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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树镇》长篇原创连载/5

    门前的道路还没有整修完好,骑自行车走在上面跑,车胎沾上泥根本骑不成,就是人走在上面,见湿地跳着走脚上也会沾满泥。

    一辆挂着外省牌照的小汽车在泥泞的路上缓慢的行驶。车身上沾满了泥,只有看车顶才知道那车的颜色是白色的,但这并不能阻挡村里人的好奇心。

    大人们议论着,“这是去谁家的?”

    “都开上汽车来了,真厉害!”

    “是来咱村的还是别的寨子上的?”

    孩子们则径直跟着汽车后面跑着,泥巴把他们的鞋子都陷掉了,也没人顾上弯腰去拔,因为他们刚刚从摇下玻璃的车窗处得到了车内穿着西装、笑着脸向他们打招呼的车主人的问候,关健是有几个孩子还得到了从车内发放的方便面。于是消息很快就传开了,车后跟跑的几人迅速增加到十几个孩子。大人们都得到消息,早早背着铁锨抄着小路往这里赶。他们各怀心态,有想看热闹的,有想去问问是啥情况的,更多的人想法是和李学问一样,只想着去混几支带嘴的香烟抽。

    车子在大路上停下,进村的泥泞小道是根本开不成的。西装男下车给年长者散着烟,给半大的孩子拿着糖果和方便面,顺便问着去洪二豹家怎么走,早有人争先恐后的带着西装男往二豹家方向走去。

    洪二豹家的前院后屋坐满了大人孩子,好不热闹。西装男散着烟,说明着来意。

    人们这才知道他是二豹家的远房亲戚。这次来是想带着洪二豹兄弟去杭城打工挣钱,干的活也就是砌墙,拉砖和混凝土等。一天能挣20元的工资还管吃管住。

    “乖乖,那差不多我得卖100斤稻谷。”

    “20元能买多少斤肉吃?我要算算。”几位年长的村民掰着指头蹲在一旁认真的算了起来。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安子爸挤到人群的前面细细的听着。安子和二豹是同龄人,也和二豹一样不吃书,学习不好,早早辍学在家。问他为啥不上学?“上学干啥?我会写自己名字,将来不管干啥,我在上面写个名不就行了。”安子妈心疼孩子,“不上就不上,将来咱挣钱,又不是当老师。”把安子爸气得没少打孩子,可也没办法,孩子再打也不去学校,就在家跟他学地里的活儿。“可这孩子将来也不能老在家,像他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动一辈子吧。”安子爸自从入赘到徐围子,总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儿。家里面的大事小事都得听安子妈的,自已说多了还被丈母娘骂。“瞅机会,我得让儿子争争这口气。”

    这不,机会说来就来。

    安子爸听完西装男的演说,挤出人群,找到蹲在地上抽烟的二豹爸说:“你家人多,走,你叫上你那亲戚去俺家吃饭。我今天刚去镇上割了二斤肉,家里还有二斤小米酒,走……走……叫上二豹一块儿去,安子可想跟他玩了。”二豹爸接过贵城递过来的烟,憨厚的不置可否的笑笑。他并不知道安子爸的心事,但他知道贵城好吃嘴是出了名的。有酒有肉估计是真的,但平时很难有人在他家吃上饭,这不知今天是咋了?

    “就这样定了,我先回去跟他妈说一声,开始做饭,等会儿来叫你。”说着话,安子爸已抬腿走了。

    贵城再回来时,人群已经散去了不少,西装男仍在给几人讲解。这次安子爸算是听明白了,西装男是个包工头,这次来就是想多招点儿人去杭城他那工地上干活,只要去,还报销路费。

    “这样我请他吃饭干啥?谁都能去,哎!”安子爸有些后悔,可话说出去了,媳妇儿也在家做饭呢。

    “算了,不喝酒,不喝酒去球了!”安子爸在心里埋怨着自己。

    餐桌前西装男向大家描绘着大城市的好,按时上班,按时下班,每天都有热水洗澡。城市好看的很呢!晚上还有路灯,城市的道路多,路囗画有白色的粗线,还有红绿灯,你走路得等绿灯亮了才能过马路,不然就是违反规定的……比着手势,没有喝酒的西装男依然滔滔不绝。二豹爸一直坐在大长板凳上,夹着菜,拔拉着米饭,没有喝上安子爸说的小米酒,让他耿耿于怀,心里怨气着贵城,“这货说话真不算数。”安子爸时不时的问几句,二豹和安子则歪着头一直听得入神,根本就没顾上吃饭。

