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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他是来求学的,不是来授徒的

    就在这会儿,书房里陆陆续续进来了人,均是李家子弟,以李秉易为首,进来后,各自在椅子上落座,一副等待的模样。

    贾瓒有些傻眼。

    “是我让他们来的,一起听一听你读《春秋》的心得。“李守中还算给贾瓒留面子,将适才梅鼎铭的话纠正了,若贾瓒讲得不好,那就是心得,讲得好,则再论。

    贾瓒深吸一口气,不得已,站起身,朝李守中躬身道,“是!”

    既是如此了,贾瓒就只好打起精神来,幸好他为了让李守中能够认可他的读书方式,提前做了充足的准备,又有超凡的记忆力加持,《日讲》中的内容了然于心。

    《日讲》可以说是集康熙朝知识精英的思想精华于一体,讲义精妙,就看贾瓒能够发挥出多少了。

    梅鼎铭依旧在打量贾瓒,想从其外表看出,他究竟有何不凡之处。

    他是为好友打抱不平来的,看到好友被贾瓒打击成那般,颓废不能振作,不知为何,他竟生出了唇亡齿寒之感。

    书房里偶有窃窃私语声,时不时还会有嗤嗤的笑声响起,众人的目光不离贾瓒,见他久久不语,都很期待他能够出丑,虽说是讲读书的心得,可一个从未读过经书的人能有什么心得?

    李守中闭目养神,见贾瓒久久不发声,睁开眼睛朝他看去,贾瓒站起身问道,“老师,是接着上次的地方讲吗?”

    “嗯!”李守中点点头,贾瓒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本心头没底,但到了这骑虎难下的时候,他索性一定神,气沉丹田,朗声开始讲起来了,“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左传》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

    “小师叔,我们是来听你讲《春秋》的,谁都知道你记性好,就不必给我们背书了。”李秉方笑着道。

    他话音未落,李家子弟已是大笑起来。

    梅鼎铭不禁莞尔,看到李秉易紧张,他有些不解。

    李守中睁开眼睛,朝李秉方瞪了一眼,李秉方忙起身认错,神态间谁都看得出他的不以为然。

    贾瓒并不理会,继续道,“先说其中‘初’字,凡传言‘初’者,因此年之事而推其所由始者……克之者何?杀之也。杀之,则何为谓之‘克’?此乃春秋笔法,言大郑伯之恶也。何为大郑伯之恶?母欲立之,己杀之,如勿与而已矣……”

    贾瓒洋洋洒洒地讲着,初时,尚因紧张还有些结结巴巴,不太顺畅,但讲了几句之后,便利索起来,直如长江奔腾,滔滔不绝。

    李守中先是闭着眼睛,但听了一会儿,他就倏地将眼睛睁开,看着贾瓒聚精会神。

    梅鼎铭不知何时,坐直了身体,就如同讲课的人是他最尊敬的老师一样,不敢在姿态上有任何懈怠不恭的地方。

    李秉易背在身后的手在颤抖,李家其他子弟们均聚精会神地听着,他们曾听过师长讲《春秋》,人各有自己的见解,但从未有一个人的认识讲解如此全面,如此透彻,如此详尽,字字句句给人醍醐灌顶之感,又如饮美酒,酣畅淋漓。

    “克者何?能也。何能也?能杀也。何以不言杀?见段之有徒众也……”

    李守中听到此处,竟是连连点头。

    贾瓒说的口干舌燥,他停了下来,一是自己要喝口水,二是也给众人消化的时间。

    此时,一名李家子弟站起身来,恭敬地朝贾瓒一鞠躬行礼,“小师叔,侄儿有一处不解之意。”

    贾瓒因也有些投入,宛如回到了前世面对客户或是媒体,谦逊谨慎,彬彬有礼,带着标准的笑容,道,“请讲!”

    梅鼎铭此时醒过神来,眼前这人不是自己的老师,而是比自己还小几岁的贾瓒啊,荣国府的人,将门之后呢。

    他不由得自嘲一笑。

    李秉易已是万念俱灰,此人不光记忆力比他好,聪颖悟性又是他所不及的。

    关键,短短几天功夫,他将《春秋》理解到了这一步,可见其用功程度何等骇人听闻。

    这让人还怎么追赶?

    不得不说,一场打赌,李秉易已是乱了方寸,忘了初衷。

    “小师叔所言,此《春秋》诛意之文也。侄儿能够懂这句话,只是不知该如何去理解这句话,此若为题,又该如何阐发议论?”

    意思是,如果科举的时候从这一段中截取题目,该如何形成自己的论点,这就需要深挖文意了。

    李守中赞赏地点点头,此子尚有天赋。

    这也是贾瓒在读书的过程中会格外留意的地方,说白了,如果学习的时候不能够体会出题老师的思路,那读书的效率就会很低。

    “克者,以力胜之,若仇敌然。不称‘弟’,段不弟也。于鄢,谓既伐诸京,又蹙诸鄢,极之于其所往也。自常情观之,段躬为不义,庄待其及而后讨之,似亦非过。而《春秋》归狱于庄……”

    贾瓒边说,众人便若有所思地点头,有些悟性极好的,已是面露喜色,显然所得非浅。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直到管家在房门口出现,贾瓒讲了一个段落,停了下来,李守中这才想起来,用膳的时辰到了。

    他笑呵呵地道,“一恍惚,就这么晚了啊!今日听你讲《春秋》,这般深入浅出,实非为师所料,想必你这些师侄们收获颇丰呢。”

    好几个李家子弟纷纷道,“听师叔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呢!”

    其中一人过来执意要拜在贾瓒门下,贾瓒忙摆手道,“万万不可,我翻开《春秋》第一页,还是在五日前,我自己都才读了几天书,如何能够授徒?”

    李守中大笑道,“不急不急,这般下去,不出半年,你也可以指点你这些师侄们了。“

    他适才听贾瓒讲《春秋》,虽观点全面,论述备详,但很显然还缺乏融会贯通,只能说贾瓒在读《春秋》的时候,收集了不少前人的积累,但并没有形成他自己的观点。

    李守中也是求全责备,也不想想贾瓒的年纪,正如他所说,他才刚刚开始读《春秋》而已。

    贾瓒不由得愕然,他来李家是为了求学,现在成了什么,他反而成了送上门来的劳力,免费为人传道受业解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