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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高冠玉带负心郎

    豫州的雪,不知怎的,今年来的比往年都急一些,即使在豫州边陲和益州相交的桑安,也是如此,不过这却影响不了桑安作为两州交通枢纽城市该有的繁华和生气。

    桑安是一座小城,城不大,却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城里酒肆青楼,倒是一应俱全,城中还有一片大湖,与城外苍江接壤,在湖上还有几船画舫和一处小小的码头。

    而何安所在的何家,就是城里首屈一指的家族,城里有几处画舫和各种铺子就是何家的。

    “糖葫芦,糖葫芦!”街边有人卖力的吆喝。

    听见这,坐在马上到何辜一下就有些兴奋,转头看着后面坐着的赵莺莺,“娘,我想吃糖葫芦。”

    赵莺莺拢了一下身上的袍子,语重心长的说道:“糖葫芦本就不便宜,更何况如今山楂刚刚过季,而今做成糖葫芦来卖,不得贵死!”

    听见这话,何辜只能默默的低下脑袋,不再继续言语。

    倒是何安听见了,连忙出声对着远处吆喝道:“卖糖葫芦的,两串糖葫芦,送过来!”

    见有生意上门,买糖葫芦的那人,视角连忙转了过来,看见何安,牵黑马,穿大氅,一身华服是珠光宝气亮人眼,确是富贵殷实人家无疑了,于是那卖糖葫芦就更是殷勤了,连忙小跑过来,利索的从手里的稻草棒子上边抽出两根糖葫芦。

    “来,少爷,你要的糖葫芦。”卖卖糖葫芦的人,乐呵呵的,把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了早就等不及的何辜,还有赵莺莺。

    赵莺莺看着何辜,手里握着一串糖葫芦,有些无奈的对着何辜说道,“这肯定很贵,辜儿,要不然咱不吃了,等明年秋天来了,娘给你买三根。”

    何辜耷拉着脑袋,把手里的糖葫芦做势还给小贩子,场面顿时尴尬极了。

    何安见状,倒是笑了一笑,连忙开口说道:“而今我回来了,自然就不用你们娘俩如何拮据了,想买些什么,就买!我何安高低也是何家的一份子,等咱们回何府,我就给莺莺你添置一些金银首饰,再给你们娘俩量几尺好布,做些衣裳,最后请个好郎中,替你瞧瞧身子。”

    说着说着,何安眼神就从兴奋变的有些歉疚和落寞。

    赵莺莺瞧见何安的样子,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了,既然有钱了,那花点就花点吧,也好拉进父子的感情,“好了,好了,那何郎就把咱们糖葫芦的铜板子给了吧。”

    那卖糖葫芦听见这话,脸上笑意更胜了几分,就等赵莺莺这句话说出口,那卖糖葫芦的就连忙,哈腰的笑道:“这位老爷,两串糖葫芦,一共三十文。”

    “三十文?“赵莺莺眉头一皱,“怎会如此贵!”赵莺莺语气后面有些高了。

    倒是何安不在意的掏出来了一把铜板,也没怎么细数,就丢给了小贩。

    小贩一边看着铜板一边说道:“夫人,您可是不知啊,冬日里边,山楂过季,少有我这大粒的山楂了,咱这山楂可是精挑细选的上好山楂,而且小人这祖传的做这个糖葫芦的手艺也是一绝,这贵是贵上一点,但是保管好吃!”

    小贩只是大概看了一眼手里的铜板,只多不少,便没等几人继续说话,小贩连忙接上一句,“小的多谢大人赏赐了。”而后赶紧跑开,去远处吆喝去了。

    小贩捏着手里的铜板,四十四枚,心里头乐开了花,多拿了足足十四文,可是赚大发了,今儿算是遇到一个出手阔绰的主,回去定要割点肉煮着吃。

    见小贩走远,赵莺莺瞪了一眼何安,不过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就此作罢,低着头看着吃着糖葫芦的何辜,细声问道:“这十五文的糖葫芦好吃吗?”