    那天起,村里的人就没有再见到洪二豹和徐安了,村上人都知道他俩随西装男一起去杭城打工去了。四姑忙里忙外时,脸上的笑容似乎也多了些。“俺二豹来信了说,他在那儿可好了,天天都能洗热水澡,水不用去河里挑,一拧水龙头就行。说叫啥自来水,对,就是自来水,自己能跑来的水,哈……哈……哈!”安子妈也在一旁附和着,俺那老憨蛋也不会写字儿,就在二豹的来信下面写了句,“都很好”这我就放心了。

    徐桥爷听着笑笑问:“她福地妈,城里人这都咋生活呀!住哪呢?”“那俺不知道,只知道俺二豹来信说,城里人都住在楼里面。那楼高的,一抬头会被风刮掉帽子。”四姑随着大伙儿哈哈大笑。

    四月的天气变得暖和了许多,田野里的人们比着劲儿的弓着腰往后退着插秧。小朋友们帮着大人们转运着秧苗,没赶上趟的,在田埂上打着赤脚跑,看着往最近的位置转运。远处的男人们披着蓑衣,赶着牛,还在给田地做着最后的整理。

    一年之计在于春,有经验的农村人都知道时令不等人,错过这几天的插秧季,稻子会晚熟,收成也会减不少的。

    天公不是很作美,细细的小雨一直下着。雾蒙蒙的,柳树露着嫩芽,吐着新绿,合着新插的秧苗,透着细雨,呼应着;荷塘里的鸭子“嘎嘎”的叫着,偶尔扇着翅膀飞起向前冲一下,水面上划起一道道长长的水痕;寨子里做饭的炊烟袅袅升起……如果在画家手里,这情景不用涂色,即是一幅优美的中国乡村风景画。

    小福地挽着裤管,在水田里躬身专心的插着秧,雾蒙蒙的雨水轻浮在她的脸上,愈发显得白皙漂亮;裤管与水田相接处,露出比鱼肚还要白嫩的小腿儿;时而起身,时而弯腰的,胸前隆起的部位更显着少女的楚楚动人。她不知道此时的田埂上,徐桥正撑着伞,痴痴的看着自己。

    洪福地初中毕业,考上了城里的一个骨科专科学校,过了年去报到后,学校扩建就临时放假,正赶上家里插秧的活。“你这都考上学了,以后是公家人儿了,不用干农活。”本来四姑是不让她下田干活,张老师则说,不管将来干啥,都不能忘本。小徐桥上的是高中,七月份该高考了,可前段时间在县城上学时,被三轮车撞了,出了车祸,腿部受伤了,很严重,后来去省城大医院做的手术,才算好些,现在回来休养。临出院时,医生的医嘱是让他最少要休养到五月底。这样,徐桥就无法去上学了,只能在家复习备考,可毕竟少了学习的氛围,让他很是苦恼,对七月份的高考没有一点儿信心。爷爷总是陪着徐桥开导他,给他讲些自已那个年代的事,告诉他困难是暂时的,真不行,下半年就去参军,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况且你这高中生在部队,考个军校还是有希望的。

    徐桥的人生在他还不该有选择的时候,让他要对自己有个选择。

    洪福地刚到家时,已过了吃晌午饭的时候。刚进家门,四姑就问,“咦!俺小福地不是刚去学校吗?这咋又回来了?”“你不知道,妈,俺们学校规划扩建要放假一个月,我在学校没事,想着该插秧就回来了,还能给您干点儿活。”

    放下手中化肥袋子装的包裹,接过母亲倒的温开水,福地大口的喝着。“先吃饭,俺福地都饿成啥了,水又不管饱。”“没事爸,不急……”这边,爷儿俩说着话,四姑迈着小跑的步伐去厨房盛饭了。

    “菜不够我再去鸡窝看看有鸡蛋没,给俺福地炒个鸡蛋吃。”四姑边说边放下米饭碗,又跑了出去。这个点儿,福地兴许是真饿了。这顿饭,她吃了两碗米饭,两个炒鸡蛋,最后用芹菜炒干豆腐的菜汤拌了拌米饭,吃着香甜的样子。福地爸看着直乐。“徐桥出了点儿事,在家躺着呢!”“他咋了?”福地没顾上抹去嘴角粘的米粒儿焦急的询问道。“你是学医的去看看,兴许会帮上忙。”父亲怔怔的看着如此着急的乖女儿。

