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故地重游感慨多
太阳还没出来，天边有些微红的霞光，简陌因为牵挂着孙固，早早便骑着霜雪来了。
孙固站在大楝树下，微笑着迎接他，一如过去的许多年。
两个人沿着田间地头走着，说些慰藉的情话，孙固偶有一些小动作时，简陌也没制止他。
她对自己说，以后要更用心地来爱他。
两人走着走着，竟走到了梨村。
一个微胖的妇女，端着一碗粥蹲在墙角喝得震天响，见了二人欢快地站起身，喊：“是孙固小娃吗？”
“是我郭婶。”
“呀，二小姐也在呀。”
“郭婶好。”
郭婶把两人唤到自家，好说歹说一定要他们喝碗粥，吃两个馒头。
这情景让孙固想起第一次到台伯家时，王婶的样子。
孙固将馒头蘸酱，一口馒头一口粥，夸赞道：“郭婶，你酿得酱真是一绝，我在饭庄用它来做菜，大家都爱吃。”
郭婶得意地说：“那是，这可是我们家祖传的手艺，今年的豆酱马上就要装坛，等你吃完，我带你去看看。”
郭婶做的豆酱咸而不齁，蘸着吃炒菜吃都极有滋味。
孙固从梨村铺子买来酱后，还进行了二次加工，在里面加了些牛肉酱、花生碎、豆豉、花椒等等东西，大火爆炒后，再封存起来留以备用。
郭婶把两人引到后院的一块空地上，那里放着三口大缸，散发出扑鼻的酱香味。
郭婶边走边说：“这酱做起来简单，落雨季将黄豆和豌豆煮熟，拌上面粉，盛在簸箕里，覆上茼蒿，一直放到生满霉菌，再倒进大缸，加水加盐加辣椒搅拌均匀，再放到大太阳下晒。”
简陌笑着说：“郭婶，你小心这配方被人偷了去。”
郭婶哈哈笑说：“别听我说的简单，想做出我的味道来，那可难呢。”
孙固问：“难点在哪里？”
郭婶说：“一个要看你霉发得好不好，另一个就是要把握好暴晒的时间。”
“那晒到什么时候，才算晒好？”
“要晒成绛红才好，而且还必须晒出一样东西来才行。”
“什么东西？”
“你们自己看。”
他们已经来到一口大缸前，缸沿上落着几只苍蝇，蹲在那里搓自己的手脚。
孙固向缸中看了几眼，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正准备把困惑的目光投向郭婶时，简陌突然喊道：
“快看，有东西。”
谛视之下，孙固果然发现最外圈靠近缸壁的地方，生有密密麻麻的一些芝麻大的白点。
他问郭婶：“这些也是霉吗？”
郭婶掩口葫芦而笑，笑罢，说道：“这是最晚制作的一缸酱，东西还小，你们去前面那口缸看看，就知道它们是不是霉了。”
简陌先一步上前，随意一瞥眼，突然惊叫出声，连步后退。
孙固一看，缸壁那一圈有密密麻麻一片的细长白色事物。
大的有近一寸长，普遍大小都在半寸左右。
它们蠕动着，不断地在深红色的酱汁里钻进钻出。
孙固喉头一紧，胃里一阵翻涌。
郭婶笑着说：“蛆而已嘛，有什么恶心的。”
谈笑间她拿起一旁的葫芦瓢，贴着缸沿舀了一圈，将那些白色的蛆舀出，倒进了地上的一个桶里。
孙固看了一眼桶底，那一堆白色的……
郭婶毫不在意地说：“晒酱，一定要晒出蛆来，那什么时候才算彻底晒好呢？等你一缸收集起来的蛆够炒一盘菜了，那就是晒好了，可以装坛了。”
“炒菜？”
“是啊？你好歹是个开饭庄的，不会没吃过炒肉芽吧？”
孙固憋着一股气，艰难地问：“郭婶，你的酱，都是这么酿出来的？”
“那还能怎么酿？”
孙固不说话了，敷衍了几句就和简陌逃了。
简陌笑他：“刚刚你馒头蘸酱，吃的可欢呢。”
孙固说：“这酱你也没少吃，我做的许多菜都放了这酱。”
“啊！”
孙固笑说：“走吧，咱们去劳伯伯家，我有几样新的东西需要他帮忙打一下。”
劳铁匠见孙固，格外热情，当初他帮忙打造的那些做菜小刀具，给他带来了一笔不错的收入，只可惜后来许多人都模仿了起来。
这回见孙固又带了两张图纸来，笑逐颜开地说：“你这娃娃，脑子就是好，我家劳钢要是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
孙固问：“劳钢最近有来信吗？”
“上个月刚来过，还问起你来着。”
劳铁匠让简陌和孙固坐下喝茶，取出信给孙固看。
信中说，他在光久府学到了许多东西，但要出山至少还得两年，让劳铁匠耐心等着，等他学成归来，劳家铁匠铺一定会震惊富州城的。
他问起孙固新开的饭庄生意如何，如果不好，让他也不要着急，到时跟着他一起打铁就好。