    何辜一边吃着,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好吃极了。”

    “好吃就行,那我这几十文就花的不亏,哈哈哈。”何安牵着马,开怀的笑了出来。

    赵莺莺瞧着何辜的样子,莫名的有些心疼,轻叹一声,也把自己手里的糖葫芦浅尝一口,山楂不错,酸酸甜甜,再尝一口,细细咀嚼,这也不过就只有酸甜滋味罢了,再无其他感觉。

    不过那卖糖葫芦的实诚,山楂不错,若是差的,会苦,辜儿应该不会喜欢吃吧。

    在这桑安城里大小街道数十条中,最大的,豪宅最多的,当属那条街道口竖着福禄安康石碑,因此被叫做福禄街的街道。

    一行人的目的地就是坐落在那里的何家大宅,不过这福禄街,位置不是城里极好的,极繁华的地段,甚至有些偏僻,不过街道却极宽,算的上是城里最宽的街道了,而且在福禄街的宅院占地都不小,其中更以何府,许府,张府,桑安曲氏老宅为最。

    何家许家,在城里是出了名的商贾大族,世代经商,家境殷实,至于那张家则是官身,这处大宅院听说是京城那边特意在张家祖籍修建的,据说还特意赐下了一块上好檀木匾额。

    这张家而今能有如此境地,全靠而今张家的两位麒麟子,原本张家的老爷子,在这河东就是一代硕儒,只是没当官,而后教导出,张载道和张载路,一位京城那边当上了一部侍郎,三品大员,一位入了翰林院,当了那大学士。

    最后则是桑安曲氏,有从龙之功绩,是真正的世家大族,被封桑安伯,乃是世袭的爵位哈人封地,至于封地就是这桑安,还有附近两县,按照朝廷律法,可募私兵五百,拥田百亩。

    曲家则是靠着领兵发家,而如今领曲安伯的便是曲家的家主曲诚,是整个曲家最举足轻重的一位,封怀化将军,领五千兵马,奉旨镇守通州。

    所以在这桑安城里,曲氏子弟自然是高人一等,瞧不上其余几家,至于而张家作为朝廷的文官,清贵的很,平日里没少给曲家那群武蒙子脸色,至于何许二家,自然更是瞧不上眼,而何家同许家,常有生意上边的冲突,则是相互对不上眼。

    一行人停在了福禄街门前,赵莺莺在何安的搀扶下缓缓下马,何辜见此,也一个翻身就跳下马来。

    几人缓步走着,来到那块朱红漆色的福禄石碑面前,在石碑旁边正盛开着一株红火的腊梅,“许多年没来这福禄街了,这株腊梅还是这么傲。”赵莺莺轻轻抚摸那一株梅花,出声说道。

    何安笑了笑,打趣说道:“这株梅可是曲老爷子的心头好,在这福禄街头多少年了,见惯了这福禄街,往来的大员豪杰,还有偶有的大雪,也不曾见它有一冬不曾开花,也不见它何时被连绵的大雪压低下过枝头,想来肯定是傲气十足的。”

    何安倒是会附和赵莺莺的话,何辜在后边跟着,心里是这样想的。

    这株梅花,曲家老爷子亲自种的,谁敢伐了?栽别的树,就别想在这福禄街呆了。

    不过这栽梅花坛子很大,却也就这一株梅,不是他曲家霸道,而是因为曲老爷子觉得这梅傲,若栽别的树,这梅便会枯死,为此还起来好一些争端。

    就前些年张家想栽几颗杏树,还没栽种就被曲老爷子堵在门前,好一顿破口大骂,张家也那也硬气,不信曲家老爷子荒谬的言语,硬要栽几颗,双方争执不下,不过最后还是曲老爷子让了一步。

    说来也是蹊跷,曲老爷子是松过口风,只是那张家的杏树树苗刚一栽种下,那一树好梅就落的没了,吓的曲老爷子连忙吩咐人把那几株杏树拿走。

    张家见这般,也只能就此作罢,不好再提这件事情了。

    赵莺莺见得腊梅,心里有些欢喜,毕竟以前破落的小院里面可没这样的花多,都是些枯草。

    “咱们先回府吧,外面冻的很,赶紧去府上喝口热汤暖暖身子,你们娘俩的房间,我已经让府上下人收拾好了,是个安静的院子。”何安接着说道。

    赵莺莺微微颔首,“僻静院子?还是何郎懂我,喜欢幽静。”

