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与上次宁烨的死不同，这次的洛陶简直就像是被上面的人判了死刑一般。
找不到嫌疑人，就连要求监控也被壁虎拒绝了。程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洛陶做的事被上面的知道了，所以这次连他的面子也发挥不了作用了。
“把那个......叫晓真是吗？把她给我带过来。”程二焦躁地嚼着牙签，这两天来不及刮掉的胡茬跟随着他的动作一动一动的，看上去居然还有些滑稽。
“二哥，洛陶可是安先生的人。应该不太可能吧？”程五接到命令之后并没立刻去找晓真，只是道：“而且一起的晓真也是安先生的人。”
在程五的眼里，安先生的人在北馆应该是寿命最长的。只要没犯什么大错，程二都会保一保。
要说凶手会是同住的晓真，可能性是很小的，毕竟只要被监控拍到，那就是死路一条。
这些道理程二又怎么会不懂。他斜着眼睨了程五一眼，道：“让你去就去，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滚！”
程二的态度让程五在心里画了个问号。
不过是一只老鼠罢了，甚至还是被上面的人处决死的。就算她是安先生的人，也轮不到程二去“讨回公道”。印象中洛陶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程二为什么这么关心杀害洛陶的人是谁？
“五哥？去办事？”
程七怀里揽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姑娘，看见程五从程二的办公室中走出来，便问道：“最近二哥是不是很忙啊？都好几天没见到人了。”
程五的眼神扫了那小姑娘一眼，便笑道：“你美人在怀，连哥哥都不关心了。”
兄弟之间也经常这样开玩笑，再加上程七最近心都在这个小姑娘身上，闻言也只是低头看了眼怀中却生生的女孩，然后对程五道：“我也挺忙的——”
并不想听程七敷衍的回答，程五打断道：“好了，我也没说你什么。我还有事，你随意。”
程五走在走廊上，看着旁边紧闭的房门，心里又想起了之前自己被惩罚的事情。
他为了北馆付出了这么多，忍辱负重地为北馆在上面挣了脸面。然而就算如此，在程二心里自己仍比不上那个草包程七。
最近北馆死了人，又关了人。程七居然还能每天呆在温柔乡不闻不问，而程五已经连着忙了几天，就这还要承受程二无缘无故的怒火。
程五心中的妒忌和怨恨也像藤蔓一般恣意生长，恨不得现在就让程二和程七下了地狱，来平复自己内心的不忿。
自从那天春汐离开之后，陆天易总是会在一个人发呆的时候想起春汐手臂上的疤痕，以及她说的那些话。
他是少数派，可也是一个医生。
虽然陆天易有些时候也觉得自己的意志不够坚定。不然也不会来到这里。
“小天。”
这一声呼唤将陆天易从自己的思绪中拽了出来，他闻声看去，便看到陆琴寒正站在门口跟他打招呼。
“哥！”陆天易好久没有见到陆琴寒了，看到他来找自己，陆天易赶紧过去给了陆琴寒一个拥抱。
陆琴寒笑道：“几天不见了，最近忙吗？”
“不忙。”陆天易将门关好，又拉上了玻璃窗上的小窗帘，这才在陆琴寒对面坐下。
陆琴寒打量着房间里的环境，道：“这里还适应吗？这段时间没有什么空位，只能先让你在这里当医生了。”
陆天易摇摇头，道：“没关系，感觉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同的。夜辰对我也还可以。”
说起夜辰，陆天易想起自己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那个看上去气质不凡的夜老板居然对他十分尊敬。是因为自己是医生，所以他才这样吗？
“哥，你在这里是干什么的？”
“我？”陆琴寒收回自己环顾四周的眼神，反问道：“之前都不好奇，怎么现在想起来问了？”
“也不是，”陆天易给陆琴寒倒了杯水，接着道：“就之前夜老板对我还挺尊敬的，总觉得是看在哥的面子上才这样的。”
闻言陆琴寒笑了，他起了逗弄的心思，道：“不能是因为他尊敬医生才这样吗？”
没想到陆天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的笑容瞬间落了下来，他喃喃道：“我感觉不是。因为听说上一个医生是他亲手打死的。”
