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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麦田怪客18

    在苍白月亮照耀的田野之上,一片寂静,静到蟋蟀的鸣唱与胸膛里的心跳竟成了此刻的主导。

    我还能听见,那一双双漆色皮靴踩在干草上发出的噼啪作响的窸窸窣窣声,那步伐稳健且沉重,声音由远而近,似魔鬼要将我赶入葬命的火狱的催促。

    我的心脏砰砰直跳,握枪的双手颤抖个不停,这在以往本身是不可能出现的状况,我从未如此丧失过理性,或许是流血过量的缘故,致使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十指,我的双腿也跟灌了铅似的迈不动,当然,现在的我哪都去不了,身后的草垛便是唯一能庇护我的栖身之所。

    我走向了一条死路,我正在被围困,手中的武器已不足以带给我安全感,我知晓自己已陷入到必死的绝境。

    这一刻我几乎把所有能想的事情想了个遍,祈求得到一线生机,但这不是野外,我的那些丛林狩猎技巧在这种开阔地带根本没用,我也无法像神枪手那样做到在几个瞬息之内连开数枪将他们击毙,何况,我手中的老枪不允许我这么做,甚至它随时可能有炸膛的风险。

    我只能尽量的屏住呼吸,紧贴着草垛,准备做最后的殊死搏斗。如果我能以命换命干掉对面的两个人的话,那么也算是一笔不错的买卖,只是现在看来,我很有可能被他们数人围剿,乱枪打死在这。我已经丧失了躲在暗处的优势,现在他们看准了目标,我很难再有机会对他们发起突袭,完全可以想象的是,现在只要我稍微露头,便会迎来无数呼啸而至的无情子弹,到时候不出意外的话,我的脑袋会在一瞬间被打得稀巴烂。

    所以,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又是什么呢?

    等死么?

    我的脑袋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我想我可以用抛撒干草的方式迷惑敌人的视野,然后借机逃跑或主动进攻,也可以用别的什么方式和他们绕圈子,然后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脱,好吧,原谅我这些可笑的想法。我想要说的是,这些愚蠢的方法只存在于愚蠢的话剧表演或廉价小说中,要是在现实有人这么做了,只会被当场打死,顺便在彻底断气前再被敌人冷嘲热讽一阵子,这些愚蠢且幼稚的做法只有那些整天浮想联翩只会纸上谈兵的傻子才会去做。

    要知道,现在向我步步逼近的可不是什么残障人士,他们都有强健的体魄,懂得思考,懂得分析战局,他们已经因为一时的疏忽与松懈被我侥幸干掉了其中的一个,这只会使得他们更警惕也更机敏,在这种情况下,我一个人哪怕想破了脑袋,又怎么可能抵得到他们一群人的脑子?

    所以我得出一个结论,猜测我多半是没救了,现在我唯一需要思考的,便是有没有可能在被他们打死前,拼尽全力再干掉其中的一个,我想我可以不要命的扑上去,撕咬其中一人的喉咙,咬下对方的喉管,接着再被他们从背后开腔打死。不,这种方式不保险,可能在我还没把人扑倒前我就已经死了,我应该径直走上去,迎面朝他们走过去,然后对准其中一人,近距离开枪将其射杀,随后我再中枪倒地。

    那么,有带走其中两人性命的办法吗?算了吧,别再做白日梦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能抵消其中一条人命就已经够幸运的了,何况还是在这种濒临绝境的情况下。

    那么,就这么做吧,坦荡的走上去,然后开枪打死其中我最看不顺眼的一个家伙,这就足够了。

    我背靠着草垛这么想着,只能无奈的摇头苦笑,随即我握紧枪身,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刻我闻到了干草的气味,干草的味道便是我印象中丰收的味道,这气味总是令我有种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微妙感觉,是的,这是令人惆怅的味道,我想我该从惆怅中释然了,也该面对死亡了。

