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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格物

    东宫之中。太子妃坐在椅上,温柔地看着丈夫和小女儿嬉闹。

    “呦呦呦小竹儿飞起来喽!”

    朱土将三岁小女儿朱见竹忽然举过头顶,小女孩高兴地哈哈直笑。

    忽然,朱土听到暗中护卫姜孤的影卫传音,顿时眼中一亮,将小女儿放在地上。

    “呦呦呦小竹儿又掉下来喽!”

    朱见竹的小脚感受到踏实的硬地,瘪着小嘴踢了她爹一脚,逗得朱土哈哈直笑。

    ……

    严家府园的一座宅子中,严家四爷严绩朝正微微欠身给唐寅斟茶,随后坐回自己的椅子座上,淡淡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唐大人回来后的这把火烧的人不少啊。”

    唐寅轻吹茶面,笑道:“严大人何出此言?唐某只不过是秉公办事罢了。”

    严绩朝忽然哈哈大笑道:“哈哈哈,秉公办事好啊,我大明国官员就应该像唐大人这样不畏权贵,尽忠敬业!”

    唐寅羞涩一笑,道:“严大人过誉了,另外这是太子夸我的话,严大人好歹也是认识字的人,能不能换个词夸我。”

    严绩朝顿时又冷下脸来,轻啜一口茶,换了个话题,道:“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倒是真让唐大人费心了。”

    “您家那两位公子做得不是什么大罪,我只是按法按律惩戒几天,不会费心的。”

    说着,唐寅摇头晃脑地闻了闻茶香,笑道:“严府的茶确实不一般。”

    “唐大人连尝都不尝,怎么知道不一般呢?”严绩朝道。

    “尝尝?哈哈哈还是别了,唐某在民间浪了四十年,喝得惯贱酒,喝不惯这贵茶水。”

    唐寅扣上图样精美的顶瓷茶盏盖子,将其放回桌上,笑道:“严大人,二位公子的事情唐某已经转达了,我还有公事,就不多呆了,告辞。”

    说完,唐寅起身向门外走去。

    严绩朝看了一眼对面已经扣死盏盖的茶盏,冷笑道:“唐大人当真不尝尝?”

    唐寅闻言停住脚步,回头笑道:

    “唐某的舌头贱,喝这茶水就是牛嚼牡丹,我还是回去跟百姓们一起打生生茶锅的茶水喝吧。”

    “咔嚓——”

    严绩朝手中的茶盏瞬间碎裂成粉,化作一手滚烫的泥水。

    “严大人这是生气了?”

    唐寅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你他妈是不是忘了老子四十年前怎么压得你们这群蠢货抬不起头来了?”

    “要不是昨天晚上查你信息发现你也参加了那年的科举,你以为老子会认识你?”

    “在老子面前耍脾气?你也配?”

    “蠢货!”

    ……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

    知善知恶是良知,存善去恶是格物。

    这是王守仁对他阳明心学的概括性诗句。诗句叙事虽不完全,但正因为其不完全,王守仁才选择将这首小诗拿出来与姜孤讨论。

    姜孤读完这首小诗思考了好一会儿,忽然道:“祭酒,学生有一事不明。”

    “何事?”

    “‘格物’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守仁将手伸出窗口,指在纸上,跟看白痴一样看着姜孤,道:“存善去恶。”

    “……”

    姜孤觉得是自己没问明白,用手指在“格物”两个字周围画圈,从脑中快速检索出几条关于“格物”的信息,道:

    “‘格物’一词最早在《礼记·大学》篇中出现。大汉国大儒郑玄曾在他的《礼记正义》中注其:‘格,来也;物,犹是也。其知于善深,则来善物;其知于恶深,则来恶物。言事缘人所好来也。’”

    “大唐国大儒李翱在其《复性书》中曾言:‘物者万物也,格者来也至也。物至之时,其心昭昭然明辨焉,而不应于物者,是致知也,是知之至也。知至故意诚,意诚故心正,心正故身修,身修而家齐,家齐而国理,国理而天下平。此所以能参天地者也。’”