这是陆天易无意间听病人说起的，后来那人还诚惶诚恐地让陆天易千万不要说出去。不然他很有可能会被夜辰惩罚。
那个医生当时没有救活一个叫顾寅的男人，然后被夜辰一怒之下一枪打死在了医务室里。
这才空出了这个位置让陆天易来补缺。
陆琴寒看着面前陆天易的表情变化，自然也猜到他知道顾寅的事情了，于是他状似无意道：“那可能就是因为我了。”
这句话顺利让陆天易转移了注意力，他好奇地问道：“哥是做官的？”
“算是吧。我是负责这一层的。”
“怪不得。”得到陆琴寒的答案之后，陆天易这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笑道：“我还以为对我这么尊敬，是有什么企图呢。”
“紧张了？”陆琴寒起身在房间里走了两圈，然后道：“最近有没有什么病人来这里？听说你送了批血液样本出去。”
“北馆有个人怀孕了，要抽血做鉴定。这里做不了，就让人送陆地上去了。”说着，陆天易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一般，将春汐来找自己的事情也跟陆琴寒说了。
不过他隐瞒了自己跟春汐说起的“少数派”的事情，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也没有什么说的必要。
“春汐？”陆琴寒皱眉重复了一遍，陆天易连忙道：“哥认识这个女人吗？”
闻言陆琴寒收起思索的表情，笑道：“她是这里的人，我多少都会有点印象的。”
陆天易不疑有他，接着道：“我觉得这样不太好，所以就拒绝她了。感觉像是在做坏事。”
“你可以答应做这件事的。”
“什么？”
“我说，你可以做。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
听出陆天易的犹豫，陆琴寒又道：“不愿意？那不做也行。”
“倒也不是......”陆天易虽然对别人是直来直往，但在陆琴寒面前他总是无法果断地做出决定，下意识地会依赖陆琴寒的想法和建议，“她的目的是什么呢？万一帮了不该帮的人，那岂不是卷进去了？”
“这不还有我吗？我是这里的管理者，出了事情除了告到我这里，他们没有别的办法。”陆琴寒安抚道，“你要是想帮，那就帮。不想帮，也没事。她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她没有那个能力。”
陆天易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来到这里一直都只跟病患打交道，像这样带着阴谋的事情他向来都刻意地不去了解，也不去接触。
想起春汐说起伤痕来历时颤抖的声线。
当从陆地鉴定中心送来的报告被他压在文件最下层的时候，陆天易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当禁闭室外的灯第二次被关上的时候，林岚终于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伸手抚摸上自己已经平坦的小腹，向来冰冷的内心竟然划过了一丝名为“庆幸”的情绪。
那孩子就算没死，那也是生不下来的，就这样趁着昏迷昏迷的时候离开人世，或许对谁都是一件好事吧。
“林岚，你终于醒了。”苍老的声音就这样在林岚耳边炸开，她警觉地看向黑暗的角落，却看不到任何东西。
“我叫洛斯，你旁边那个是月泠。”
“我们认识。”月泠笑道。
“哦，抱歉。因为你一直昏迷着，我也没考虑到这点。”
林岚的脑子还懵着，完全没有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旁边的月泠听上去和这个老人还挺熟悉的，那他应该暂时不会伤害自己。
“你好，呃——洛斯。”林岚的声音还有些嘶哑，长时间的沉睡以及喉咙上的伤痕让她说话还有些费劲。
“你好。真是个懂礼貌的孩子，和月泠一样。”
洛斯察觉到林岚说话不顺畅，便也没有主动找话。他看着月泠的方向道：“你接着说，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呀。”月泠将指甲中的泥土扣掉，无奈道：“可我现在做不到让她死。这太难了，会被人发现的。”