    转身吧,然后开枪,对这个该死的世界说再见。

    吐出一口浊气,我暗自咧了咧嘴,有些恶趣味的把鲜血随意擦拭在枪身上,并延伸出一条通往枪口的血线,这便是待会子弹出膛的轨迹。

    我该走了,而他们,也该来了。

    然而,就在我下定决心去送死的时候,一片火光在恍惚间照进了这片被肃杀之气裹挟的漆黑田野,那是由无数盏油灯与火把组成的光,一群人,大人与十多岁的孩子们,男人、女人,突然毫无征兆的翻越田埂,一个个欢呼雀跃的冲了过来,如一片由火光组成的汪洋,那是一支至少数百人的庞大队伍。

    他们是一群为了庆祝稻草人节,而展开稻草人游戏的当地人,同时,他们也是我此刻的救世主,我在这一刻看到了希望,这是真正的希望,我想我一定受到了幸运女神的眷顾,看来还不算太糟。

    强忍住内心的狂喜,我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像一条搁浅的鱼儿那般冲入人海,仅在一个转身之后,我便混入人群,并在无数火光的照耀下给几名枪手留下了一个模糊的背影,当我转身向他们望去的那一刻,他们表现得相当错愕,恐怕就连他们也没想到,我竟会以这种方式在他们眼皮底下逃走。

    好在他们还没猖狂到那种滥杀无辜的地步,有几人发现了我,举起枪朝我瞄准,但他们显然有所顾忌,很快便又放下了枪,表现得无可奈何。

    至于他们中为首的一人,那竟是一名身材高瘦的黑人,他就站在那望着我,远远地看着我,可我看不清他的样貌,只发现他手臂很长,几乎垂到了膝盖的位置。他像是个十分冷血的家伙,我能从他身上看出这种气质,即便他还什么都没做,仅仅只是站在原地望着我,就这么无动于衷的望着,但我很清楚,他是在看我准备往哪个方向逃跑。

    很快,他们看准了我,扒开人群快步向我走来,而我不得不后退,借助人群作为掩护,想办法从他们眼底下溜走,我故意弯下腰,使自己彻底淹没于人群,紧接着我突然朝另一个方向折返,在田野中的草垛间来回穿梭,以蒙蔽他们的视线,这个方法很有效,人群阻隔了他们,他们始终没法追上来,于是在几个剧烈的呼吸过后,当我再次抬头,我便再也望不见他们的身影,我想,他们也一定把我给跟丢了。

    我慢下脚步,擦去眼角的血污,心想总算可以原地喘息一下子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传来一声声惊呼,众人高喊着稻草人来了,便纷纷开始寻找藏匿的地方。

    我望见有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冲了上来,他们身穿沉重且厚实的干草,就连脑袋也是由干草编织而成的尖顶,似一个个被削尖了的头盔,看上去相当臃肿。他们从一堆干草中露出一双眼睛,远远跑了过来,显然,他们是稻草人的扮演者,他们被释放了,要来抓捕像我们这样的平民。自他们出现的一刻,众人的情绪便瞬间高涨起来,所有人都在广袤的田野中四散奔逃,寻找藏身之所,至于那些跑得慢的,则被当场捉拿,那些被稻草人捉住的倒霉蛋当即被稻草人同化,成为追逐与搜寻者。他们被稻草人往身上插满了干草,作为被抓捕的惩罚,稻草人的扮演者们毫不客气的将大把大把的干草塞进他们的衣领里,至此他们也就成为了新的稻草人。

    人群正在四散,有人在欢呼,也有人发出尖叫声,每个人都在为了躲避稻草人的追捕而寻找合适的藏身之地,这其中有人选择一头扎进草垛里,还有人往田野的边界逃去,往拔高的玉米地里疯涌,这实在有些疯狂,这明明只是一场游戏罢了,他们为何如此认真的对待?我宁愿放弃这场游戏,我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

    我望着匆匆四散的人群,担心自己被暴露,不得不也像他们一样,一边奔走,一边寻找隐蔽的位置用于躲藏。

    月光照向了这片广袤的土地,我的脚步与千百脚步奔走在了相同的道路上,至此,稻草人抓捕平民的民俗游戏开始了,枪手追杀我的关于死亡的游戏,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