还问了孙固和简陌的事，一再叮嘱劳铁匠转告孙固，务必要等他归来再结婚，他不能错过这顿喜酒。
孙固笑着收起信还给劳铁匠，说：“劳钢是我最好的伙伴，我和简陌一定会等他回来再办。”
简陌不解地问：“办什么？”
孙固附到她耳边，轻语了几句。
简陌脸红了。
从劳铁匠家出来，孙固看着不远处的一座房子，说：“我想去那看看。”
台伯走后，房子闲置了半年，后来有新的人家住进去了。
孙固绕着那房子走了一圈，最后他在门前站定，耳边响起小南生追打大公鸡的声音，响起王婶一边抹手一边招呼他进屋吃饭的声音，响起台伯侃侃而谈梨村的人和事的声音……
简陌静静陪在他身侧，没打扰他。
他说：“走吧，台伯知道我来看过他了。”
孙固在傍晚时分回了城，这一次短暂地故地重游，让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被清洗了一遍。
他爱山下那片土地，爱那片土地上的每一个淳朴善良的人，也爱这充满幸福的人世间。
芦香看到孙固时，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说：
“小掌柜，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姐姐？”
“大娘她……”
“娃娃，你回来了。”老太太笑呵呵地走出来。
孙固没想到老太太居然还在，问他：“大娘，这两天吃的好吗？”
“不好。”老太太瘪瘪嘴，“这个娃娃做得没你好吃。”
芦香显得很难为情，孙固笑着说：“大娘，你说吧，想吃什么，我这就做去。”
他又转头对芦香说：“姐姐，一起吃了饭再走。”
孙固做饭时，芦香手拿两卷画说：“小掌柜，大娘又拿了两幅画来。”
孙固无声而笑，这在他预料之中。
他让芦香放到卧房去，说回头他要好好欣赏一下。
在这之后，老太太虽然不是每日都来，但只要来了，手里必然会拿着一副楚秀的画。
当这个夏天过去时，孙固望着一卷卷堆起来的四十多幅画作，心底忍不住嘀咕：
这楚秀到底藏了多少画作？怎么就不见底呢？还有，这个粗人天天都在忙些什么？为什么丢了这么多画，却至今都还没发现呢？
孙固站在大楝树下，微笑着迎接他，一如过去的许多年。
两个人沿着田间地头走着，说些慰藉的情话，孙固偶有一些小动作时，简陌也没制止他。
她对自己说，以后要更用心地来爱他。
两人走着走着，竟走到了梨村。
一个微胖的妇女，端着一碗粥蹲在墙角喝得震天响，见了二人欢快地站起身，喊：“是孙固小娃吗？”
“是我郭婶。”
“呀，二小姐也在呀。”
“郭婶好。”
郭婶把两人唤到自家，好说歹说一定要他们喝碗粥，吃两个馒头。
这情景让孙固想起第一次到台伯家时，王婶的样子。
孙固将馒头蘸酱，一口馒头一口粥，夸赞道：“郭婶，你酿得酱真是一绝，我在饭庄用它来做菜，大家都爱吃。”
郭婶得意地说：“那是，这可是我们家祖传的手艺，今年的豆酱马上就要装坛，等你吃完，我带你去看看。”
郭婶做的豆酱咸而不齁，蘸着吃炒菜吃都极有滋味。
孙固从梨村铺子买来酱后，还进行了二次加工，在里面加了些牛肉酱、花生碎、豆豉、花椒等等东西，大火爆炒后，再封存起来留以备用。
郭婶把两人引到后院的一块空地上，那里放着三口大缸，散发出扑鼻的酱香味。
郭婶边走边说：“这酱做起来简单，落雨季将黄豆和豌豆煮熟，拌上面粉，盛在簸箕里，覆上茼蒿，一直放到生满霉菌，再倒进大缸，加水加盐加辣椒搅拌均匀，再放到大太阳下晒。”
简陌笑着说：“郭婶，你小心这配方被人偷了去。”
郭婶哈哈笑说：“别听我说的简单，想做出我的味道来，那可难呢。”
孙固问：“难点在哪里？”
郭婶说：“一个要看你霉发得好不好，另一个就是要把握好暴晒的时间。”
“那晒到什么时候，才算晒好？”
“要晒成绛红才好，而且还必须晒出一样东西来才行。”
“什么东西？”
“你们自己看。”
他们已经来到一口大缸前，缸沿上落着几只苍蝇，蹲在那里搓自己的手脚。
孙固向缸中看了几眼，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正准备把困惑的目光投向郭婶时，简陌突然喊道：
“快看，有东西。”
谛视之下，孙固果然发现最外圈靠近缸壁的地方，生有密密麻麻的一些芝麻大的白点。
他问郭婶：“这些也是霉吗？”