“我觉得我可以帮你。”洛斯像是站起了身子，他走到月泠的栏杆小窗面前，伸出了自己布满皱纹的手，手心朝上，将自己手中的一颗药丸呈现在月泠面前。
“这是？”月泠面上不解，然而心跳却如擂鼓一般。
她抬头看着面前的老人，只见他的长相和他展现出来的气质十分相配，银色的圆框眼镜和打理整齐的装扮跟月泠印象中的那个文化人形象简直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此时他披着黑色的风衣，眸光有神，身姿挺拔，隐约还能看出些军人的做派。
“你应该是早就知道了的。”洛斯看着月泠做戏的表情，语气却没有嘲讽，只是平淡如水，“你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吗？”
月泠也算是和洛斯投缘，闻言倒也没有被揭穿的尴尬，她坦然回道：“那确实。”
“想必我在你这里是过关了。”
洛斯点点头，却接着道：“那我直接给旁边这位？”说着洛斯抬脚准备往林岚那边走去。
月泠喊住了他，问道：“我能问问为什么你会有这种药吗？”
“为什么......”洛斯抬着头，像是在拼凑着久远的记忆碎片，“具体的我忘了，但我还记得我的最初目的是想在这里看乐子。”
“孩子，蜂巢太无聊了。只看权力者斗殴毫无意义，最有趣的还是看底层蚂蚁的挣扎。看它们怎么把大象打倒，看它们怎么把大象蚕食殆尽，这才最有意思。
“我在这里呆了五年，看过多少怨天尤人的小蚂蚁，又看过多少以死逃避的可悲人。
“你是第一个让我看到希望的。
“之前我也给过别人这个药，可他们却自己用了。最后我不小心说漏了嘴，他们全部都真的没了呼吸。
“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
洛斯的话让月泠后背瞬间沁满了冷汗。她这才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帮别人，并不是出于同情或者利益。他只是为了看戏，为了看别人的生存挣扎。
此时此刻，传入耳中的被悲悯语气伪装的残忍话语让月泠只能紧盯着洛斯的身影消失在视线盲区，她想说些什么，可因为过度的紧张，喉头紧闭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直到洛斯打开林岚的门，脚步声传来的时候，月泠才从喉咙中挤出了一句话，“她会死吗？”
“会，但也不会。我说过你是我最看好的孩子。”洛斯似乎轻笑了一下，可惜月泠并看不到，“会如你所愿的。”
林岚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其中一直重复的“死”字让她脑海中警铃大作。她拼命地挥着手，想要挣扎着逃跑。
没想到眼前的这个老人虽然看上去上了年纪，然而他施加在林岚手腕上的力气却大得惊人。
林岚挣脱不开，只能用力躲开他喂过来的药片，嘴里咒骂着：“死老头！莫月泠！我帮你，你还要害我！你这个贱人！贱人！”
洛斯实在不喜欢这些粗鄙之语，他一把捏住林岚的下巴，迅速将药片扔了进去，“我喜欢懂礼貌的孩子。林岚，你太吵了。”
林岚被扔在地上，她扣着喉咙想把药片吐出来，却只能吐出酸水，看不到任何疑似药片的痕迹。
“林岚，我们会再见的。”月泠紧握着拳，低声道。
她双手颤抖着，因为肾上腺素的快速分泌，现在的她只能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冷静一些。
月泠自己是不排斥与虎谋皮的，可如果别人的性命也牵扯进来的话，她便对此痛恨了起来。
“她说得对。”洛斯又恢复了那种轻松的语气，只是说的话有些不太正经。
林岚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她浑身无力，简直就像被抽空了气体的气球那样，脑袋空白的前一秒，林岚无奈道：“真是要被你折磨死了。”
她还是愿意相信月泠的。
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月泠也是她林岚唯一在身上看到希望的人。
没有之一。