    几人牵着马匹,缓步往街道里面走去,何辜兴致勃勃的看着两侧的高大房屋,先前从未知道城里有这样一块地方,看着两侧朱红的院墙,还有地上盖着一层细雪,不过已经有些地方裸露的正方形大块青砖,心里兴奋极了。

    何安则和赵莺莺并排走着,两人并没有何辜那般激动兴奋,反而是平静的很。

    那黑色骏马的马蹄踏在松软的雪上,发出一声声窸窣的脆响,小雪还在细细密密的落着,逐渐在街道两旁的砖瓦上边覆上了一层细细的白色。

    大概是天气原因,今日的福禄街倒是格外安静,路边只有几个穿着红棉袄子的孩童在街上玩耍。

    这一路上何安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其实内心忐忑不安极了,不过却不能表现出来,只是一直牵着马匹,走了一路,终于走到何府门前。

    何安停在了何府的门口,一只手拉着马的缰绳,另外一只手拍了拍自己肩上的积雪,然后再替赵莺莺轻轻拂去她袍子上面堆着的一点雪花。

    这时候站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家丁,见到了何安,连忙接过何安手里的缰绳,侍女则拿来了两件锦袍,一件披在了何辜身上,一件披在了何安身上,至于何安原来那一件则在赵莺莺身上披着了。

    何辜看着一旁的二人,也有模有样的拍尽身上的雪花,才结果侍女手中的锦袍批了上去。

    赵莺莺看着在台阶上一蹦一跳的何辜嘱咐道:“辜儿,小心些,上台阶就好好上,别是摔着,这摔一下可是疼的很。”

    何辜咧嘴一笑,“没事的娘,我自己有分寸,这些年跟着王二哥也学了不少手上功夫,真摔了,我也能一个翻身站起来,这些都是小意思。”

    何安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拉着赵莺莺的手,他敏锐的觉察到了何辜嘴里的王二哥。

    正准备开口询问,他身边的赵莺莺猛的咳嗽两声,何安这才记起老妪说的,赵莺莺身体不好。

    “阿莲,阿莲,赶紧带夫人回房歇着。”何安对着一旁穿着浅绿色锦缎毛绒外衣的圆脸侍女吩咐道。

    这名叫阿莲的圆脸侍女匆忙走来,对着何安和赵莺莺行了一礼,就赶紧搀扶着赵莺莺往府内走去。

    何安看着赵莺莺在阿莲的搀扶下进府之后,转头对着何辜说道:“辜儿,走,爹带你去府里认认路,然后再叫厨房做些好吃的,呆会我们一起给你娘送过去。”

    何辜乖巧的点了点头,不过却也不说话,大概是不知道说什么。

    “儿啊,你怎的一回来,还没喝口热茶,就急匆匆的出门去了,去哪儿了啊?难道这世上还能有人比娘我更让你亲近的吗?”一道老妇声音从府内传来。

    何辜听见这声音,想都没想就连忙躲在何安身后。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这人,是何安的母亲,也是何辜的祖母,姓曾,全名叫曾可卿,虽然年近六十,却依旧风韵犹存。

    只见她穿着一身上好的毛领火红大袍子,在这素色静雅的庭院里面,扎眼极了,而比这一身火红衣袍更吸引人的,就是她那盘的极高的头发上,插着的那一堆恍人神色的珠宝,而其中最引入瞩目的就是一只精雕白玉簪,和一对上好珠金钗,白玉玲珑剔透,金钗晃人眼球。

    好一身富贵的打扮,怪不得被张家笑一个俗气,尤其是走起路来,头上珠钗叮当作响,吵闹极了,就因为这事,曾经还在城里闹出了笑话,曾被曲家的老爷子打趣的说道:“像极了京城那位,怎么说的来着,长腿的铃铛,哈哈哈哈。”