    福地爸养了四个儿女。一辈子种田,伺候庄稼是把好手,何时该育秧苗了,何时田该施肥了?何时麦子抽穗,该打第一遍药,他总是记得清清楚楚。老水牛要在冬季加多少黄豆料,他都会在黄豆收成时圈起备好,可孩子们的心思,他却一点都不懂。特别是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各有心思,他更是不知道。

    大女儿福禾的亲事已经说好,是后队李孬家老二儿子李林。大儿子福田则有些随他,经常跟着他下地种田,闲时跟着他学习竹编活的手艺,亲事也定下了,是上岗村会杀猪手艺的苗龙家的独生女儿苗红霞。苗家和四姑娘家还有些远亲。所以这些孩子们的事儿,大多都是四姑在操持。他有时想管,可嘴上稍有木纳。“这些你不用操心,俺妈都管着。”孩子们经常这样回答他的问话,他也就懒得问了。二豹之前让他操了不少心,可这一去杭城打工,他就不用咋管了。

    福禾和福田的亲事都定下了,前两天李孬家还托媒人说,今年腊月腊八要人,给孩子们的婚事儿办了。依着福地爸的意思,彩礼钱要不要,要多少都行,只要孩子们过得好就行了。

    四姑说:“那不行,养了这么大的人,谁家嫁闺女不要彩礼?”媒人老刘说:“李孬的意思是他大儿子结婚时给了1500块钱,当时还托人从城里买了辆永久牌自行车,这老儿子也照这样。”

    “那不行,他大儿子结婚是两年前办的,现在咋说也得3000块钱的彩礼钱。自行车、录音机、缝纫机、手表三转一响,一样都不能少,俺这是嫁老大闺女,要不下面几个孩子结婚就没有可比的样子了!”四姑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李孬和媒人那天晚上来时,一个劲的给福地爸递烟。福地爸只是说,只要孩子们愿意,将来生活是他们自己奔的,我没啥说的,你们还是跟他妈商量吧。李孬倒也没说啥,“都是个石滚压不出个屁的主。”媒人老刘心里埋怨着。

    眼看进入11月了,这事儿还没说住。第八次去福地家时李孬坐在院子里和福地爸一根接着一根的吸着烟。媒人老刘一会儿跑进厨房和四姑说说话,一会儿跑到院子里和李孬说说。忙碌的那阵仗真是有点好象没他这亲事就说不成。

    四姑的坚持得到了回报。最后,李孬伸出两个指头,媒人多聪明,挠挠头再次进入厨房,“他四姑,你看我又给你争取了,2000块钱,三转一响,照给。”四姑在灶台前炒着菜,还没有吐口的意思。

    媒人老刘有点着急了:“我自己出钱再给孩子买十双好袜子!”

    “行,那就这样说住了,11月28日,2000块钱拿过来,三转一响搬到俺家,到时候福禾出嫁也排场。”四姑停下手中的锅铲。

    “那好,就这样定了!他四姑,你还欠我一顿猪头肉。”

    “行,赶明儿我让他爸还陪你喝顿好酒。”

    皆大欢喜的样子。

    媒人老刘和李孬当天晚饭在四姑家吃的,是大米南瓜粥和四姑特意烙的18层油馍,至于好酒和猪头肉,四姑说,等小福地干爸从外面回来一块儿吃。福地爸笑笑没吭声,他知道孩子干爸每次回来都会给他家拿上一瓶白瓷瓶装的好酒,那也是他的最爱。

    “好,一言为定!”媒人老刘乐呵呵地应衬着。他也知道福地家跟前院儿的张老师家是干亲,他喝过福地干爸带回来的好酒,那酒喝着就是香甜,可比那小米酒和玻璃瓶装的其他酒好喝多了。老刘家堂屋的方桌上还放着那个装酒的白瓷瓶儿,里面插着塑料花。每每有人去他家,都会问,“哎,老刘,你还喝过这酒呢?”他就会自豪的说,城里亲戚送的。其实,他不好意思说是给福禾说媒时在他家要的空瓶。别人也都只是听说老刘在城里有个亲戚,可就是没见过,一旦老刘拿出个稀罕玩意儿或好烟好酒的,都会这样解释,好像他城里真有什么当官儿的亲戚一样。说的多了,别人也就自然相信了,就连柳树镇上那个在镇辅导站工作的领导想调动工作,也往老刘家去了几回,说让他城里当官的亲戚给活动活动。

    终究人们没见过老刘嘴里说的“俺那城里当官的亲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