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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3 呓语

    四月是最残酷的月份,从死地里生出丁香,混合着记忆和欲望,用春雨搅动了枯燥的根。可是四月已经过去了,现在是七月,白天,樱桃的香味会从一个不知名的小区附近的小树林传来,当然,因为这里是东区交界。七月持有新的星座,晚上在透明的天空中-

    白鹿站在敞亮的巨大办公室,不是头次踏足第,从上而下注视着第三层上司,他判断旁边椅子坐着的就是未曾谋面的四层上司。

    三层上司看对方的眼神就像平日那些与自己共事的人看向三层上司的眼神。

    上司的办公桌上放着他的中年照片和家庭照片,还有他关于提前退休和在北区度假的终极梦想,穿着他那件特制的衬衫,明显刚刚理发,今天是特别的日子不是吗。

    然后三层上司小心翼翼地瞟了瞟旁边的男人,转向白鹿,瞬间拉下脸。

    他们一答一唱持续了半个小时,白鹿没有听进去多少,他提取了需要的部分。

    后天,星期一,做好一份project的初稿,并且在开会时讲解。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大概是原本负责的人生病了,或是死掉了,听说最近出现了很多新型病毒。

    三层上司笑眯眯:“毕竟明天星期天是假期不是吗?”四层上司笑眯眯。

    白鹿也笑眯眯。“是的,是的。”隐约中,两人丑恶的脸叠在一起。

    星期日。假期。本该是的。

    白鹿要把那份初稿完成,让自己不至于在台上结结巴巴,那会搞砸自己长久以来屈居于第二层狭小工位的努力。不用睡觉的好处来了,他花了晚上所有的时间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这份工作,无他,因为星期天是他约见心理医生的日子。

    他记得的,布雷特提醒他:“你或许该去看医生了。”

    没有被冒犯的感觉,白鹿也无法对这句话产生什么反应。一切都是如此的,平淡。

    所以,他要去看治疗师了!他一直认为,作为天主教徒可能很有趣,可以去忏悔,卸下自己的负担,让别人告诉你,他们原谅你,把所有的罪孽都带走,把石板擦干净。或者这种治疗的疗程也是其中类似的方法。

    当然,这并不完全是同一件事。

    要是失眠了,他大概不会去公立医院检查,失眠通常都是心理上的问题。而且,噢,拜托,那些心理医生喜欢他,那条街上没有那个医生认不得他,他可是常客。

    虽然这几个星期里他试图减少这方面的开销,可是那里像是有魔力似的,这不再次把他勾了回去。

    白鹿坐在列车凳子上,手里攥着还滴着水的雨伞,心中盘算着单单今天的开支。列车要去往西区,那里不比南区好多少,这么一往返,需要零碎的六个硬币。但要是单日离开,那便是五个硬币,这就是他即将做的东西。

    格雷多(crudel)列车公司为了让南区的人远离其他地方也算是用尽了心思,例如南区永远无法直达北区,你得先到达东区,做一轮检查申请,然后多附上几个硬币,雇上一个声名良好的警卫。当然,不是守卫自己,而是监视自己。便是平日白鹿要到东区工作,也得在同一日回到南区打卡,不然还得缴交额外的价钱,这也是为何他如此讨厌加班的原因。

    白鹿抠抠索索地玩弄着硬币。如此,五个硬币,加上心理医生昂贵的费用。。。

    “你可得留点神,”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说道,“瞳中之扉(thedoorintheeye)在注视着你,孩子。”白鹿猛地把钱包合上,捏的紧紧的才转过头来,迎面是两道锐利的目光从一张枯瘦肮脏的脸上瞪视着他。

    “抱歉,我不信教。”白鹿说。他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如何的,身材颀长,但体型相对有点单薄。五官细致,轮廓深邃,感觉一派斯文甚至带点学究气质。一个有暮气的年轻人,有一头永远纠结的白发和一双苍白的长眼睛,其实是银灰色,可惜在大部分光线下都是透明的,似乎只有白鹿自己才能看见那些青灰色,脸上那种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表情,对异性和神神叨叨的教徒有很大吸引力。