    老妇人听闻之后很是恼火,却又无计可施,毕竟曲老爷子虽然已经告老还乡,但是也是朝廷里面排的上号的勋贵,更是城里说一不二的主子,所以老妇人只能默默受着。

    不过不管怎么嘲笑,这曾老夫人,却偏偏改不了这喜珠宝的性子,曾经一度让何家上下再城里抬不起头来。

    “嗯?这是谁啊,让我来瞧瞧。”那曾老夫人踱步走到了何安身旁,看着何辜,忽然记起来了什么,脸色一变,面带讥讽的笑道:“不是我的宝贝孙儿何辜吗?怎么?当初你和你娘不服我的管教,就离家数载,而今安儿回来了,以为有安儿在,就能不守咱们家规?就想着跑回来享安儿的富贵?”

    老妇人笑盈盈的走在何辜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何辜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别人说他娘亲,绕是何辜平日里听他娘教的圣贤道理,方才养出来的好脾性,也受不了老妇人如此讥讽。

    “当初就是你处处为难我娘,最后更是喊来家丁,给我娘当场定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把我们轰出家门,老妇!你这何家的富贵我不需要,更何况这偌大的何家基业,你这妇人似乎不曾出过半分气力吧?整天在家只知道吃喝玩乐!简直就是……”

    “辜儿,闭嘴!”赵莺莺站在门廊处看着一下口无遮拦的何辜,严厉的呵斥了一声。

    何辜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噤声,躲在了何安身后。

    曾可卿却被何辜的严厉措辞气的一时语塞,只是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一头金玉宝钗摇的直做叮当声响,“你!你个孽种,老身今日不把你这个小兔崽子打死,老身誓不为人!”曾可卿缓几口气,才怒嚎道。

    何安面色有些不好,一面是多年不见,在外饱受风霜的妻儿,一面又是自己未曾尽几日孝的母亲。

    何安看着母亲满头白发,也是无奈至极,那老妇在何安思量时候,提着手里的首拐杖就过来,作势要打,后面赵莺莺瞧着更是心急如焚,挣脱侍女搀扶,要跑来护着何辜。

    没曾想跑了两步就晕在小院铺满浅雪的地上,一身刚换上的青色锦袍也摊开,像是一朵清秀莲花在雪中盛开。

    不过夏莲怎可在冬日绽放呢?

    何安瞧见赵莺莺倒在地上,也没说在纠结犹豫,大声说道:“够了!”

    这一声呵斥,吓的老妇人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一向温润孝顺的何安一声怒斥,这是妇人从未设想过的。

    “阿莲,带老夫人回房歇着,你们两个赶紧扶莺莺回房歇着,然后去城里百草堂请郎中来瞧。”何安有条不紊的安排着。

    那老妇却不肯了,又哭又闹,“何安!你翅膀硬了!敢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呵斥娘了,想当年娘是如何把你们兄弟三个拉扯成人的,那可真是含辛茹苦,可是如今,一向最孝顺的老二你,怎么变了这样,真是伤了老身的心啊,老二啊!”

    “你大哥年年在外,一年不见得回来几次,老三又在书院读书,你又了无音讯十数载,老身孤身在家是孤寡孤独,整日是抱着你的牌位是以泪洗面,他们都说你已经去了,只有我整日盼着你早日归家啊,儿啊,娘早知道你这样,就摔了牌位,去州城享福去了!不活了啊,我,不活了!”

    老妇人越说越凄惨,声音也是越来越大,吵的何安终于看不下去了,“阿莲,我今晨唤你去买的点心,等会跟老夫人一并送过去,这是我特意给老妇人买的。”

    曾可卿一听,也就止住了眼泪,只是故作哽咽的说道:“你个没良心的,还知道心疼娘,那今日就饶了你们,明日,你自己来我这边,我们细细说道。”

    “知道了娘,儿不是不是孝顺你,你也瞧见莺莺这身子了,体弱,经不起风寒,这才急了一些,你也是的,我一失踪,你就把莺莺赶了出去,这好歹也是我二房的人,我儿子更是二房现在唯一的血脉,更是您的孙儿,要是出了事,我会愧疚一辈子的啊!”何安语重心长的说道。

    老妇瞧见何安一脸的苦愁模样,蹬了蹬脚,“哎呀!当初不是老身我把他们赶出家门的,是他们自己走的啊!”

