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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破局

    摧毁火把,听起来很容易,但是实施起来有许多难点。

    一是这些火把在大爆炸中都没有熄灭,必然有着某些保护。

    二是诺亚只有十四岁,她够不着火把。

    …

    优势是敌明我暗,所以办法只有一个,借力打力。诺亚离开墙壁,快速向响指声的源头跑去。借着微弱的火光,她在尘雾中隐约看见了一个一袭黑袍的人影,而对方也显然发现了她。

    就在这时,诺亚掏出徽章,往旁边一扔,然后顺势向另一侧翻倒。

    叮——

    一声清脆的回响传来,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响指。随即,诺亚扔下徽章的地方发生了爆炸,再次激起了团团尘雾。而刚好,爆炸牵连到了一个插有火把的石拱门,火把应声坠落并熄灭

    成功了,诺亚心想。在能见度如此之低的环境中,判断对方位置的最好手段自然是听觉。而对方刚刚与男爵激战,正是惊弓之鸟,对任何接近的风吹草动都会草木皆兵。但是这招最多再用一次,因为黑袍人必然已经察觉到诺亚的真实意图是熄灭火把。若继续故技重施,冷静下来的他就能判断出诺亚真正的位置,然后一击必杀。

    成败在此一举。要用对方的一次误判来熄灭礼拜堂里所有剩余的十一个火把,而且诱饵的位置不能太过接近目标,否则会引起对方的警惕。那么,最适合的地点就只有那里了。诺亚从地上爬起后,把衣服上皮埃尔送的金属胸针拆了下来,并向礼拜堂正中央跑去。一边跑,诺亚一边解下已经变得干燥的头纱撕成布条并挤成一股绳加固,把胸针和一块碎石绑在一起,然后握住布条的一端,猛地将另一端掷向礼拜堂的正中央。

    “啪”

    又是一声响指传来,诺亚紧紧攥着布条向后一滚,勉强避开了礼拜堂中央的爆炸,而位于爆炸中心的绑在一起的胸针和碎石则伴随着滚滚的烟尘被炸飞到空中。就在这时,诺亚猛地拉动布条,带动胸针和碎石在空中摩擦,溅出了橙色的火星。

    另外,刚刚才提过,被炸飞到空中的,还有大量的,混杂着破碎长椅洒下的木屑的烟尘。当烟尘遇到火星,会发生什么事呢?

    答案是,被魔法保护着的火把没能做到的,粉尘爆炸。

    轰隆————————————————

    半空中产生了剧烈的粉尘爆炸,一朵灰色中夹杂着亮橘的花在礼拜堂中绽放,用它的美丽和恐怖洗礼着这三人。剧烈的气浪将幸存的彩色玻璃全部击碎,并点缀在这朵花上,使其更加的光彩夺目。即使火把上点燃的是被魔法保护着的硫磺之火,但这朵花极速地吸收了周围的氧气,使得空气变得极其稀薄。就算保护得再好,没有氧气的火把也只能熄灭。

    但是同样的条件也适用于诺亚。

    离爆炸中心最近的诺亚,其实在拉动布条的时候,就已经闭上了眼睛。那拉动的布条,就仿佛是

    被扯到尽头的,诺亚的命运之线。是她亲手将这根线从命运女神的织机上扯下。

    死亡是找寻并贯彻自己人生意义的时刻,那么亲手打造自己的死亡的诺亚是否找到了?又是否贯彻了?

    扯下布条那一刻的诺亚,呆呆地看着那橙色的火星。

    她不知道。她只是下意识地去做了这件事。她只是下意识地去帮助男爵。

    “责任,既不能由自己全部包揽,也不能全部扔给对方;只有相互分担,相互理解,那才能称为真正的朋友!”

    帮助男爵是她的责任,仅此而已。

    那么相对的,帮助诺亚也是男爵的责任。

    “他必保护圣民的脚步,使恶人在黑暗中寂然不动。人都不能靠力量得胜。”

    这是撒母耳记上,第2章第9节的内容。这是强行将攻击转移到自身,强者对弱者的保护魔法。

    恍惚间,一道身影冲破烟幕来到了诺亚的身前,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是男爵。

    在爆炸的那一刻,男爵用魔法强行将所有的冲击转移到自己身上。他的西服已经烂成碎片,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焦黑色的灼伤痕迹,传来一股股焦糊的气味。但是他的怀抱依然有力,依然有着那强劲的坚定和温柔。那是属于父亲的怀抱。

    尘埃散去,男爵和诺亚被狠狠地吹飞,几乎飞出了礼拜堂,最后落在了礼拜堂的门口。

    “咳咳咳咳——”诺亚大口地喘着气,即使男爵用魔法保护了她免受高温和爆炸的冲击,缺氧却是不可避免的。她一边大口呼吸着,一边挣扎地坐了起来,查看男爵的情况。

    “啊...啊!”

