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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公主琵琶幽怨多

    明湖旁的甬道里种了一溜儿烟的梨树,二月二的日子里,梨花放肆地盛开着,雪白雪白的花朵簇拥在枝头,绵延于甬道中,看不见尽头,仿佛能开到天边一样。

    书颜带着绾心和青淼二人站在明湖旁正在拿鱼食喂鱼,不远处有两个家人子正在听戏。

    明湖如镜,镜却被群群红鲤给打破了。书颜放肆地大笑着,向湖中抛洒鱼食,鱼儿一群群地从远处游来,竞相争食。绾心学着书颜的样子,拿着鱼食细细地洒在水面上,等着鱼儿游来。青淼觉得有趣,却只拿着帕子掩面而笑。

    忽而一条火红火红的锦鲤跃然跳出水面,在阳光下洒出一道金色的水花。

    “鲤鱼跃龙门!”书颜大叫道,“当真是好兆头!”

    青淼看着有趣,自己也寻了点鱼食来,握在手心里,身子探向明湖,倚在石栏上。一旁书颜的鱼食恰好抛洒完了,鱼儿见没吃的了,就迅速游到了青淼的脚下,青淼看着簇拥得像一团火般的鱼儿,不禁开心地笑。她许久没这般笑过了,自从皇上要她和亲的圣旨下来后,更别提父王因为这事病重了。青淼踮起脚尖,身子更向外头去,此刻的她能清楚的看见脚下鱼儿吞吐的样子,它们的红色鳞片,和它们身后的柔蔓的水草。

    “小心!”在青淼即将一头栽向明湖的时候,书颜一把拉住了青淼的手,青淼才回过神来,书颜叫道,“幸而我眼疾手快,不然青淼姐姐就要下去和鱼儿游泳了!”

    书颜说着却依稀听到恭儿叫自己的声音,扭头一看,却见不远处的恭儿在和一个内监谈话。书颜看着奇怪,因为那个内监穿的衣服,不是寻常的衣服,这种衣服没有在九重城看见过,但那人对待献恭的举止神态,又不像朝中的大臣。

    “公主方才没事吧?!”绾心急忙抛了手中的鱼食,上前道。

    “没事。”青淼低头道。

    这时三人见献恭向这里跑来,书颜便指着献恭和那个内监对话的方向,问道,“那个人是谁?”

    献恭微微一怔,笑道,“雀鸟司的人。”

    “雀鸟司?我怎么从来没听过啊?”书颜道。

    “一个很小的司,专管九重城的禽鸟的。”献恭答道,眼神却在三人间飘来飘去。

    “你找他们作甚么?”书颜又问道。

    献恭尴尬了一下,才笑道,“我问他们要了一个白鹦鹉,想给颜姐姐。不想鹦鹉还没到呢,就被颜姐姐发现了。”

    书颜笑而不语。因著方才太后没有向绾心介绍献恭,所以绾心还不认识。书颜便向绾心道,“这位是世子,是母后的幼子,皇兄的亲弟弟,我父王的义子,未来的燕王,献恭,你只管叫他恭儿就成了!”

    绾心屈膝道,“见过献恭世子。”

    献恭细细地端详着绾心,小小的个子,比书颜高一点儿,怯懦的眼神却含露带水的,脸净净的像夜中的月霜,樱桃朱唇,抿嘴而笑不露皓齿。献恭立马回礼道,“我不过一个区区世子,怎及未来的皇后?皇嫂叫我恭儿就成了!”

    这一声的皇后立刻染红了绾心的脸,有如日落时分天边的烟霞一般。

    “恭儿弟弟。”绾心又叫道。绾心心想自己一个姑娘家不好分辩,便依了他们叫恭儿,又觉得不妥,故而硬生生地加上了弟弟二字。

    献恭笑了笑,便转身从身后的梨树上摘下一朵雪白的梨花,簪在了绾心的鬓间,道,“梨花盈盈雨,绾心姐姐明眸善睐,皇兄的眼光真好。”

    绾心低头含笑,脸颊上的红晕看来是暂时消不下去了。

    献恭又摘了一朵,簪在了青淼的鬓间,青淼淡淡地笑着。

    “那我呢?”书颜笑着问道。

    献恭赶忙又摘下一大簇梨花笑嘻嘻地想给书颜簪上。

    书颜见了取笑道,“怎么人人都一朵,偏到了我这儿就变一束了?”