    何安摆了摆手,不愿再继续听曾可卿撒泼,“娘,别说了,赶紧回房歇着吧,明日咱们再讲。”

    曾可卿撇了撇嘴,“行,我回房歇着,等你明日怎么处理,要是过几日那……”

    还没等曾可卿这老妇继续往下说,何安就连忙打断说道:“好了,阿莲,你快带老夫人回房歇着。”

    曾可卿见状,也不多言语,等明儿再做盘算。

    要说这何家,是城里一等一的富商大户,虽然不是那种巨富商贾,也非名贵皇商,不过生意也是不小,家里甚是阔绰,给赵莺莺安排个僻静院子也是简简单单的。

    何府里边正好有一处幽静的院子,也是按照她喜欢清幽的性子来的,院子里面栽着两株芭蕉和数株翠竹,还有墙角的一只腊梅。

    门外也少有仆役路过,在何府里面,很是幽静。

    何安拉着何辜去药堂里面抓了几帖补药,便急匆匆的赶往到小院里边,伴随吱呀一声响动,小院房间大门被推开。

    何安一眼就能看见赵莺莺虚弱的躺在床上,面容苍白,而她身前,一位老郎中为她把着脉,面带愁容和纠结之色,何辜连忙凑上前去,有些语无伦次。

    何安推门,进来时声响不小,引得老郎中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动了下嘴唇,似乎想要说一些什么,但是却没有出声,闭上双眼,长叹一口气,才回过头来,继续细细把脉琢磨。

    何安走上前去,正准备询问,何辜却先开口问道:“医师,我娘亲怎么样了?”

    何安连忙点头附和,跟着一起问。

    只见那老郎中眉头一展,似乎是决定了什么,这才有些平淡的开口说道:“在下细细瞧过了,夫人这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身子骨非常虚弱,先前该是猛然,受到了刺激,再加上这天气冷,受寒了,一下没抗住,便突然倒了。”

    老郎中说完,完全不理会面前焦急到二人的询问,只是慢悠悠的从怀里掏出一张草纸,自顾自的走道书桌旁边,拿起阿莲已经磨好墨汁,“你们两个先别吵吵了,拿着我这个药方抓药,吃上一月左右,再去药堂抓些补品,好好的给病人补下身子,最后切记,等开春了,多陪夫人出去走走,缓下心神,莫要让病人再劳了心力。”

    两人相视一眼,也不再多说,只是点头如捣蒜,何辜满脸喜悦,无大碍的意思就是娘亲无事了,自然欣喜,不过与之相比的何安,眼中自然是喜悦的,不过在其中带着一丝愁苦。

    这一幕,各色的深情,赵莺莺在床上瞧着真切,各色神情都通透的很,不过她并未多做言语。

    今晚,赵莺莺睡的格外舒适,显然是这处僻静的院子很是合她的心意,门外再无犬吠和醉汉敲门,被褥枕头也暖和,同样舒适的还有何辜,他和赵莺莺再一个院子里,就在隔壁的客房里面。

    对于何辜来说,一直穷苦久了,还从未睡过如此舒适的一夜,丝制的被褥对他来说是那般柔软,让一向早起的何辜,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何辜才被婢女喊醒过来。

    另外一边,何安则已经在老妇人房间请安了。

    今天又是一个大好的晴天,日头正盛,多少冲散了一些深冬的冷意,阳光透过窗户,斜斜的打在妇人头上,金碧辉煌,好不亮眼,看的何安有些恍然。

    如果说城里谁最贪财,那就是这何家的老夫人了,房间里面比起她的头上的珠宝,也是差不了多少的,各种古玩玉器是放的房间满满当当。

    可是要说何家财力雄浑,但其实也远没如此实力,能在家中摆满如此豪奢,所以其中不少假货,是何安的哥哥淘买来的路边货色,大概是真假参半吧。

    大家都心知肚明,老夫人却是不知情的,不过这些都是外话了。

    房间里面,老妇人侧卧在一张祥云锦织就的蒲团上,瞪着眼睛,一边往嘴里丢着蜜枣,一边询问道道:“过两日,那领五百卒的校尉大人可要来咱们这边,送朝廷的抚恤金,顺便来掌眼你这未来女婿,要是看见赵莺莺那女人,安儿你这左右为难,该如何是好?”

