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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变

    今天是杜老回洛阳述职的日子,但等侯在宫门外的随从久久不见老爷出来,听到下朝路过的官员窃窃私语才知道,老爷遭到弹劾,已被廷尉收押审理了。

    杜元凯托了荀翊几经打听后终于问道,杜老是因为没有上报擅自进州而被斩杀的鲜卑人才被问罪的。

    荀翊眉头紧蹙,目光忧虑道:“此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不过是疏忽职守,革职罚俸;往大了说却可以是通敌叛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曹大将军果然还是动手了!

    杜元凯面沉如水,目光冷峻道:“曹璠此番定然不肯善罢甘休。”

    荀翊拍了拍杜元凯的肩膀,安抚道:“别担心,父亲已在托人安排了,先寻机让你和杜叔父见上一面,而后怎么行事再商议。”

    当晚杜元凯飞鸽传书幽州询问详情的同时便派人快马加鞭赶往幽州探查真相。

    翌日,司马晓回门的时候,荀翊便与司马大公子、二公子去了书房商议此事。

    “想不到丰乐亭侯府竟遭此变故。”司马玥听司马晓说了事情的大概,诧异道:“丰乐亭侯真的会通敌叛国吗?”

    司马晓摇了摇头,惋惜道:“杜叔父为人忠义正直,所以荀家祖父当年才向魏文帝同时举荐了杜叔父和咱们爹爹,后来杜叔父还上书提醒魏明帝警惕司马一族连朋结党,如此忠君爱国之人,怎么可能通敌叛国呢。”

    司马玥恍然道:“那便是有人陷害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杜叔父定然能沉冤昭雪!”

    司马晓叹了口气:“杜叔父得罪的权贵太多,朝上愿为杜叔父求情的本就屈指可数,如今敢于发声的更是寥寥无几,若不是荀家公爹历数功绩力证杜家忠良,怕是当场便被攀诬定罪了。”

    水至清则无鱼啊,看来做人还是不能太无暇!司马玥听得发憷,忽然就明白了阿姐在广化寺跟自己说的:“看似高门显贵,实则危在旦夕。”,不由怔怔道:“那杜叔父会如何呢?”

    司马晓目光忧郁道:“以杜叔父宁死不屈的气节,大概难逃一劫。”

    司马玥心中一股火气蹭地冒了上来,杏眼怒目道:“若我是杜叔父,便是与那些奸佞同归于尽也定不让自己独独牺牲!”

    司马晓看着妹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气笑道:“你可知那些奸佞是谁?岂是你想同归于尽便能同归于尽的,匹夫之怒不过以头触地说的就是你这个傻样。”

    “哼”司马玥不服地撇了撇嘴道:“我才不以头触地呢!管他是谁,我都要让他血溅五步!”

    若杜元凯像司马玥这般热血昏头,怕是已经血溅百步了。

    在等幽州消息的同时,杜元凯想方设法四处疏通,可不是吃了闭门羹,就是被晾在偏厅喝了一肚子的茶水。

    一顿忙活下来倒也不是一无所获,花出去了白花花的银子,收获了凉飕飕的嘲讽。

    “元凯啊,当初你父亲弹劾曹璠的时候我就劝过他不要做无谓的谏言,结果呢?他不听我的,还说我助纣为虐,哼,如今我也是爱莫能助。”

    “元凯啊,过刚易折,你父亲啊就是太正直了,你啊比他强!无论如何,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不要太过了惹恼了那位,连青山都没了。”

    “昔日叫你父亲打点四下,他说自己两袖清风,杜公子倒是出手阔绰,看来丰乐亭侯侯府也不是一清如水的嘛。”

    杜元凯面静如水,嘴角微笑,眼底深沉,冷嘲热讽一一笑纳。

    两日后的晌午,谷雨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书房。

    杜元凯忽觉眼皮直跳,头疼不安地看向谷雨。

    “公子!”谷雨脸色煞白,嘴唇哆嗦道:“廷尉发布了老爷的定罪公告,于…于秋后处绞。”

    才第六天廷尉就发布了杜老被判死罪于秋后处绞的公告!曹大将军一党竟然如此急不可耐!

    “砰”的一声闷响,杜元凯惊怒之下一拳捶在书案上,多日积攒的忿恨一朝爆发,剑眉紧蹙,星眸渐红,咬牙冷语道:“此事府中一概不得言语,别让任何风声走漏到我母亲那里。”

    谷雨心知自家公子是怕本就身弱多病的侯夫人听闻这个消息无法承受,连忙怯怯地点头道:“公子放心!”

