移动过。她便知道林岚这里的情况和自己那边没有任何区别。
“我今天见到陆先生了。”月泠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林岚同步，所以她并没有像阿慧那样跟林岚打哑谜，直接道：“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之前做了什么让陆先生放弃了你？”
月泠一开始并不能准确猜到林岚和陆琴寒之间的那点破事。
可对程二的试探，以及程二的反应，让她不禁有了一个想法：如果要完成杀死程二的任务，需要一个主要动手的人，和一个在旁协助的人。那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让月泠成为主要动手的那位。
最适合，也最有可能的，应该是这个林岚。
只是月泠确实来到这里了，也确实听出了陆琴寒想让自己当刀尖子的意思。
“放弃......呵呵，放弃？”林岚冷笑一声，脸上挂着无奈的笑意，“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放弃我了吗？我从进到这里，没有一件事顺从我的心意。”
“他说过让我讨好程五，我去了。
“结果又让我讨好程二，我冒着生命危险搭上了这条线，可是现在呢？我不想死，我不想就这样躺在那群死人堆里，最后被乌鸦吃个干净。
“我只能去找宁烨，好不容易就快成功了，现在他居然想要放弃我......
“他凭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林岚双目赤红地看着月泠，癫狂道：“你以为你和我有什么区别？能有我，也能有你，甚至还能有别的人。没有价值就只能去死，这就是他陆琴寒的座右铭。”
月泠忽然觉得林岚很可悲。
她步步为营，过着连青姐都称赞的好生活，可她只是陆琴寒的傀儡——一个随时都能被拿来给别人铺路的傀儡。
然而月泠也没有资格去可怜别人。林岚说得没错，今天能是林岚，明天就能是李岚、张岚，甚至还能是站在她面前的莫月泠。
“我知道的。”月泠叹了口气，将林岚拥进怀中，安抚道：“我之前和人约定，只要进来，不论我用什么办法出去，都能获得自由。但陆先生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杀了程二，只是第一步。而怎样才能算通关，他没有说。”
“毁灭蜂巢。”林岚闷闷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在听完月泠说的话之后，她瞬间就选择好了自己的阵营。
莫月泠是最好的选择，没有之一。
“什么？”月泠低头看去，林岚闭上眼，泪珠被从眼角挤出，消失在还算柔软的布料中。
“我说，毁灭蜂巢。活着、获胜、毁灭这里，你就能自由。”林岚顿了顿，补充道：“这是陆琴寒亲自告诉我的。”
又来了，又到了月泠最讨厌的猜谜环节。或许是掌握的信息还不够多，所以她还不能在短时间内理解这段话的意思，但这并不妨碍她提出问题。
“目的呢？陆琴寒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是这里的获利者，摧毁这里对他有什么好处？”
林岚微微推开月泠，起身从枕头底下拿了一个半个巴掌大的本子，道：“这是‘零号协定’。”
见月泠眼神微变，林岚反而笑开了，包着泪水的眸子亮晶晶的，“我就知道春汐那人会把‘一号协定’给你看。那是安淼从程七那边偷来的。程七这人迷糊，居然现在都不知道。”
“安淼就是因为‘零号协定’进来的。他安河是协会成员，把自己的妹妹拿来这里作抵押，简直禽兽不如。
“而你，应该不是替陆琴寒的什么人进来的吧？毕竟我记得陆琴寒是有一个弟弟的。
“我们还不够格。”
林岚说着，将本子递给月泠，“这里面只有两条，其他的都是可能对你有用的东西。”
月泠想翻开，却被林岚阻止，“现在回答你刚刚的问题。这个你回去再看，一定不能让别人发现。”
林岚抬着水壶准备给自己倒水，却因为手腕无力，里面的热水泼洒出一些，白皙的手背上立刻出现了一片红色。
“唉，是有些不中用了。”
月泠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抿着嘴并不接话。
“陆琴寒说，主人喜欢看人斗人，就像斗蛐蛐一样。最想看到的就是有一个人从蜂巢能获胜——也就是摧毁蜂巢。
“所以，摧毁蜂巢不是他陆琴寒的目的，而是这个蜂巢建造者的目的。
“他为实现主人的目的而行动。明白了吗？”
月泠忽然疑问道：“之前就没有人出去过吗？这么长时间，一个都没有？”
“有啊。在西区，像最早的白可、乔乔......她们都出去了。”
“然后呢？自由了吗？”
林岚没忍住笑了，她抬着细皮嫩肉的小手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眸色娇媚。良久，她才用小指拭去眼角的泪水，苦笑道：“她们死了。”
“在踏出蜂巢的一瞬间。
“砰——
“陆琴寒亲手杀了她们。”
像是怕月泠没有体会到这句话背后的悲剧，林岚又一字一顿道：“陆琴寒，亲手杀了他亲自带进来的、帮他完美完成任务的女人们。”
她有太多的话想要告诉月泠了。林岚进入蜂巢一年，在这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各种各样的死法。
在今天得知真相之前，她甚至想过就这样杀了程二，然后重新过回从前那种卖笑的生活。假装这一年毫无尊严又如履薄冰的经历就是一场噩梦。
可惜，陆琴寒告诉她，只能用死来结束这场噩梦。
“我能帮你什么吗？”月泠内心深处突然升腾起一股无力感，她无力地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去解救面前这个无力的女人。
“帮不了。”林岚察觉到月泠的情绪变化，她释然地笑道：“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陆琴寒会放弃我吗？”
“因为我怀孕了。
“在蜂巢的老鼠，是不能怀孕的。这意味着我完全没有了价值。
“我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可还是被程五知道了。他想杀了我，是陆琴寒说这孩子是他的，这才让我活到现在。”
林岚吐出一口浊气，终于可以在别人面前光明正大地将手抚上肚子了。
“我是为了让你知道你应该知道的东西才跟你说这些。我只有一个目的，如果哪一天，我死了，”林岚说着，从自己的无名指上摘下一枚极细的银戒指，“你带着它，也带着我......带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林岚的眸光深沉地看着月泠戴着戒指的手指，“你回去吧。我想安静一下。”
月泠想起那个应该是死了的景心，她向自己说出遗言的时候，是否也是这副快要碎掉的模样？
喉头像是堵上了什么东西，月泠突然间说不出话来。
直到拧开门把手，月泠才道：“小心程二。小心林木......”她突然发现这个瘦弱单薄的女人竟然面临着这么多人的恶意和杀机。月泠没忍住又转身拥住林岚。
林岚笑道：“我之前也就跟男人喝喝酒玩玩游戏，没想到在这里还当上大反派了。”她说得轻松，然而泪水却不住地往下滑落，“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我没有......”
这里的男人不喜欢女人哭，所以林岚这个怕疼的人就算被铁棍打到吐血都没有流下过一滴眼泪。然而现在，就像是要将这一年里都没有流出的泪水全部流光一般，她压抑地哭着。
随着点名的钟声响起，一切的情绪被按下暂停键，走廊恢复宁静。
在阿宁点完名之后，林岚重新坐回椅子，眼睛紧盯着房间里的摄像头，拿起旁边程二送她的玻璃珠，一个又一个地往红光扔去。
她的眼睛还布满血丝，眼底的青黑和毫无血色的双唇让她看上去就像是厉鬼一般。此时重复的动作更是像按了重播键一样，机械又诡异。
“啪啦——”镜头碎了。
坐在监控室的阿慧看着突然黑掉的屏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抓住旁边昏迷的另一个壁虎的手，将走廊的灯尽数关闭之后，便从小门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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