    男爵的情况不容乐观。他的背后被烧伤,皮开肉绽,散发出一股难闻的焦糊味。

    诺亚站起来,用尽全身的力量,想把男爵拖向外面的圣水池。但她终究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而且,每拖一点,地上就多出一点血迹。

    “...先别管我。那个黑袍人...他还活着吗...”

    “那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诺亚第一次对着男爵愤怒地咆哮,那咆哮中带着哭腔,“你不是说过吗!你要把我带到德莱维领的!所以不准死在这里!”

    “...那你也先别拖了...你把多米尼克带过来不就好了...”

    “他也重伤了,现在躺在圣水池里!所以坚持住...”

    “多米尼克...为什么会重伤...”

    男爵的表情变得难以言喻。突然,他似乎是想强撑着站起来,但是没能成功。

    “诺亚,告诉我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快说!你脚上的血泥...”

    诺亚犹豫了,但她还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男爵。

    男爵沉默了。

    “或许你是对的,我们不应该来这里。”

    “不,父亲,这个炸药桶迟早会被引爆。如果我们不来,黑袍人只会在教廷里越潜越深,直到炸掉整个巴黎。”

    硝烟散尽,诺亚向礼拜堂里望去。那个黑袍人已经倒在了地上,整个身子缺了半边,完全没有动静。但是诡异的是,地上没有半点鲜血,取而代之的是亮闪闪的白色颗粒。

    是盐。

    诺亚不禁喊出声来:

    “那个家伙,只是个盐做的傀儡吗!”

    男爵的的瞳孔猛地放大。如果是这样,一切就解释得通了。为什么只需要一个响指就能使用魔法,为什么不把自己排除到瘟疫的目标之外,为什么毫不在意自己的生命而炸掉整个礼拜堂。

    因为,用魔法的根本就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傀儡响指的背后是本体提前做好的咏唱!

    “快,诺亚,别管我了,去找到本体!”

    男爵挣扎着推了诺亚一把,就像他在孤儿院把诺亚推向朋友们一样。诺亚踉跄地走下了台阶,开始在脑海里搜索可能的本体。

    其实,压根没有必要思考。现在活着的人,除了诺亚,男爵,多米尼克主教以外,就只有一个。

    一开始被炸开手后,躲在圣水池里的商人,塞甘。瘟疫最开始的传播是最困难的,于是,魔法师本人成为了传播的起始点,同时,也直接感染到了目标之一,多米尼克主教。男爵本来也要被感染,然而他身前的诺亚挡住了大部分溅开的鲜血,没能成功传染。随即,他又借着失血过多,进入了圣水池中,并借此成功从自己的无差别攻击中存活下来。对于无法正面对抗的男爵,他选择了使用盐傀儡拖延时间,并尝试用礼拜堂的坍塌来埋葬所有人。

    此等心机,恐怖如斯。

    诺亚擦了擦带着些许雾气的眼睛,随后再次踏着血泥奔回池子。现在最危险的应该是和塞甘在一起的多米尼克主教,最坏的情况是多米尼克主教已经成为了对方的人质。地上的血泥足够将瘟疫传播到整个圣母院,包括现在的诺亚也早已被感染,只等对方使用盐化魔法。另外,塞甘现在还在圣水池中,一般的攻击都会被圣水直接治愈。综合以上几点,唯一可行的方法只有在对方使出魔法之前一击必杀。破局之法已经越来越少。

    但是转机也不是没有。既然知道傀儡的响指瞬发盐化是基于本体在吟唱和已经释放完成的硫磺之火,那么就能推断出本体塞甘并不能瞬发盐化。即使已经被感染,想要释放盐化,塞甘必须先吟唱出硫磺之火,然后在施展盐化。这中间的短暂间隙,就是唯一的转机。

    将对方一击必杀...现在的诺亚,明显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她在脑内回想着男爵的马车小课堂和经历过的一切,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尝试放空心神。