    杜元凯知道一时半会还不会有幽州的消息,镇定了心神,立下便去找了荀翊。

    荀翊也是刚刚得知消息,惊怒之余安抚好友道:“离秋后尚有半年之余,眼下圣旨未降,还有机会转圜,我们一定找到法子救出杜叔父!”

    杜元凯微微颔首道:“当务之急我想先见上父亲一面。”

    荀翊甚是赞同,轻声道:“父亲已疏通了廷尉狱的牢头,安排了接应的人明天当值,一早我们便可去探望杜叔父了。”

    杜元凯沉声道:“感谢翊兄,待荀伯父回来我再登门拜谢!”

    荀翊定睛挑眉,语气略嗔道:“如此见外,我看你是急糊涂了!”

    杜元凯无奈地笑了笑,父亲昔日的同僚本就往来不多,此刻自然是避之不及,杜氏一族人丁单薄更是指望不上,这短短的几天他便感受到了什么是人走茶凉求告无门。

    荀翊拍了拍好友的肩道:“狱中已打点了人照拂,你莫急,待明儿见过杜叔父我们再另行商议。”

    第二天一早,杜元凯和荀翊便赶到廷尉狱门口。

    稍后片刻从洞黑的狱门里蹿出一胡渣狱卒。

    胡渣狱卒定睛看清荀翊,连忙步下台阶恭请道:“二位请随我来!”

    杜元凯与荀翊相视一眼便拾阶而上。

    “站住!”背后一声喝止响起,马蹄纷踏而来。

    登至半道的三人心中均是一沉,齐齐驻足回首。

    但见三五人策行阶前翻身下马,为首的公子哥锦衣金冠,圆脸大耳,一双狭长的眼睛冷笑着,嘴角得意地上扬道:“原来是你俩!”

    杜元凯面沉如水,眸光冷峻,缄默地盯着来人。

    荀翊眉头微蹙,不悦道:“曹兴,你来干什么。”

    曹兴,正是之前被丰乐亭侯杜恕弹劾的尚书左丞曹璠之子。

    来者不善,冤家路窄。

    曹兴冷哼一声,马鞭指向阶上三人,盛气凌人道:“这话应该我问你们才对!廷尉有令无诏不得探监!”

    语毕曹兴身后四个侍从蹿上台阶将荀翊、杜元凯团团围住。

    被迫与众人隔开的胡渣狱卒一看形势不对,瞅了瞅荀翊的眼色,便悄摸着退回了那洞黑的狱门之中。

    狗仗人势的纨绔!荀翊满面愠色,冷笑道:“你敢动我们?”

    曹兴猖狂笑道:“你们敢闯狱,我就敢替公执法。”

    杜元凯冷眼道:“想不到玩忽职守的曹左丞之子竟如此勤勉,你可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曹兴的笑容僵住,狭长的眸子戾气四溢,狠狠道:“杜元凯,我这几个手下都是粗野之人,惹恼了要打你我可拦不住!”

    侍从看了看曹兴的眼色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曹兴!”荀翊挡在杜元凯身前,怒目喝退道:“天子脚下,丰乐亭侯府尚在,你敢目无王法?自己的手下你都管不住,曹左丞若教子无方当也难辞其咎。”

    曹兴闻言仰头大笑,眉飞色舞地说道:“丰乐亭侯府,好光耀的门楣呀,杜公子,我若是你,便赶紧回去看好自家的匾额,免得被砸了都不知道!”

    杜元凯脸色一沉,一脚踹开曹兴的狗腿子,纵身下阶,飞身上马。

    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众人反应过来时,杜元凯已绝尘而去。

    “元凯!”荀翊眉头紧蹙,急忙步下台阶。

    “荀公子新婚燕尔怎么还出来趟浑水,”曹兴趾高气昂地挡在荀翊面前,阴笑道:“荀家与司马联姻本就引人侧目了,我若是你便好好守着小娘子,别出来强出头。”

    “滚开!”荀翊怒目推开曹兴,策马追去。

    一众狗腿子望着二人远去的方向,意犹未尽道:“公子,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吗?”