    “小小的梨花是闺中碧玉女儿的,颜姐姐是女中豪杰,自然要这一大束才好啊!”献恭打趣道。

    “哼!”书颜啐了一口道,“我今日满头的珠翠,怕是没有地方给你这豪杰之花了。”书颜说罢却抢过了花来,转身将花瓣扯下,像青淼抛鱼食一般细细地抛在明湖中。二月的春风吹过梨树,飘来阵阵梨花香,又卷着书颜手中的花瓣,飞舞上天,最后落在明湖中。湖中的鱼儿以为又是鱼食来了,便一尾尾地朝书颜游来,竞相吞食花瓣,吞下后似乎又觉得不对劲纷纷吐出,惹得岸上的四人拍手大笑。

    “世子。”忽而冬芽带了一对宫女过来,向四人行礼后道,“太后见四位都在明湖边,特地要奴婢过来嘱咐四位一句。如今虽已二月,但明湖还是冰寒之水,今日风大,四位可要小心,不要落了水才好。”

    “方才青淼姐姐差点掉进湖里头,幸而我一把拉住了。”书颜笑道,“冬芽姑姑回去问问母后,这下又该怎么谢我啊?”

    冬芽一笑,道,“公主调皮。”复而又道,“太后还怕四位渴了,要奴婢端了玫瑰露来解解渴。”

    “母后有心了。”献恭笑道。

    书颜从冬艾的盘中端了一碗玫瑰露给绾心,复而又端了一碗给青淼。绾心接过玫瑰露后轻轻一福,道,“谢谢姑姑。”冬芽见状不好,立刻福身道,“奴婢不敢当。”

    微风盈盈,梨花的香甜夹杂着玫瑰露的浓馥,冬芽笑着对绾心道,“太后还说了,明姑娘若是自家在天京有宅子,今日还是回宅子,只是这几日到大婚前都不能出门了,只管做个守阁的深闺姑娘。若是只是借住在旅店或是亲眷家里头,今日就没别回去了,毕竟是未来的皇后,风餐露宿不成规矩。”

    “不回去那睡哪儿?宫里吗?”书颜皱了皱眉问道。

    献恭噗哧一声笑了,差点被嘴里的玫瑰露呛到,收拾好了摇摇头道,“颜姐姐怎么突然变笨了?”

    冬芽笑道,“自然是住宫里头了!长乐宫里头安排一件屋子也不难,只是这些日子都不能和皇上见面了!”

    “回姑姑的话,我这几日都是住在京中的外祖家。”

    冬芽想了半会儿便道,“既然是外祖家,也不是甚么外人,还请明姑娘今日还是回去,太后也会派人护送明姑娘回家的。”

    “劳烦太后了。”绾心福身谢道。

    青淼这日玩累了,夜幕升起的时候独自一人回了长乐宫的浮翠阁。

    一只半黑半白的猫悄悄地攀上了青淼的裙子,青淼立刻抱起了沉沉的孩子,那孩子毛皮顺滑,极是可爱。

    “这猫唤作乌云盖雪。”

    一个声音从殿外传来。

    “太后。”青淼见是太后来了立刻起身行礼,乌云盖雪却赖在青淼怀里不肯跑。

    “不必拘礼。对外我们是君臣,可对内我们却是婶侄,这里就我们俩,不必那么多繁文礼节的。”太后同青淼一起坐下道。

    太后刚坐定,几个宫女便在冬芽的带领下奉上一盘盘赏赐,上头封了大红的喜字。

    “青淼,这是婶婶给你准备的嫁妆。”太后盈盈笑道,“玉如意两柄,宫绸提花丝缎四十匹,珍珠金凤头面一副,文房四宝一箱。这宫绸提花丝缎是镇海王进贡的,听说百越的女子都想要呢。”

    “太后。嫁妆,不是那日已经有了吗?”青淼问道,她想起和亲圣旨到的那天,随同而来的一车车的大红嫁妆和父王扑地的痛哭声。

    “那是太后的。”太后笑道,“这些个,是婶婶的。”

