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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他同去

    那两人头顶红雉尾银盔冠,身披绛红百花战袍,罩着玄铁铠甲,腰间赤莽利剑,足蹬飞云战靴,威风凛凛,器宇轩昂。

    定睛一看却是司马大公子和二公子。

    这是做什么?司马玥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万万想不到,接来下发生的事,于她,于司马家,于洛阳,甚至于曹魏,都将是一个转折点,一个巨变。

    吱呦一声,两位公子恭守的房门洞开。

    门口显现一位苍发银眉的古稀老人,面色黝黑,脸上的皱纹如沟壑纵横,但目光锐利似雄鹰,身形佝偻如狼顾,身披布衣红袍,手持鸣渊鸿刀,正是舞阳侯。

    司马大公子、二公子齐声唤道:“父亲!”

    “嗯,”舞阳侯沙哑的嗓音浸透了半百的沧桑,微睁的双眸发出森森寒光,一字一息冷然道:“终于等到这天了。”

    舞阳侯语毕踏出房门,前一步看着摇摇欲坠,后一步却行步生风,犹如老祖还魂,又似魔主降世,摇曳的红袍仿佛火照,被风吹扬的苍发更胜飞雪,气势骇人,遇神杀神,佛挡杀佛。

    司马玥看得目瞪口呆,久久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年父亲中风瘫痪竟都是装的!

    舞阳侯为了在曹大将军的强权下留存一息,苟延残喘十余载只为一朝伺机而动。

    如今曹大将军带着魏帝和文武百官都去了高平陵,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成败兴亡在此一举,乾坤扭转风云突变,牵动的可不是一人两人的性命!

    司马大公子、二公子紧跟在舞阳侯身后,穿过回廊疾步行至前院。

    府门前院已悄无声息地集结了三千死士。

    白衣黑刀,素缎蒙面,目露凶光,视死如归,一片肃杀之气,仿佛下一秒就要用鲜血祭衣。

    舞阳侯望着跪地请命的一众死士,苍老的声音激昂道:“十年了,老身不识诸君,诸君亦不识老身,但我等早已生死与共!今日若胜,司马家与诸君有福同享,今日若败,老身必先诸君而死!”

    众死士振臂高呼道:“永随太傅!万死不辞!”

    呼声震天,令人胆颤。

    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司马二公子带领一千死士去攻占城门。

    大公子则跟随父亲舞阳侯步上车辇,一路飞驰穿过长街,直奔武库。

    武库守卫看到四朝元老、当朝太傅率兵而来,竟无一人胆敢放箭阻拦,瞭望塔上的守卫反而被一一击落。

    两千死士追随着车驾冲进武库,一言不发杀人夺库,取出了所有武器后,兵分两路,势不可挡。

    大公子怀揣着早已拟好的檄文,带领一千死士千骑绝尘冲进皇宫,上奏曹大将军谋反,请郭太后亲书盖印下令讨伐逆贼。

    舞阳侯带领另一千人前往城门。

    转眼间,洛阳便落入了司马家的掌控之中。

    十里长街空无一人,闭门阖窗,万籁俱寂;高门大户不知所以,紧守门户,人人自危。

    一切发生得太快,洛阳城中上至皇亲国戚下至黎明百姓都猝不及防。

    唯独一人,事先察觉到了事变,赶在城门被攻占前抢先悄然出了城。

    司马二公子和父亲舞阳侯屹立于城门前,等着司马大公子拿来太后的诏书。

    空旷的长街上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勒停在城门前,车上走下一位花甲老者,正是与舞阳侯同为四朝元老的蒋国公,蒋济。

    身为前禁军首领,蒋国公对于此次司马大公子冲进皇宫也是给予了莫大助力,但此刻前来,却是为曹大将军说情:“仲达兄,你已胜券在握,若我能说服曹大将军缴械投降,可否饶他一命啊?”

    “好。”舞阳侯微睁着双眸,声音沙哑道:“只要你说服得了他。”

    蒋国公殷切地说道:“我有手书一封,以人格担保,降将不杀。”

    “这不够。”舞阳侯颤颤巍巍地摆了摆手,沉声道:“生死存亡之际,岂会听信一面之词啊。”

    蒋国公略一思忖道:“待我找来他最信任的尹大目去送信。”

    看到舞阳侯终于点了头,蒋国公立马上车,命随从掉转车头而去。

    “爹!”司马二公子不服道:”此时不杀更待何时?长安还有咱们十万兵马,根本不怕跟他打。”

    “兵不血刃,远迩来服,”舞阳侯声如枯木,缓缓说道:“况且魏帝尚在他手中,万一有什么闪失。”

    “那又如何!”二公子目光狠戾咬牙道:“一并除之即可!”

    “魏氏三祖皆托孤于我,此生我定不负。”舞阳侯心如磐石,沙哑的声音中有了些怒意:“莫要我再讲一遍了!”

    二公子霎时噤若寒蝉,脸色阴沉地退立于父亲身后。

    长街尽头,纷至沓来的马蹄声打破寂静,翘首以盼的身影终于出现。

    “太后懿旨到!”司马大公子带队策马而来,战袍飞扬,一路高呼:“逆贼曹大将军,祸乱朝纲,社稷难安,今挟天子于洛水,意图谋反,诏令司马,领军征讨,清君侧,靖国难!”

    城门众人齐声回应:“清君侧!靖国难!”