    “前宋国大儒朱熹研究出了‘格物’更深的道理,曾言:‘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

    王守仁明白了姜孤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答案,抚须笑道:“那我也言:意所在之事谓之物,格者,正也。正物理在良知,良知在意,意在心。然,心即理。”

    三由二来,二由一来,一由零来,零又由什么什么而来。

    此类的文字叙述手法是大世界人族哲学书面上常用的写作手法,理解王阳明的话对姜孤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儿。他很快陷入深思,三匹马儿也放轻了蹄子,生怕打扰到这位皱眉沉默的少年一点。

    王阳明看见此景倒是有些疑惑,这三匹马儿可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小兔子,就连他那位架此车多年的车夫都得好生伺候着这三匹马儿,以保持着一种似友似生的合作感才能驾车,怎么这三匹马儿今日见着姜孤就好像耗子见到了猫,仆人见到了主,无比地听话温顺呢?

    真是怪事!

    王守仁轻轻放下小窗帘,也开始思考一些其他的事情。

    ……

    三匹马儿都并非凡马,都认识去国子监的路,不用姜孤驱鞭就知道自己寻路。

    王守仁的马车并没有在国子监门口停止,国子监的大门自动打开。马车继续前进,穿过那条叽喳攀比又忽然寂静的青石板路,穿过那架蛙鸣鸟叫又忽然寂静的宽边拱桥,穿过那片推搡嬉笑又忽然寂静的芳香花林,穿过那几座争论课题又忽然寂静的教学大室……

    人在嘈杂的海浪波涛声中沉睡后,会在风平浪静中醒来,人在移动中也不会想到自己在移动,只有在停止的那一刻才会意识到终点的到达。

    马车吱呀一声停在一栋名为心学屋的建筑物前,停止的感觉将姜孤激醒,他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已然到了目的地了。

    姜孤顿时懊恼无比,不禁猛拍一下大腿,哀叹道:“我还没寻思明白呢!”

    三匹马儿的屁股顿时一颤。

    王守仁掀开窗帘,看着少年懊恼的模样,失笑道:“怎么了,什么地方没寻思明白?让你愁成这样?”

    “就是就是就是……”姜孤揉着太阳穴,皱眉道:

    “您那四句教诗我明白了,格物是何我也明白了,可这理到底是什么呢?朱熹说格物之理,您说格心之理,物有物理,心有心理,到底是格的什么理呢?”

    “你为何要去格物之理?”

    姜孤回头看着王守仁,道:“自然是想知道……哦~学生明白了。”

    说完,姜孤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羞涩道:“原来道理如此明白,是我想浅了。”

    王守仁闻言微微一笑,摇头道:“不,是你想深了。”

    “寻个孝的道理是要问父母吗?寻个忠的道理是要问君吗?寻个石子的道理是要问石子吗?寻个修行的道理是要问修行吗?那恐怕你一辈子也问不到答案,修行之词连个实物都没有,怎么能回答你的问题呢?说到底,怎么探究,探究出个什么都是借物悟理罢了,其实你要去寻的道理都在你本心。”

    姜孤眼睛一亮,接话道:“所以说,哪怕是从别人那处问理,也不过是我本心想问理,是吗?祭酒?”

    “可以这么说,不过从别人处问的理舍何得何也都在于你的心中选择。”

    心学屋的大门自动开启,王守仁边下马车边说道:“好了,收起来那张纸吧,现在搞清楚你的灵脉为何细小才是要紧。”

    姜孤闻言小心地将那张纸叠好揣进怀中,下了马车。三匹马儿走出几步路后立刻如伺候完皇上的太监一般轻松,抬起马蹄“哒哒哒”地循着路去马厩了。少年见此大感惊奇,惊奇于三匹马儿的聪明听话。

    王守仁见此奇怪地看了姜孤一眼,却也没作评论,迈步进了心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