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幽谷中的女尸
“母亲！”
他的身体近乎本能地发出呐喊。
与此同时，几乎将他淹没的复杂情感，涌上心头。
纪忆被动品味着这并非源自自己，却又来自‘自己’的浓烈情绪。
悲伤、迷茫、恐惧……让他稍微在意的是——这恐惧似乎并非针对自己处境，抑或是对未来的担忧，它的目标，正是眼前死去的女人，也即是——‘他’的母亲？
依恋、孺幕之中，竟是压抑极深而又真实无虚的恐惧？
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丝丝甜腥的血腥气流过鼻腔。
或许是自睁开眼以来，遭遇到的诡异怪诞之事太多，纪忆混乱的思绪反而有些平静下来，神情木然。
勉强恢复了思考能力的大脑，第一次得以冷静下来，分析自己的境况。
（首先，自己现在处于一个陌生……而又诡异危险的环境。）
（其次……）
他的眼睑微颤，似乎是想要隔绝眼前所见，却又固执地张着，任由月色之下血泊中的影子映在眼瞳之中——
因视线低垂而显得有些狭长的双眼，修长的鼻梁，双唇紧紧抿着，下巴略有些消瘦……血泊中的影子模糊暗淡，唯有眼瞳在月光下泛着熹微光泽。
从未见到过的少年脸庞。
（这具身体，也已经不是属于名为纪忆的——原本的我了……）
幽暗的影子无法倒映出眼底复杂的情绪，他抬起手掌，凝滞了刹那，抚摸到自己的脸孔。
颤抖的指尖处，是完全陌生的棱角。
（而在浑噩中来到这里，不，不如说是‘回’到这里，便是这具身体的‘前任’主人，所残留的本能在引导？）
在自己察觉不到的地方，存在着另外一股‘意志’在‘操纵’着自己的行动——随着这个猜测的出现，放佛有一股凉意自背脊蔓延而上，让他不寒而栗。
却又无从抵抗。
不过相比自身如今所遭遇的惊悚怪诞，这似乎又算不得什么了。
哈，就不要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他扯起嘴角，想要做出一个无所谓了的笑容，却没能成功，只扯出了一个难看的表情。
他的视线顺着流淌的鲜红，蔓延向房屋深处。
本该陌生的室内陈设在幽暗中模糊不清，他却本能地生出一种熟悉。
这大概是‘我’的……家？
纪忆这样想着，却没有分毫要踏入其中的举动。
人影凝固一般望着屋内，直至一阵烈风刮起，将院内枝头上本就在不久前的疾雨击打下摇摇欲坠的叶片摇落。
大概是屋子另一侧的窗户开着，上面还爬着一只细小青虫的叶子，顺着气流从敞开的房门处飘入。
纪忆的视线跟随着这枚划自己脸侧的叶片，凝视着它越过月光分割出的明暗交界，落入屋内幽暗之中，连同上面的虫子一起——消失不见！
他的瞳孔紧缩。
即便房屋更深处的空间没有月光照入。
但却并非完全不可视物。
故而他无比确定，自己视线中的叶子在进入幽暗中的瞬间，便如同被从现实中抹去了一般，再无痕迹。
（自己的谨慎是对的。）
陆续有落叶被幽暗吞噬，他望着这一幕，心中发寒。
直至风声止歇。
他再一次望向幽暗中的房屋深处。
（这些东西，真的是存在的么？）
他的视线落向那些在幽暗中显露轮廓，仿佛在等待着自己的家具的影子。
他抬起脚，向后落去。
一步步远离这间屋门。
连呼吸都放轻，小心翼翼自篱笆的缺口中退出，才停下止不住颤抖的双腿，冷汗自额头滑落。
摇摇将目光投向因为距离而更加幽暗不清的敞开门扉，内里的月光仿佛比之之前暗淡了些许，隐隐白色裙角沾染鲜红血迹，好似自门扉处隔离出了内里另外一个未知的世界。
（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从未止歇的极度恐惧浸泡着心灵，时间久了，竟然让他生出一种另类的清明。
（斑驳森冷的青铜祭坛、干枯死去仍望向自己的众多尸体、死状诡异却被这具身体唤作母亲的女人、放佛连通幽冥的‘家’……还有祭品——哈，毫无疑问这个位置属于自己，他可没有忘记自己醒来时所处的地方——祭坛的中央！）
（这一切都清晰昭示着如今所处的环境，对自己并未怀有着哪怕一丝善意。）
心头的危机感越发浓重。
仿佛感受得到笼罩在自己身周无形却又浓稠的恶意！
