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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关汉卿?窦娥?胡艮?

    剑臣觉得好像做了一场大梦,一场非常非常漫长的梦。可是,他不知为何做梦,更是忘记了梦中曾经发生的一切。他一点都记不起来了,更是毫无所知,甚至都差点忘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剑臣坐在一间木屋内,醒来后心中唯一的心思。

    “当~当~当~当~”

    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响起,剑臣透过草窗瞥见了一缕人影。一看之下,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喂!兀那小子快出来,跟我去看一出大戏!”

    一道陌生可又有一丝熟悉的叫喊之声,传入到了剑臣心头。剑臣疑惑走出一看,门前立着一位青衣书生。这书生剑臣并不认识,更休说对方唤作何名了。

    “走了,蒲兄,晚了就赶不上了。”

    青衣书生不由分说拉起剑臣,就向外走去。也是怪了,剑臣被其一拉,心中想问的话瞬间忘得一干二净。不过,疑问虽颇多,可沿途风景着实极佳,可谓是:

    青山看不尽,绿水绕不清。

    小桥人家卧,炊烟映帘行。

    踏过一条小溪,转过一山翠角,趟过一丛香径,穿过一片榆林,忽上了宽阔官道,左右青稻妖娆。剑臣依旧在后跟着,青衣书生依旧饶有兴致的观赏先行。行进间,遇一老农,书生作揖道:“您老辛苦,依您老看,丰收是因上天恩赐呢,还是皇家的恩泽呢?”

    老农哈哈大笑道:“何言之鄙也!子未知农事矣。”书生恭敬请教。

    老农道:“他日之收获,自我而得之,无幸而天也,无幸而地也,为何感谢老天呢?我俯仰拾取,合锄以时,适时纳税,官吏也不能强我所难,为何感谢皇帝呢?我春秋高,阅天下事多矣,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言罢,担锄而去。

    书生遭此一骂,竟不生气动怒,反自顾自点头思索良久,指向老农背影,向剑臣笑道:“此有道之人也。”剑臣点头赞同。

    复行七八里,又遇一老丈以水养棘,书生作揖道:“荆棘刺生,人多恨之斩之,夫子反何养之?”

    老丈道:“孰为荆棘?荆棘碍孰?汝不欲触之摘之,何言之刺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汝之夫子!”言罢,怡然自得浇水养棘,不再理会书生一眼。

    书生又对剑臣笑道:“此真隐士也。”剑臣若有所思。

    再行二三里,便到了一处村落。剑臣望着此村落各家各户门头土院,只觉一股莫名地熟悉之感冲上心头,经久不绝,可却不知为何。书生则打听一番后,拉着剑臣穿过半亩桑林,蹲到了一处泥石院墙角下。墙前有一老槐,看起来年头悠久,更是在一阵风吹过,洒下了无数白花。此时,老槐下也摆了一方戏台,台上有旦有丑,台下人影群坐。

    “开唱了,开唱了!蒲兄,这可是好一出窦娥冤!”

    书生颇觉面上有光地对剑臣大声开口后,目光便不愿再从戏台上挪开一丝。剑臣也因书生一嗓子,目光从老槐树上挪了下来,望向了戏台。不知为何,剑臣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棵老槐,还有那半亩桑林。

    “为何身后泥石院墙就在我眼前,我心中却无比怀念!泥石院墙后到底有什么?还有,这个村庄为何也是无比熟悉,难道我以前来过?或是曾在这里居住过?”

    剑臣方又陷入深思间,便被台上一幕打断了。此时,台上楔子:

    〔卜儿蔡婆上,诗云〕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不须长富贵,安乐是神仙。老身蔡婆婆是也,楚州人氏······

    〔冲末扮窦天章引正旦扮端云上,诗云〕读尽缥缃万卷书,可怜贫杀马相如,汉庭一日承恩召,不说当垆说子虚。小生姓窦名天章,幼习儒业,饱有文章;争奈时运不通,功名未遂。不幸浑家亡化已过,撇下这个女孩儿,小字端云······此间一个蔡婆婆,家中广有钱物,小生因无盘缠,曾借了他二十两银子,到今本利该对还他四十两。他数次问小生索取,教我把甚么还······只得将女孩儿端云送与蔡婆婆做儿媳妇去。

    ······

    台上第一折:

    〔净扮赛卢医上,诗云〕行医有斟酌,下药依《本草》。死的医不活,活的医死了。自家姓卢,人道我一手好医,都叫做赛卢医······

    ······

    〔正旦上,云〕妾身姓窦,小字端云,祖居楚州人氏。我三岁上亡了母亲,七岁上离了父亲。俺父亲将我嫁与蔡婆婆为儿媳妇,改名窦娥,至十七岁与夫成亲。不幸丈夫亡化······

    至此,蹲在墙角的剑臣再也蹲不住,只觉台上戏名无比熟悉且无比思念,难以忘怀,于是猛扯住青衣书生肩膀,喝问:“端云是谁!窦娥又是谁!窦千又是谁!”

    书生一笑,将肩膀上剑臣紧扣的一只手拿了下来,指着戏台上道:“蒲兄这般,哪还像个鬼狐秀才,搜神才子。且继续看下去,好戏还在后头呢。”剑臣听此,以为自己乃书生出身,遂不敢失了体态,连忙施揖致歉后,又看向了戏台。

    台上第二折:

    〔张驴儿上,云〕自家张驴儿,可奈那窦娥百般的不肯随顺我;如今那老婆子害病,我讨服毒药与他吃了,药死那老婆子,这小妮子好歹做我的老婆。

    〔赛卢医云〕你讨什么药?