找不到嫌疑人，就连要求监控也被壁虎拒绝了。程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洛陶做的事被上面的知道了，所以这次连他的面子也发挥不了作用了。
“把那个......叫晓真是吗？把她给我带过来。”程二焦躁地嚼着牙签，这两天来不及刮掉的胡茬跟随着他的动作一动一动的，看上去居然还有些滑稽。
“二哥，洛陶可是安先生的人。应该不太可能吧？”程五接到命令之后并没立刻去找晓真，只是道：“而且一起的晓真也是安先生的人。”
在程五的眼里，安先生的人在北馆应该是寿命最长的。只要没犯什么大错，程二都会保一保。
要说凶手会是同住的晓真，可能性是很小的，毕竟只要被监控拍到，那就是死路一条。
这些道理程二又怎么会不懂。他斜着眼睨了程五一眼，道：“让你去就去，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滚！”
程二的态度让程五在心里画了个问号。
不过是一只老鼠罢了，甚至还是被上面的人处决死的。就算她是安先生的人，也轮不到程二去“讨回公道”。印象中洛陶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程二为什么这么关心杀害洛陶的人是谁？
“五哥？去办事？”
程七怀里揽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姑娘，看见程五从程二的办公室中走出来，便问道：“最近二哥是不是很忙啊？都好几天没见到人了。”
程五的眼神扫了那小姑娘一眼，便笑道：“你美人在怀，连哥哥都不关心了。”
兄弟之间也经常这样开玩笑，再加上程七最近心都在这个小姑娘身上，闻言也只是低头看了眼怀中却生生的女孩，然后对程五道：“我也挺忙的——”
并不想听程七敷衍的回答，程五打断道：“好了，我也没说你什么。我还有事，你随意。”
程五走在走廊上，看着旁边紧闭的房门，心里又想起了之前自己被惩罚的事情。
他为了北馆付出了这么多，忍辱负重地为北馆在上面挣了脸面。然而就算如此，在程二心里自己仍比不上那个草包程七。
最近北馆死了人，又关了人。程七居然还能每天呆在温柔乡不闻不问，而程五已经连着忙了几天，就这还要承受程二无缘无故的怒火。
程五心中的妒忌和怨恨也像藤蔓一般恣意生长，恨不得现在就让程二和程七下了地狱，来平复自己内心的不忿。
自从那天春汐离开之后，陆天易总是会在一个人发呆的时候想起春汐手臂上的疤痕，以及她说的那些话。
他是少数派，可也是一个医生。
虽然陆天易有些时候也觉得自己的意志不够坚定。不然也不会来到这里。
“小天。”
这一声呼唤将陆天易从自己的思绪中拽了出来，他闻声看去，便看到陆琴寒正站在门口跟他打招呼。
“哥！”陆天易好久没有见到陆琴寒了，看到他来找自己，陆天易赶紧过去给了陆琴寒一个拥抱。
陆琴寒笑道：“几天不见了，最近忙吗？”
“不忙。”陆天易将门关好，又拉上了玻璃窗上的小窗帘，这才在陆琴寒对面坐下。
陆琴寒打量着房间里的环境，道：“这里还适应吗？这段时间没有什么空位，只能先让你在这里当医生了。”
陆天易摇摇头，道：“没关系，感觉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同的。夜辰对我也还可以。”
说起夜辰，陆天易想起自己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那个看上去气质不凡的夜老板居然对他十分尊敬。是因为自己是医生，所以他才这样吗？
“哥，你在这里是干什么的？”
“我？”陆琴寒收回自己环顾四周的眼神，反问道：“之前都不好奇，怎么现在想起来问了？”
“也不是，”陆天易给陆琴寒倒了杯水，接着道：“就之前夜老板对我还挺尊敬的，总觉得是看在哥的面子上才这样的。”
闻言陆琴寒笑了，他起了逗弄的心思，道：“不能是因为他尊敬医生才这样吗？”
没想到陆天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的笑容瞬间落了下来，他喃喃道：“我感觉不是。因为听说上一个医生是他亲手打死的。”
这是陆天易无意间听病人说起的，后来那人还诚惶诚恐地让陆天易千万不要说出去。不然他很有可能会被夜辰惩罚。