死死按着因为恐惧而颤抖不止的双腿，试图让它稳定下来。
他迈开步子。
虽然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一切背后隐藏着的危险，但或许至少可以在物理空间尺度上远离这里。
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也好。
身体已经并非是自己的了也好。
至少，先活下去。
…………
沙沙……
枯叶枝条发出被踩踏折断的细微声响。
直到稍微冷静下来，纪忆才注意到，这片山林应该在不久之前才经历过大雨。
地面落叶不知已经积攒了多久，深层已经完全腐烂，此时浸泡了雨水，散发着潮湿腐朽的气息。
脚踩在上面，下陷时微微的失重感触，如同踏入仅仅表面干枯了的塘底淤泥，极不舒服。
这让少有这种荒山野林跋涉经验的他走得极为艰难，不时被暗淡夜色里隐没在枯枝烂叶中的树根绊得踉踉跄跄。
（之前之所以能够在浑噩中顺利地跑到木屋那边，似乎还是因为残存在这具身体中的本能……）
然而当他不再处于失神恍惚的状态，却再难找到之前那种在山林中游刃有余的感觉。
他不由面露苦笑。
本就暗淡的星月辉光，被茂密墨绿树冠层层遮掩，让下面空间更为幽暗，完全不足以让他辨识方向，近乎是在漫无目的奔走着。
不时响起嘶哑鸟鸣，偶尔可以看到近处树干上爬过的从未见过昆虫，一直没有遇到任何的猎食性野兽，大概是纪忆自醒来以来，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不知跑了多久，夜色似乎愈加深沉，让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时间凝滞的错觉。
蓦地，不同于一直以来幽暗林间的光泽出现在视野之中，即便只是幽幽的光泽，仍旧让他心头一振。
脚步加快，已经处在黑暗中许久的双眼稍稍适应了些光亮，然而映入眼中的一幕，却让他瞳孔紧紧缩成了一点——
遍地的扭曲尸体，诡异地齐齐望向中央铜绿色的祭坛……
他的身体近乎本能地发出呐喊。
与此同时，几乎将他淹没的复杂情感，涌上心头。
纪忆被动品味着这并非源自自己，却又来自‘自己’的浓烈情绪。
悲伤、迷茫、恐惧……让他稍微在意的是——这恐惧似乎并非针对自己处境，抑或是对未来的担忧，它的目标，正是眼前死去的女人，也即是——‘他’的母亲？
依恋、孺幕之中，竟是压抑极深而又真实无虚的恐惧？
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丝丝甜腥的血腥气流过鼻腔。
或许是自睁开眼以来，遭遇到的诡异怪诞之事太多，纪忆混乱的思绪反而有些平静下来，神情木然。
勉强恢复了思考能力的大脑，第一次得以冷静下来，分析自己的境况。
（首先，自己现在处于一个陌生……而又诡异危险的环境。）
（其次……）
他的眼睑微颤，似乎是想要隔绝眼前所见，却又固执地张着，任由月色之下血泊中的影子映在眼瞳之中——
因视线低垂而显得有些狭长的双眼，修长的鼻梁，双唇紧紧抿着，下巴略有些消瘦……血泊中的影子模糊暗淡，唯有眼瞳在月光下泛着熹微光泽。
从未见到过的少年脸庞。
（这具身体，也已经不是属于名为纪忆的——原本的我了……）
幽暗的影子无法倒映出眼底复杂的情绪，他抬起手掌，凝滞了刹那，抚摸到自己的脸孔。
颤抖的指尖处，是完全陌生的棱角。
（而在浑噩中来到这里，不，不如说是‘回’到这里，便是这具身体的‘前任’主人，所残留的本能在引导？）
在自己察觉不到的地方，存在着另外一股‘意志’在‘操纵’着自己的行动——随着这个猜测的出现，放佛有一股凉意自背脊蔓延而上，让他不寒而栗。
却又无从抵抗。
不过相比自身如今所遭遇的惊悚怪诞，这似乎又算不得什么了。
哈，就不要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他扯起嘴角，想要做出一个无所谓了的笑容，却没能成功，只扯出了一个难看的表情。
他的视线顺着流淌的鲜红，蔓延向房屋深处。
本该陌生的室内陈设在幽暗中模糊不清，他却本能地生出一种熟悉。
这大概是‘我’的……家？