    “不急,”曹兴不屑地笑了笑,咬牙道:“不过是困兽之斗,看他们如何垂死挣扎也别有一番风趣。”

    狗腿子连忙一脸堆笑地谄媚道:“公子英明!杜家从今儿到秋后的每一天都将寝食难安如坐针毡!”

    “不仅是到秋后,是今后的每一天。”曹兴狞笑着,一双狭长的眼睛透漏出阴戾,哼笑道:“待他们散尽万贯,家破人亡,杀了他们家仆卖了他们婢女,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与曹氏作对的下场!”

    众狗腿闻言连连称是,又是一番称赞吹捧。

    舞阳侯府也听到了消息,书房内司马家两位公子神情严肃。

    “荀家派人传来的信,爹看完却一言不发。”二公子目光如炬,低声说道:“可是还记恨杜叔父太和六年上书提醒魏明帝注意司马府连朋结党动向一事?”

    “爹当年是很生气,但也敬佩杜叔父为人清流,更何况杜、荀、司马三家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不会想置杜叔父于死地的。”大公子负手而立,沉声答道:“爹不回应,必然是时机未到。”

    “曹氏越来越过分了!”二公子眸光一凛杀气腾升,冷声道:“竟派人砸了丰乐亭侯的匾额,听说气得侯夫人吐了血。”

    大公子心中一动,看着弟弟的神色,便知他定然是想起了当年母亲被曹氏气倒之事,沉声道:“如此荒唐之事,想来应是曹兴指使的。”

    二公子横眉咬牙道:“那也是他曹大将军纵容的!”

    “稍安勿躁。”大公子拍了拍弟弟的肩,嘴角微扬道:“常言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列侯府内,荀翊没有等到舞阳侯府的任何回复,面色沉重地看向一动不动坐着的杜元凯,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无力出口。

    司马家的反应太沉寂了,杜元凯觉得有些不寻常。

    司马世伯告病不朝的这些年,虽然司马大公子、二公子也退职闲居,但私下还是有些走动,不是全然不问世事,如今竟然如此缄默。

    杜元凯突然想到什么,出神间缓缓起身告辞。

    荀翊看着杜元凯心神不宁离去的背影,胸中愁闷,不由叹了口气。

    又过了几日,幽州飞鸽传回消息,证实了杜老的渎职,调查真相的探子却传书回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杜元凯看完略一思忖,唤来了谷雨。

    “啊?”谷雨茫然道:“公子让我去盯梢舞阳侯府?”

    杜元凯轻轻点了点头,嘱咐道:“远远地在望月楼靠西的厢房看着即可,若有情况就在窗缘插一只蓝旗,我便能知道。”

    谷雨依然茫然,惴惴道:“公子说的是什么情况?”

    杜元凯抬眸看了谷雨一眼,沉声道:“任何,不同于往日的情况。”

    数日后,朝阳生辉,浩浩荡荡的皇家仪仗,从巍峨的宫门贯出。

    四驾的马车多达九九八十一辆,另外还有备驾千乘骑,分三道行驶。

    前面是辟恶车驾、记道车驾、靖室车驾、象车鼓吹、式道侯开道;两边有大批步兵、骑队、校尉、廷尉、太尉、将军以及戟楯、刀楯、弓矢、鼓吹护驾;中间有九游车、云罕车、皮轩车、闟戟车、鸾旗车、建华车行进;接着是尚书、御史、中郞、将军等殿后。

    大驾车队由公卿引导,掌管宫廷车马的太仆驾车,辅政大将军随车护卫。

    旌旗招展,华盖翩翩,鼓乐喧天,气势恢宏,如游龙盘踞穿过十里长街,所到之处威严肃静,宫车辘辘,雷霆万钧,沿途百姓伏地叩首,无人敢窥视天子威仪。

    在辅政大将军曹大将军的陪同下,魏帝曹芳的仪仗不多时便出了洛阳城,前往高平陵祭奠魏明帝。

    翌日,司马玥正准备出府去阿姐家串门,走到院中发现有些蹊跷,这府内似乎比往日静寂。

    四顾之下遥见父亲的寝室门前,伫立着两个相向侧立的身姿,高大挺拔,负坚执锐。

    怎么会有兵将入宅?司马玥惊诧间再次想起阿姐说过的“看似高们显贵,实则危在旦夕。”

    难道要对父亲不利?司马玥瞬间惊骇,担心着父亲的安危,悄悄地摸近探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