郭婶掩口葫芦而笑，笑罢，说道：“这是最晚制作的一缸酱，东西还小，你们去前面那口缸看看，就知道它们是不是霉了。”
简陌先一步上前，随意一瞥眼，突然惊叫出声，连步后退。
孙固一看，缸壁那一圈有密密麻麻一片的细长白色事物。
大的有近一寸长，普遍大小都在半寸左右。
它们蠕动着，不断地在深红色的酱汁里钻进钻出。
孙固喉头一紧，胃里一阵翻涌。
郭婶笑着说：“蛆而已嘛，有什么恶心的。”
谈笑间她拿起一旁的葫芦瓢，贴着缸沿舀了一圈，将那些白色的蛆舀出，倒进了地上的一个桶里。
孙固看了一眼桶底，那一堆白色的……
郭婶毫不在意地说：“晒酱，一定要晒出蛆来，那什么时候才算彻底晒好呢？等你一缸收集起来的蛆够炒一盘菜了，那就是晒好了，可以装坛了。”
“炒菜？”
“是啊？你好歹是个开饭庄的，不会没吃过炒肉芽吧？”
孙固憋着一股气，艰难地问：“郭婶，你的酱，都是这么酿出来的？”
“那还能怎么酿？”
孙固不说话了，敷衍了几句就和简陌逃了。
简陌笑他：“刚刚你馒头蘸酱，吃的可欢呢。”
孙固说：“这酱你也没少吃，我做的许多菜都放了这酱。”
“啊！”
孙固笑说：“走吧，咱们去劳伯伯家，我有几样新的东西需要他帮忙打一下。”
劳铁匠见孙固，格外热情，当初他帮忙打造的那些做菜小刀具，给他带来了一笔不错的收入，只可惜后来许多人都模仿了起来。
这回见孙固又带了两张图纸来，笑逐颜开地说：“你这娃娃，脑子就是好，我家劳钢要是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
孙固问：“劳钢最近有来信吗？”
“上个月刚来过，还问起你来着。”
劳铁匠让简陌和孙固坐下喝茶，取出信给孙固看。
信中说，他在光久府学到了许多东西，但要出山至少还得两年，让劳铁匠耐心等着，等他学成归来，劳家铁匠铺一定会震惊富州城的。
他问起孙固新开的饭庄生意如何，如果不好，让他也不要着急，到时跟着他一起打铁就好。
还问了孙固和简陌的事，一再叮嘱劳铁匠转告孙固，务必要等他归来再结婚，他不能错过这顿喜酒。
孙固笑着收起信还给劳铁匠，说：“劳钢是我最好的伙伴，我和简陌一定会等他回来再办。”
简陌不解地问：“办什么？”
孙固附到她耳边，轻语了几句。
简陌脸红了。
从劳铁匠家出来，孙固看着不远处的一座房子，说：“我想去那看看。”
台伯走后，房子闲置了半年，后来有新的人家住进去了。
孙固绕着那房子走了一圈，最后他在门前站定，耳边响起小南生追打大公鸡的声音，响起王婶一边抹手一边招呼他进屋吃饭的声音，响起台伯侃侃而谈梨村的人和事的声音……
简陌静静陪在他身侧，没打扰他。
他说：“走吧，台伯知道我来看过他了。”
孙固在傍晚时分回了城，这一次短暂地故地重游，让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被清洗了一遍。
他爱山下那片土地，爱那片土地上的每一个淳朴善良的人，也爱这充满幸福的人世间。
芦香看到孙固时，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说：
“小掌柜，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姐姐？”
“大娘她……”
“娃娃，你回来了。”老太太笑呵呵地走出来。
孙固没想到老太太居然还在，问他：“大娘，这两天吃的好吗？”
“不好。”老太太瘪瘪嘴，“这个娃娃做得没你好吃。”
芦香显得很难为情，孙固笑着说：“大娘，你说吧，想吃什么，我这就做去。”
他又转头对芦香说：“姐姐，一起吃了饭再走。”
孙固做饭时，芦香手拿两卷画说：“小掌柜，大娘又拿了两幅画来。”
孙固无声而笑，这在他预料之中。
他让芦香放到卧房去，说回头他要好好欣赏一下。
在这之后，老太太虽然不是每日都来，但只要来了，手里必然会拿着一副楚秀的画。
当这个夏天过去时，孙固望着一卷卷堆起来的四十多幅画作，心底忍不住嘀咕：
这楚秀到底藏了多少画作？怎么就不见底呢？还有，这个粗人天天都在忙些什么？为什么丢了这么多画，却至今都还没发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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