    “谢太后。”

    “青淼,你可知,为何选你和亲?”太后的手抚摸着蚕丝缎,感受着金线的起伏,问道。

    “不知。”青淼低眉顺眼道。

    “这次百越,要的是世子正妃,”太后道,“世子正妃,就是日后的百越国母。”

    “你的儿子,注定要成为百越王。”

    “可是太后,自古和亲的公主,有哪一个儿子是成了王的?”青淼言罢方觉失礼,立刻低头不语。

    “和亲公主的荣辱是和母家紧紧系在一起的。”太后面露赞许,道,“盛唐繁荣,嫁出去的李家女儿何人敢动?你只需知道,大周就是你的母家,大周在,百越就无人敢欺负你。”

    “至于百越世子,你更不用怕。”太后道,“世子与你年纪相仿,听说又与越世子载垣熟识,想必你二人也定能成为一对佳偶。你瞧它不就很喜欢你吗?”

    “太后说这只猫吗?”青淼摸着猫背上的一片乌云道。

    “你可知这猫的来头?”

    “不知。”青淼羞涩地笑道,“左不过是哪个宫女成日无聊养着玩儿的,偷跑出来这么久了还不知道。”

    “这是百越进贡的猫。”太后道,“是刘卿和谈后百越世子亲自挑的猫。我一直养在长乐宫,前几日冲撞了颜儿。”

    太后弯下身子抱起那只白猫,怜爱地抚摸着,方道,“被颜儿抽了两鞭子,后来就跑没了。缘以为是不是跑到御花园里头,没想到竟然在你这里。当真是有缘。”太后赞叹道。

    能这般怜猫的人想来必不是甚么坏人,青淼心中暗道。

    “你父王的病好些了吗?”太后突然收起笑意,正色道。

    “哥哥差人送信来,说是好多了,只是…只是…”

    “是吗?”太后挑了挑眉,目光凛冽一下,忽而又变了柔和,神色暧昧道,“你才来天京,家里头就差人送信来了。看来是你前脚刚走,后脚你哥哥就送信了,到底是兄妹情深啊!”

    乌云盖雪在青淼怀里抓着,太后又道,“五千貂锦丧胡尘,你的舍生取义,为九州换得百越的无战事,本宫和愍帝,都要感谢你。”

    “太后过奖。”青淼道,“臣女…臣女…”

    “说吧。”

    “这只猫送给臣女吧,臣女想带着它去百越。”

    “溪柴火软蛮毡暖。”太后舒坦笑道,“带去吧,若是在长乐宫呆久了,非被颜儿抽死不可。”

    “很羡慕颜妹妹,有太后这般疼爱。”青淼道。

    “颜儿的路,不是你们这些闺阁小姐能走的。”太后道,“那条路,你走不了,我也走不了,也只有燕王这般的久居沙场的人才能教出一个颜儿来。”

    “颜妹妹英气。”青淼道。

    “前阵子越王进献了一些摆夷的药材。”太后道,“我已差人送了你父王,青淼,你父王的病本宫会照看的,不必担心。”

    “臣女谢太后,还有…还有…”青淼想了许久,方缓缓道,“先汉解忧公主年老后有归宁之时,臣女,是否,也能有那天?”

    “以后百越就是你的家了。”太后道,“公主是天下供养,为天下做好公主分内的事。”

    “是。”青淼低头,却又问道,“自古和亲都是九州嫁女,为何,不能是,百越嫁女?臣女只是疑惑。”青淼又加上后一句。

    太后冷笑一声而后道,“当年本宫一举被封为太子良娣,世人都道是荣贵至极,却不知祸福相依,本宫母家满门被制。本宫问你,本宫母家和百越相比,哪个重?”

    “百越。”

    “是了,本宫母家家微尚且为君忌惮落了个莫须有之罪,若是换了百越,那可不是一千中央军就能解决的祸事。一个有皇子的百越妃就是肘胁之患。”

    “臣女明白了。”青淼颔首道,“臣女会做好这个公主的。”

    太后说罢见夜色已晚,又恰逢冬茉进屋提醒,便回殿去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