那个医生当时没有救活一个叫顾寅的男人，然后被夜辰一怒之下一枪打死在了医务室里。
这才空出了这个位置让陆天易来补缺。
陆琴寒看着面前陆天易的表情变化，自然也猜到他知道顾寅的事情了，于是他状似无意道：“那可能就是因为我了。”
这句话顺利让陆天易转移了注意力，他好奇地问道：“哥是做官的？”
“算是吧。我是负责这一层的。”
“怪不得。”得到陆琴寒的答案之后，陆天易这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笑道：“我还以为对我这么尊敬，是有什么企图呢。”
“紧张了？”陆琴寒起身在房间里走了两圈，然后道：“最近有没有什么病人来这里？听说你送了批血液样本出去。”
“北馆有个人怀孕了，要抽血做鉴定。这里做不了，就让人送陆地上去了。”说着，陆天易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一般，将春汐来找自己的事情也跟陆琴寒说了。
不过他隐瞒了自己跟春汐说起的“少数派”的事情，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也没有什么说的必要。
“春汐？”陆琴寒皱眉重复了一遍，陆天易连忙道：“哥认识这个女人吗？”
闻言陆琴寒收起思索的表情，笑道：“她是这里的人，我多少都会有点印象的。”
陆天易不疑有他，接着道：“我觉得这样不太好，所以就拒绝她了。感觉像是在做坏事。”
“你可以答应做这件事的。”
“什么？”
“我说，你可以做。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
听出陆天易的犹豫，陆琴寒又道：“不愿意？那不做也行。”
“倒也不是......”陆天易虽然对别人是直来直往，但在陆琴寒面前他总是无法果断地做出决定，下意识地会依赖陆琴寒的想法和建议，“她的目的是什么呢？万一帮了不该帮的人，那岂不是卷进去了？”
“这不还有我吗？我是这里的管理者，出了事情除了告到我这里，他们没有别的办法。”陆琴寒安抚道，“你要是想帮，那就帮。不想帮，也没事。她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她没有那个能力。”
陆天易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来到这里一直都只跟病患打交道，像这样带着阴谋的事情他向来都刻意地不去了解，也不去接触。
想起春汐说起伤痕来历时颤抖的声线。
当从陆地鉴定中心送来的报告被他压在文件最下层的时候，陆天易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当禁闭室外的灯第二次被关上的时候，林岚终于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伸手抚摸上自己已经平坦的小腹，向来冰冷的内心竟然划过了一丝名为“庆幸”的情绪。
那孩子就算没死，那也是生不下来的，就这样趁着昏迷昏迷的时候离开人世，或许对谁都是一件好事吧。
“林岚，你终于醒了。”苍老的声音就这样在林岚耳边炸开，她警觉地看向黑暗的角落，却看不到任何东西。
“我叫洛斯，你旁边那个是月泠。”
“我们认识。”月泠笑道。
“哦，抱歉。因为你一直昏迷着，我也没考虑到这点。”
林岚的脑子还懵着，完全没有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旁边的月泠听上去和这个老人还挺熟悉的，那他应该暂时不会伤害自己。
“你好，呃——洛斯。”林岚的声音还有些嘶哑，长时间的沉睡以及喉咙上的伤痕让她说话还有些费劲。
“你好。真是个懂礼貌的孩子，和月泠一样。”
洛斯察觉到林岚说话不顺畅，便也没有主动找话。他看着月泠的方向道：“你接着说，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呀。”月泠将指甲中的泥土扣掉，无奈道：“可我现在做不到让她死。这太难了，会被人发现的。”
“我觉得我可以帮你。”洛斯像是站起了身子，他走到月泠的栏杆小窗面前，伸出了自己布满皱纹的手，手心朝上，将自己手中的一颗药丸呈现在月泠面前。