    通常这句话足以使很多只是为了索取路费或食物的乞丐教徒离开,他们都不是什么意志坚定之人,不然他们会在教堂工作,而且有一个免费提供的家。更重要的,很少有教徒回来到南区,这里没有任何教堂,它们只要开始建设就会被推倒,罪恶分子不需要这里有宣扬爱的机会,这里是公认的没救之地。

    老太太明显不是那样的人,也没有流露出被冒犯之意。她自顾自地坐下来,白鹿则快速看向四周,没有其他的空位了。

    “所以,不信教的小伙子,你要到哪里去?”寻常的问题,奇怪的问法。

    “远离南区,或许去西区那样。你呢?”他轻轻地把皮球踢回去,并且希望对方会滔滔不绝得自己说上好一会儿,如此,他便不用转动他那可怜的失眠脑袋,去想一个答案。

    老太太“啊哈”了一声,吓了白鹿一跳。“西区。我也去过西区,”她如白鹿推算,开始说起来了,“西区啊。西区不是个好地方。”

    总比南区好。

    白鹿点点头。

    老太太继续说,“西区是个熔炉,很多人的手会伸进那里。”这个我知道,教徒们传教的最爱之地。“比南区差太多了。”

    白鹿忍不住插了一句:“那么,南区哪里好呢?”

    列车还要2分钟到达站台。他似乎看见老太太也看了那个提示一眼。

    “南区呀,隐藏这最大的秘密,很多人,解开世界的秘密。。。”老太太的声音逐渐低下去,引得白鹿不由得垂耳聆听,突地,老太提高声线,又吓了白鹿一跳。“把你的手伸出来,”老妇人对他说,“我给你算算命。”

    “不需要硬币吗?”白鹿笑了一下,终于进入正题了,她若是来讨硬币,便是这个时间了。“我见过很多占卜师都捧着大水晶,拿着硬币来计算。”

    老太太眯了眯昏花的眼睛,也笑了笑。“不用,孩子。她们只是技艺不精湛。”

    那么你就很精湛啰?白鹿刻意用自己纯白的眼睛看着对方,通常这会让人产生愧疚,“那么,如果我把手给你,之后你会让我自己一个人吗。”他指了指播报。

    老太太咯咯地笑,仿佛听见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似的。“当然。当然。”于是白鹿把手给了她。

    “首先,你要到一个神秘的城市……”她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力气使人心惊。“我不是要到另一个城市,我要去西区。”白鹿对她说。

    “哦,那是之后的事情。”老太太顿了顿接着说,“然后,你要记住一切都是从地下的道路开始的。”

    “道路?”

    老妇人点点头。

    白鹿见她完事了,也确定对方大概只是一个悠闲的骗子,于是站了起来,身子有些不稳。“好吧,”道路随处都是,你如何都会应验。“我会小心的,谢谢。”

    列车已经进入视线了,刚冒了个车头,该是时间离开这里了。

    “死亡与光明永远无处不在。它们开始、终结、相伴、相克,它们进入无名的梦境,附着在那梦境之上,”老太太最后紧紧抓住白鹿的手,语速极快地吐出,致力于他离开前要挣这一波的神鬼人设。

    “在轮回中将言语焚烧,也许正是为了创造一点点美。”他自信地笑,欣赏着对方脸上的愕然,“出自光明王。”他微笑的弧度就像是在彰显阅读知识给予自身的光辉,乘着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他挣脱了对方的手,把对方眼底的复杂捕捉起来。

    他背着老夫人,潇洒地挥了挥手,已是完全看透了。

    早上9点的列车没有几个人,对于返工的,上学的,已是一班过迟的列车。白鹿与三两人分别进入不同车厢,倚靠在离车门最近的位置。

    心中一动,抬头一看,却是陈旧的车门努力合上,列车开始行驶了,再去看看,站台长凳那边已是没了那老妇人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