纪忆这样想着，却没有分毫要踏入其中的举动。
人影凝固一般望着屋内，直至一阵烈风刮起，将院内枝头上本就在不久前的疾雨击打下摇摇欲坠的叶片摇落。
大概是屋子另一侧的窗户开着，上面还爬着一只细小青虫的叶子，顺着气流从敞开的房门处飘入。
纪忆的视线跟随着这枚划自己脸侧的叶片，凝视着它越过月光分割出的明暗交界，落入屋内幽暗之中，连同上面的虫子一起——消失不见！
他的瞳孔紧缩。
即便房屋更深处的空间没有月光照入。
但却并非完全不可视物。
故而他无比确定，自己视线中的叶子在进入幽暗中的瞬间，便如同被从现实中抹去了一般，再无痕迹。
（自己的谨慎是对的。）
陆续有落叶被幽暗吞噬，他望着这一幕，心中发寒。
直至风声止歇。
他再一次望向幽暗中的房屋深处。
（这些东西，真的是存在的么？）
他的视线落向那些在幽暗中显露轮廓，仿佛在等待着自己的家具的影子。
他抬起脚，向后落去。
一步步远离这间屋门。
连呼吸都放轻，小心翼翼自篱笆的缺口中退出，才停下止不住颤抖的双腿，冷汗自额头滑落。
摇摇将目光投向因为距离而更加幽暗不清的敞开门扉，内里的月光仿佛比之之前暗淡了些许，隐隐白色裙角沾染鲜红血迹，好似自门扉处隔离出了内里另外一个未知的世界。
（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从未止歇的极度恐惧浸泡着心灵，时间久了，竟然让他生出一种另类的清明。
（斑驳森冷的青铜祭坛、干枯死去仍望向自己的众多尸体、死状诡异却被这具身体唤作母亲的女人、放佛连通幽冥的‘家’……还有祭品——哈，毫无疑问这个位置属于自己，他可没有忘记自己醒来时所处的地方——祭坛的中央！）
（这一切都清晰昭示着如今所处的环境，对自己并未怀有着哪怕一丝善意。）
心头的危机感越发浓重。
仿佛感受得到笼罩在自己身周无形却又浓稠的恶意！
死死按着因为恐惧而颤抖不止的双腿，试图让它稳定下来。
他迈开步子。
虽然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一切背后隐藏着的危险，但或许至少可以在物理空间尺度上远离这里。
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也好。
身体已经并非是自己的了也好。
至少，先活下去。
…………
沙沙……
枯叶枝条发出被踩踏折断的细微声响。
直到稍微冷静下来，纪忆才注意到，这片山林应该在不久之前才经历过大雨。
地面落叶不知已经积攒了多久，深层已经完全腐烂，此时浸泡了雨水，散发着潮湿腐朽的气息。
脚踩在上面，下陷时微微的失重感触，如同踏入仅仅表面干枯了的塘底淤泥，极不舒服。
这让少有这种荒山野林跋涉经验的他走得极为艰难，不时被暗淡夜色里隐没在枯枝烂叶中的树根绊得踉踉跄跄。
（之前之所以能够在浑噩中顺利地跑到木屋那边，似乎还是因为残存在这具身体中的本能……）
然而当他不再处于失神恍惚的状态，却再难找到之前那种在山林中游刃有余的感觉。
他不由面露苦笑。
本就暗淡的星月辉光，被茂密墨绿树冠层层遮掩，让下面空间更为幽暗，完全不足以让他辨识方向，近乎是在漫无目的奔走着。
不时响起嘶哑鸟鸣，偶尔可以看到近处树干上爬过的从未见过昆虫，一直没有遇到任何的猎食性野兽，大概是纪忆自醒来以来，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不知跑了多久，夜色似乎愈加深沉，让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时间凝滞的错觉。
蓦地，不同于一直以来幽暗林间的光泽出现在视野之中，即便只是幽幽的光泽，仍旧让他心头一振。
脚步加快，已经处在黑暗中许久的双眼稍稍适应了些光亮，然而映入眼中的一幕，却让他瞳孔紧紧缩成了一点——
遍地的扭曲尸体，诡异地齐齐望向中央铜绿色的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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