“这是？”月泠面上不解，然而心跳却如擂鼓一般。
她抬头看着面前的老人，只见他的长相和他展现出来的气质十分相配，银色的圆框眼镜和打理整齐的装扮跟月泠印象中的那个文化人形象简直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此时他披着黑色的风衣，眸光有神，身姿挺拔，隐约还能看出些军人的做派。
“你应该是早就知道了的。”洛斯看着月泠做戏的表情，语气却没有嘲讽，只是平淡如水，“你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吗？”
月泠也算是和洛斯投缘，闻言倒也没有被揭穿的尴尬，她坦然回道：“那确实。”
“想必我在你这里是过关了。”
洛斯点点头，却接着道：“那我直接给旁边这位？”说着洛斯抬脚准备往林岚那边走去。
月泠喊住了他，问道：“我能问问为什么你会有这种药吗？”
“为什么......”洛斯抬着头，像是在拼凑着久远的记忆碎片，“具体的我忘了，但我还记得我的最初目的是想在这里看乐子。”
“孩子，蜂巢太无聊了。只看权力者斗殴毫无意义，最有趣的还是看底层蚂蚁的挣扎。看它们怎么把大象打倒，看它们怎么把大象蚕食殆尽，这才最有意思。
“我在这里呆了五年，看过多少怨天尤人的小蚂蚁，又看过多少以死逃避的可悲人。
“你是第一个让我看到希望的。
“之前我也给过别人这个药，可他们却自己用了。最后我不小心说漏了嘴，他们全部都真的没了呼吸。
“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
洛斯的话让月泠后背瞬间沁满了冷汗。她这才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帮别人，并不是出于同情或者利益。他只是为了看戏，为了看别人的生存挣扎。
此时此刻，传入耳中的被悲悯语气伪装的残忍话语让月泠只能紧盯着洛斯的身影消失在视线盲区，她想说些什么，可因为过度的紧张，喉头紧闭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直到洛斯打开林岚的门，脚步声传来的时候，月泠才从喉咙中挤出了一句话，“她会死吗？”
“会，但也不会。我说过你是我最看好的孩子。”洛斯似乎轻笑了一下，可惜月泠并看不到，“会如你所愿的。”
林岚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其中一直重复的“死”字让她脑海中警铃大作。她拼命地挥着手，想要挣扎着逃跑。
没想到眼前的这个老人虽然看上去上了年纪，然而他施加在林岚手腕上的力气却大得惊人。
林岚挣脱不开，只能用力躲开他喂过来的药片，嘴里咒骂着：“死老头！莫月泠！我帮你，你还要害我！你这个贱人！贱人！”
洛斯实在不喜欢这些粗鄙之语，他一把捏住林岚的下巴，迅速将药片扔了进去，“我喜欢懂礼貌的孩子。林岚，你太吵了。”
林岚被扔在地上，她扣着喉咙想把药片吐出来，却只能吐出酸水，看不到任何疑似药片的痕迹。
“林岚，我们会再见的。”月泠紧握着拳，低声道。
她双手颤抖着，因为肾上腺素的快速分泌，现在的她只能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冷静一些。
月泠自己是不排斥与虎谋皮的，可如果别人的性命也牵扯进来的话，她便对此痛恨了起来。
“她说得对。”洛斯又恢复了那种轻松的语气，只是说的话有些不太正经。
林岚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她浑身无力，简直就像被抽空了气体的气球那样，脑袋空白的前一秒，林岚无奈道：“真是要被你折磨死了。”
她还是愿意相信月泠的。
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月泠也是她林岚唯一在身上看到希望的人。
没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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