    雄厚洪亮的声音响彻洛阳,铁蹄之下整个皇城瑟瑟发抖。

    舞阳侯府内,书房里埋头抄书的司马安世猛然抬头望向窗外,眸光清亮神色复杂,执笔的手微微一颤。

    片刻之后,“啪嗒”一声笔墨滴落晕开一片漆黑,司马安世回过神来,咬牙低下头去继续抄写。

    而司马玥早已尾随来到城门外,藏身胡同之中暗暗观望。

    司马二公子带领一队死士留守城门,等待后续三千兵马集结前往洛水支援。

    司马大公子则跟随舞阳侯带领其余死士前往洛水浮桥。

    半晌后,孤身策马前来的尹大目,怀揣着蒋国公的手书匆匆赶到城门下。

    城上传来一声喝止:“站住!来着何人?”

    尹大目看着洞开城门旁一片肃杀的白衣死士,高声回道:“在下尹大目,奉司马太傅之令,持蒋国公手书前往洛水……”

    “咻”的一声,城楼上一只冷箭射出洞穿了尹大目的胸膛,差点将他射下马去。

    尹大目忍痛调转马头,毫不犹豫策马逃命。

    司马二公子冷眼看着尹大目负伤逃离,两指轻举,身后的一名死士立刻领命追杀了过去。

    司马玥赶到的时候还是晚了。

    尹大目拼死相抗,反杀白衣死士后已身负重伤,奄奄一息。

    司马玥从舞阳侯府一路尾随父亲到城门,自然明白二哥想置曹大将军于死地,所以才阻止尹大目去劝降。

    但曹大将军手上有张王牌,就是魏帝。

    舞阳侯忍辱偷生多年,如今铤而走险,也是无奈之举。

    如果曹大将军带着魏帝撤离,效仿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那魏国必将大乱,舞阳侯多年的筹谋便功亏一篑,河内司马氏也将倾覆于旦夕之间。

    眼下只能速战速决,于其冒着误伤魏帝的风险大动干戈打个两败俱伤,说服曹大将军缴械投降才是最好的办法。

    司马玥心下思忖:父亲的远见是对的,若是大哥在,定不会让二哥擅自做主。

    “司马二公子违背了司马太傅的意思。”司马玥扶起尹大目,忧心问道:“我,我该怎么做?”

    尹大目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从怀中掏出蒋公的手书和与曹大将军密定的信物,交到了司马玥手里。

    司马玥扒下死士的白衣套上,将手书和信物藏入怀中,来回踱步深呼吸,待调整好心绪镇静下来后,蒙上面冲入大街。

    也许此去无回,但司马玥坚信,无论为家,还是为国,她都必须说降曹大将军。

    司马二公子伫立在城门前,看见疾跑回来复命的死士,心中一动。

    来人冲到身边也不见停下的一瞬,司马二公子确定了这不是自己刚才派出去的人。

    是尹大目?不可能!那这是谁?!二公子虽然一时不得其解,但拔剑却毫不犹豫。

    来人仓皇躲过致命的一击,翻滚在地,众死士闻风而动,提刀砍去。

    来人眼看就要被斩杀于乱刀之下。

    “二哥!”熟悉的呼声响起,嗓音颤抖着带点哭腔。

    司马二公子迅速抬手握拳,众死士瞬间领命收住,只有脚下的尘土还在飞扬,刀剑的破空声还在回响。

    差一点就误杀了小玥!二公子惊出了冷汗,不等他缓过神来,一个身影已起跑冲出了城去。

    “回来!”司马二公子眼底的盛怒如山火喷薄而出,急吼道:“司马玥!回来!”

    听着背后传来二哥振聋发聩的怒吼声,司马玥跑得更快了,头也不敢回只咬紧了牙关撒腿狂奔。

    二公子无可奈何地望着小玥跑远的背影,阴翳的双眸有了丝动摇,不知是惊还是恐。

    洛水边,白衣肃杀的死士占据了浮桥,守住了从高平陵回洛阳的唯一出口。

    河水涛涛,狂风呼啸,翻飞的旗帜抖擞如战鼓,杀戮如利箭在弦一触即发。

    白茫茫一片中,那抹火红稳如泰山。

    司马大公子知道,父亲是在等,等一个兵不血刃的契机。

    突然后方传来声嘶力竭的呼喊:“报!”

    众死士岿然不动,司马大公子侧身回头远远地看见一个身形颀秀的白衣死士,正孤零零地跑了过来。

    舞阳侯屹立于洛水前的点兵台上,无动于衷,却了然事情有了变数。

    “报!”身形颀秀的白衣死士,单膝跪地于阵前,气喘吁吁道:“尹校尉已畏罪自杀,我可以代替他去说降曹大将军!”

    “不行!”大公子沉声呵斥道,他听出了司马玥的声音,黑着脸使了个眼色要她退下。

    司马玥索性扯下蒙面,望着父亲的背影朗声道:“启禀太傅,尹校尉临终前将信物交代于我,我愿立下军令状,必说降曹大将军!”

    舞阳侯如虎的身躯终于缓缓转了过来,森寒的目光睥睨着司马玥,嗓音如风吹狂沙,一字一息地冷然道:“你以为你是谁。”

    司马玥如遭当头棒喝,又如遭寒水泼身,霎时呆立在原地。

    “我与他同去。”清冷的声音响起,一身黑锦缎红束带的少年马踏神驹,飞身落在了司马玥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