    〔张驴儿云〕我讨服毒药。

    ······

    台上第三折:

    〔外扮监斩官上,云〕下官监斩官是也。今日处决犯人,着做公的把住巷口,休放往来人闲走。

    〔正旦窦娥,唱〕

    【正宫·端正好】没来由犯王法,不提防遭刑宪,叫声屈动地惊天。顷刻间游魂先赴森罗殿,怎不将天地也生埋怨。

    【滚绣球】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

    【煞尾】浮云为我阴,悲风为我旋,三桩儿誓愿明提遍。〔做哭科,云〕婆婆也,直等待雪飞六月,亢旱三年!

    〔唱〕那其间才把你个屈死的冤魂,这窦娥显。

    不待第四折登台,剑臣便站起身来要走。书生拽住道:“莫不精彩么,端得是一场好大戏,小生费好大些力气写得,只请了你一个来看。”

    “一人?!”

    剑臣惊诧一声,扭头再去看时,原本台下满座的身影哪还有一个,只剩一片空地。还有台上各角儿,不管有没有观众,仍旧卖力演着唱着。瞬间,剑臣突然就想起先前书生敲门时,是敲了四下。俗话说得好,人三鬼四!思至此处,剑臣心中“咯噔”一声,更觉浑身冰凉,脊背发寒,颤声问:“刚刚眼前那群父老乡亲呢,怎转眼间都没了,莫非这台上戏是唱给鬼听的?”

    书生点头一笑,指着剑臣道:“然也,正是给鬼唱的。”

    “那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剑臣依旧沉浸在恐惧之中,显然还没回过味来,反而还口中追问书生是谁,更休说明白书生口中的“鬼”,还包括他剑臣了!

    书生阴笑间,脸蛋上忽带出了死人妆,眼睛一眨一眨地,打着戏腔道:“杂家华夏元朝人氏留魂,南华老山~关~汉~卿~”

    “关汉卿”三字出口的刹那,死人妆呈现在眼前的一刻,剑臣只觉如坠万丈深渊,吓得是不由自主闭紧了双眼。

    当剑臣再次睁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虽依旧是一栋木屋,可却处处散发着生机暖人之意,并不似先前那间木屋般处处阴森冰凉。随后,剑臣便觉脑中凭空多出了数股记忆:

    “关汉卿?就是梦中那个鬼了···名士?名士是个什么官?元朝戏曲家,鬼心鬼窍?这都什么跟什么?”

    “窦娥?小字端云。端云?姓窦?好熟悉的名字···竟也是鬼心鬼窍!姐姐?窦端云是我姐姐?我姐姐不是胡清娘么?到底怎么回事?”

    “胡艮?胡家寨看田郎?胡艮!我怎么感觉自己在叫自己!我不是应该叫蒲剑臣蒲松龄蒲留仙吗?还是个看田郎!两年前死了父亲?怎么回事!”

    “不对不对,我真的只有二十岁吗?我怎么感觉我的心比任何人都要老?而且,我大名明明是蒲剑臣,为何又会叫胡艮?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丢失了很多重要的东西,很多重要的人···”

    剑臣深思消化脑中凭空多出的记忆间,忽听到一阵敲门声急促响起,而且每次都是四声。四声!又是四声!人三鬼四!这一下,剑臣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还在被鬼压床!

    “小艮!小艮!你怎么了?怎不开门?”

    “胡艮!快开门,我是你多叔,我已经听到你的呼吸声了,别装睡!我有天大要紧事找你。”

    听此,剑臣心头恐惧更增不减,下意识告诉自己决不能开门。渐渐,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叫喊声也越来越强烈,吓得剑臣是手足无措。突然,一缕日光射来,剑臣只觉暖和极了。至此,心中恐惧方消失得无影无踪,并在打开门后,露出一个天真灿烂的笑容,问道:“多叔,是你啊,你找我什么事?”

    来者姓胡,名多,就暂住在离剑臣木屋不远处的一间地头木屋内,也是在此看田。

    当胡多猛然看清剑臣面上的笑容后,一时竟忘了所来何事,随后才拍了拍剑臣肩膀,笑道:“小艮,看来你也想开了,这两年的确长大了。叔来就是想告诉一个真相,一个你父亲隐藏了二十年的真相。”又叹道:“当然了,你父亲之死的确非同寻常,族长会命人继续追查,直到查个水落石出。”剑臣点了点头,将胡多请入屋内。

    “其实,你并不是常哥的亲生骨肉,而是常哥二十年前在雪地里···”

    一场交谈直到傍晚,胡多方才起身离去,并嘱咐:“早些睡,明一大早还得去巡田。”剑臣应了一声后,只觉肚子一阵咕咕乱叫,于是便起锅烧饭。

    原来,胡艮的确是剑臣的真名。准确来说,在胡家寨的二十年里,只有胡艮,没有蒲剑臣。至于剑臣为何知晓自己姓蒲名剑臣字松龄又字留仙,而不是胡艮,只因先前一场大梦,下意识就觉得是关汉卿托梦告诉他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