    老妇人说着说着,有些试探的问道:“要知道他们父女对你可是救命之恩啊,那马校尉更是把他女儿许配给了你,既然你左右为难,那要不就让我娘再做一回恶人,帮你一把,将赵莺莺他们母子赶出我们何家?”

    何安在一旁侍候着,没有出声。

    房间里面一时无言,只能听见老妇吃着蜜枣的吧唧嘴和窗外凌冽的风声。

    “别犹豫了,安儿,你若觉得愧疚,让他们母子不好生计,多给些银两补偿就是了,何必如此为难,心狠些,不是没有好处的。”老妇作势要起身,凑到何安面前。

    何安连忙两步上前,按住老妇的肩膀,声音有些急切的说道:“娘,这事你别管了,孩儿自有安排。”

    “不管?你是我儿子,我不管你,我管谁去,难不成管那个非亲非故的青楼女?我何家虽然只是商贾之家,不过好歹有些书香气的,一个风尘女子,怎能在我何家?”老妇人有些不满,因此声音很是尖锐,说话也难听极了。

    何安却是满脸堆笑,“您老放心,这件事情孩儿会处理好的,千万别节外生枝。”

    老妇人斜撇了何安一眼,又吃了一颗蜜枣,“当真以为老身愿意管你们这档子破事,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啊,安儿,要知道,你若取了那马姑娘,我们何家定然更上层楼。”

    “知道了,知道了,事不宜迟,那孩儿这就去处理莺莺那边,先告退了。”何安说完便告退了。

    老妇人还想挽留,也只是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小院里面,赵莺莺已然好了一些,此时刚吃过早点,正披着一件披风,在院子里逗弄墙角的那一枝梅花,而何辜则去找何承玩去了。

    这何承是何安大哥的长子,在何家是深受老夫人的疼爱的,这才是老夫人亲孙子,不过何承却比较喜欢找何辜玩耍,却对老夫人曾可卿,没什么好颜色,这让老夫人曾经气恼极了。

    何承也不喜欢读书,不过却喜欢看那些话本子,小人书,曾经被教书先生痛批过,不过死性不改,最后先生也没辙了,也就不管了,每次何承有了新的话本子,那些看完的,大多就会借给何辜。

    太阳出来许久了,这路上的雪都融了大半,剩的一些细碎的雪,都挂在树的枝头,房屋的瓦上,就剩下薄薄的一层。

    何安站在赵莺莺的小院门口,来回踱步,神色为,徘徊了许久,才似乎像是决定了什么一样,走到院门扣,抬手轻轻的扣响了院门。

    然后就听到院落里边传来一道温婉的女声,“谁啊?这门没锁,直接进来吧。”

    赵莺莺似乎猜到了外面是谁,没等外边的何安说话,就让他直接进来,伴随一声吱呀声,大门被打开。

    赵莺莺看见来人是何安,眼角带着一丝惊喜笑意,“何郎。”

    何安勉强一笑,随后大步跨入院落里,“今日早上向母亲请安之后,就直接来找你了,如今身体恢复的如何了?今日虽然出了一丝太阳,却还是冷的打紧,不在房间歇着,出来做什么?”何安有些责怪的询问道。

    赵莺莺回头,盯着何安,细细打量着何安的神情,才后退一步,松开了逗弄梅花的手,语气不紧不慢的说道:“房间里面闷的难受,就寻思透透气,然后便瞧着外边出了太阳,暖和的很,于是便出来换口气,记着先前院子里面有一株梅花,就出来逗弄下。”

    何安瞧着赵莺莺没有血色的脸庞,有些欲言又止,赵莺莺何等蕙质兰心,一眼就瞧着何安心底有事。

    于是赵莺莺忽然就开口问道:“何郎,若是心底有事,或者难言之隐,都直接说出来吧。”

    何安见赵莺莺如此坦然,神色渐渐放松起来,思索片刻,然后带着一副誓死如归的神色说道:“莺莺,我,我对不起你。”

    赵莺莺有些疑惑,“此话从何说起?”