    然而她做不到。无辜者的死亡,礼拜堂的坍塌,主教和男爵的重伤,这一切的一切化为火焰,在诺亚的心中燃烧。这股火是不会熄灭的,也不能熄灭,因为这是诺亚最本能,最原始的冲动。这是正义的火焰。

    可,尽管没能放空心神,诺亚仍进入了一种奇怪的意境。没错,正如男爵所说,与灵魂相似并不一定意味着放空心神。或许,诺亚的灵魂,其原始的蓝本,就是正义的执行者。

    此时,诺亚的身体仍在向前冲,但她的视野里,此刻已经空无一物。血泥,草坪,水池,布片,全部被排除在了诺亚的感知外;能感觉到的,唯有胸中心跳的悸动,和血液的流淌。渐渐地,诺亚感觉自己的身体融化了,消失了。她的思维和灵性似乎离开了身体,而身体则化成了一汪湖水,在这里面,照出了她的影子。

    那是她。

    诺亚向那湖面伸出手,而那影子也向她伸出手。当指尖与指尖接触之时,一股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她们仿佛跨越了这湖面链接起来,合二为一,再也不分彼此。紧接着,湖面猛然放大,将诺亚吞噬。

    诺亚金色的瞳孔猛地一睁,她的思绪回到了圣母院。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充满了神奇的,难以言明的力量。她的视野变得更加清晰了,手脚也变得敏捷了起来,跑起来时就像是随风飘扬的羽毛。这应该就是男爵所说的魔力吧,诺亚心想,随即斩断了思绪。眼前的情形已不容她分心,因为她已经在无意识间冲到了圣水池旁。面前的便是那位礼服男子,商人塞甘。

    那是一个和他的傀儡一样毫无特征的男子,身高中等,五官平庸,身上穿着一件极其符合刻板印象的暴发户礼服,完完全全的普通商人形象。若不是他的手第一个炸开,恐怕在场没有一个人会注意到他。

    短暂的视线交错过后,便是生死时速的较量。

    率先出手的是塞甘。

    “创世纪,19…”

    啪——

    回应他的是诺亚甩来的血泥。塞甘连忙侧身躲避,但是还是沾到了一些。他不得不先俯下身用圣水清洗血泥,因为此时的诺亚离他太近了。傀儡可以不必在意,但若是他本人的话,就不能被判定为瘟疫传染者,否则在攻击近在咫尺的诺亚的同时,自己必然会受到盐化的波及。清洗完自身的塞甘目测了一下诺亚的速度和两者的距离后,直接整个人躺进了圣水池,以避免诺亚后续的血泥打击,同时再次开始了死亡咏唱:

    “创...”

    只要咏唱完毕,诺亚就会变成一滩血泥。生和死之间,仅隔着短短的六个字,然而,现在的诺亚,有着超越这生死的能力。她屏住心神,用尽全力想象着刚才那奇幻的力量灌进了自己的小腿,然后左脚蹬地,纵身一跃。

    一道优美的弧线划过,诺亚径直跳过了八米的距离,落在了水池里,并在空中转体,用右勾拳直击塞甘的脸部。

    伴随着滑稽的咔嚓声,塞甘的下巴歪成了奇怪的形状。

    “噗噶!”

    塞甘发出了奇怪的叫声,牙齿也掉下来一颗。但随即他反应过来对手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孩,于是从圣水池中挣扎地坐了起来,想要用暴力制服诺亚。他用完好的左手一把抓住了诺亚的长发,狠命向下一拽,试图把她淹死在池里。

    然而诺亚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在水池中顺势跪下,膝盖借着重力和拉扯的力量狠狠地砸向了塞甘的双腿之间。

    塞甘那本来就下巴脱臼的脸再度痛苦地扭曲起来,手不由得松开头发捂住下体,整个人直接软倒在池底。诺亚趁胜追击,掏出金属胸针,对着塞甘的眼睛猛地一扎。

    胸针扎破眼球的手感非常奇特,像是在用力捣烂橙子一样,一开始会遇到一点阻力,但扎破了表层之后就像是扎进了水里。塞甘的眼球像漏气了一样向外喷出白色粘液和血的混合体,随即整个爆开,在水中扩散并染出了诡异的粉红色。

    尽管圣水能够修复伤势,但剧痛仍不可避免。在一阵猛烈的抽搐后,塞甘因为剧痛而休克,停止了活动,口鼻处开始不断地冒泡。诺亚仍死死地攥住塞甘的脖子把他按在水池里,直到再也没有气体冒出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