    何安神色纠结,长叹一口气,出声说道:“那日,我被一马姓校尉从山贼手中救下,然后就被带去边关了,当了那校尉身边的一侍卫,本欲托人带消息回家,只是身上一无银钱,二无信物,三是战事吃紧,变加急行军,休息时间都是无多少,此事也就搁置,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被那校尉女儿瞧上了,然后……”

    何安声音愈发小了。

    “然后,日久生情,然后你便于他们订下亲事?然后十年无一点音讯于我?”赵莺莺有些恼火的问道。

    “我也不愿,只是那马姑娘,不知道哪里知道我有一知己,怕我反悔,才不许我书信致你的”何安小声为自己的辩解。

    赵莺莺有些恼火,不过旋即平静下来了,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能再过多劳心了,“知己?我们在一起扬州定下终身,虽然未曾明媒正娶,大摆宴席,但是我们……”

    说着,说着,赵莺莺也无声息了。

    何安看着赵莺莺有些茫然的眼神,细声说道:“此事是我不妥,只是其一,马校尉于我救命之恩,其二,边关之时,马姑娘对我多有照拂之恩,在我身中箭伤时,细心照料于我,其三,她说非我不嫁,这于情于理,我该如何是好啊!是在不行,我去和马姑娘说,莺莺你和马姑娘平妻如何?”

    此话一处,绕是赵莺莺修心极好,也是不免一阵头晕目眩,何安连忙上前搀要晕倒的赵莺莺,关切的问道,“莺莺你没事吧,早说过了,不要生气,你怎的。”

    赵莺莺有些虚弱的说道:“若不是何安你这番话着实气人,我怎么会这样?”

    说完就一把推开何安,独自靠在院墙上面,“不用了多说,这样吧,我愿当妾,你让那马姓姑娘当正房,我不让你何家上下为难,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保证辜儿不会缺衣少食,也不受欺辱。”赵莺莺靠在院墙上缓了一会儿,才厉声开口说道。

    何安见赵莺莺如此说,自然是欣喜若狂,连忙上前搀扶着赵莺莺,“这是自然,何辜是我儿子,我不照拂他,谁来照拂,定然不叫那小子再受一点欺辱,那就如此说好了,明日,明日!我便去请先生来教辜儿学习,这样莺莺你就可以好生歇息了,等开春了,我带你们去踏春。”

    赵莺莺声音有些软,手搭在何安的臂上,有气无力的说道:“有此做保便好,不用再多说什么,现在我有些乏了,先回房歇息去了。”

    何安扶着赵莺莺躺下之后,在她身边细声说道:“先好好歇着,养好身子骨,这外边风大的很,就在被窝里面躺着,呆会我就让人送药过来,那药我先前尝了,苦的很,就喊人加了一些糖块和甘草,然后买了一些蜜饯,可以一同服用。”

    赵莺莺心情有些低落,并没有打理何安,何安也觉得有些尴尬,只能再三说道:“记得喝完,要苦是苦了一些,能治病,还有人参汤,不要因为没胃口就不喝,这些都是对你身子好的,知道了吗?”

    赵莺莺点了点头,依旧不多言语,何安也不自讨没趣,说了那些话自己也理亏,只能起身,“安心养着,为夫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何安就起身往外走。

    替她带上了房间门,喊来阿莲,让她守在门口,自己则一身轻松的走往府外,忽然觉得今日风也是暖的。

    赵莺莺躺在床上,浑身无力,仿佛是被抽干了多年以来熬着的一股子心气,双目无神,随后轻笑一声,“只怪我有眼无珠。”

    “夫人,您的药,我端来了。”门外有一侍女,轻声叩门说道。

    “端进来吧。”赵莺莺挣扎着坐了起来。

    随后侍女打开了屋们,将药端在了赵莺莺身前,赵莺莺只是浅浅的尝了一口,眉头一皱,却还是强忍着喝了下去,药苦极了,心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