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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品茗

    陆泓彦醒来的时候已过午时,他撑着身子站起,理了理身上的尘土,入了这泉州城。

    他随意找了家面摊坐下,要了碗清汤面。听着周围的交谈,他才想起了今日是中秋佳节。

    “哥,我吃不下了!”女孩娇气的声音传来,陆泓彦抬头一看,对面的糖人摊子站了两个孩子。

    女孩身着齐胸襦裙,上襦以藕色为底,搭配柳绿,竹青,霜白三色交窬裙,裙头与手臂绣着月季,整个人显得伶俐可爱。一双桃花眼清澈明亮,细细的眉毛微微皱起,似是不满又似撒娇。

    她身旁的男孩高她几分,稚气未脱,但眉眼间有着坚毅果敢。

    男孩看着女孩傻笑:“现在吃不下,可以待会吃。”言罢就掏钱买了两个糖人。

    女孩也没再说什么,拉着男孩就走了。

    陆泓彦看着二人离去,想起了父亲在世之时,自己在府中与兄弟姊妹玩闹的样子,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张承豺狼丑类,敢悖天常,不知覆露之恩,辄辄猖狂之计。宜准法处斩,其馀支党,并从别敕处分。”圣旨到陆家的那一天,他的父亲很平静,恭敬地接下了那道旨意,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陆泓彦说不出话,自幼便被父亲教导忠君报国思想的他,深知那道旨意上的每句话与父亲所思所念皆是背道而驰。

    但这是圣意,是赐福。

    “父亲,我不明白。”这是陆泓彦幼时入学后最多向父亲说过的话,也是他在张承墓前反复问的话。

    陆家落败后,先皇绕了其余陆家人。

    树倒猢狲散,五年过去,陆泓彦都已要忘记昔日陆家之荣光,他有的,只剩那支父亲留给他的笔了。

    陆泓彦带着那些过往的悲痛,慢慢用完那碗面,轻轻地离开了,这次泉州之约,是他最后能握住的机会。

    姜无意拉着姜青玉走远了一段路,才感到压力轻了点,刚刚也不知怎么回事,系统在她的脑海中大亮红灯,却一言不发。

    她仔细看了看四周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只好拉着姜青玉先离开那儿。

    “哥,我们东西都买的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姜青玉看了看钱袋中还剩下了一些银子,本来母亲让他与妹妹一起出来采购中秋要用的货物,他还担心不大够,但妹妹居然颇有买卖天赋,同那些商贩讲价时,他只能在旁边看着,最后用远超他预期的价格拿下了要买的一切东西。

    “行,咱们回去吧。”姜青玉乐呵呵地傻笑。

    姜无意挽住他的手,心里只想着赶快回去问问系统发生了什么。

    二人到家后,姜无意说着累了便在家人催促下回了房间休息。

    “系统,发生什么事了?”姜无意眉头一皱,颇为紧张。

    “宿主知道概率论吗?”系统不带感情地问道。

    姜无意愣了一下,仿佛回到了大学课堂老师随机抽问现场。作为一名勤勤恳恳的金融学子,概率论这个词存在于她远古的回忆中,当听到的那一刻,便引发了她脑海中的公式爆炸,那些符号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

    不过系统似乎并不打算听她的回答,继续说道:“您的一生中会遇到无数多的人,我只会帮您计算此人能对您最终目的产生重要影响的概率,这个概率越高,警示声就会越严重。”

    “哦,就类似于游戏里关键NPC提示功能!”姜无意恍然大悟后,似乎还是有些不解,“可是……系统,完美的计算真能达成完美的结局吗?”

    系统的机械音还是十分平静:“您无需怀疑。”缘于更高维的科技,更精密的计算,在对小世界修正与维持这件事上,系统有着绝对的自信。起码,到目前为止,它所引领的宿主都达成了最终目的。

    姜无意不置可否,没有表达自己的想法,而是换了个问题:“刚刚遇到了谁?”

    一行简略的文字出现在了姜无意的脑海中:“陆泓彦,字无逸。年廿一。”

    姜无意一时觉得有趣,居然是他……原来陆泓彦的表字是这个啊。虽是同音,其意却失之千里,光看名字便知陆泓彦的父母定是在他身上寄予了莫大的期望。

    “这个灯会……不会是要遇到他吧?”姜无意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

    天色渐暗,待到夕阳西下,圆月慢慢出现在天际的时候,街巷之间各式各样的灯笼也挂了起来。商贩们将货品摆开,大声叫卖着,用古老的传说吸引来往的行人;酒楼之中觥筹交错,应接不暇;热闹的台子也已搭起,各式字谜诗对,待文人雅客去猜上一二;平日里忙于生计的夫妻和归来的游子在家中赏月闲谈,困于闺阁的姑娘们换了新衣难得上街赶个热闹。

    除了新年,也就属中秋值得欢喜了。

    姜青玉紧紧牵着姜无意的小手,在人群中穿梭。姜无意手提一盏兔子灯,随着哥哥跑到了泉州最大的酒楼——“不在酒”门前。

    每逢中秋,这不在酒门前必搭高台,邀各方文人墨客共同猜谜作对,胜者免单一日。

    不在酒的老板,也就是康家大少爷康和,康偕的亲大哥。康和为人和善,八面玲珑,与康偕可以说是截然不同。上至泉州知州,下到三教九流他都有几分关系,这生意可谓十分兴隆。

    此时,下面已经热热闹闹地开始猜谜,不在酒客房内康和却只唤了热茶在等人。

    陆泓彦按约来到不在酒前,百姓兴致勃勃,热闹非凡。

    他不再耽误,与接引的小厮说了句“找老板”。小厮没有询问,只是带着他上至二楼,去了最里的客房。

    陆泓彦推门进入,见到一男子端坐在内,桌上热茶新上。男子穿着豪奢,双手所带饰物皆是翡翠,年纪看着不到四十,但眉眼弯弯甚是和气。

    陆泓彦拱手一拜:“敢问阁下尊名?”

    陆泓彦在打量康和,康和也在看他。

    康和接到命令时,颇为重视。他自知那人应当是在为皇家做事,他欠那人一个救命的恩情,这些年里也颇受那人的指引,在经营方面略有所得。这不在酒也是在那人吩咐下所建,银钱归了康和所有,而其他的布置都是那人安排。

    那人似是不想让康和牵扯太深,平日素无特意嘱咐,这是第一次他细细说了要求。

    康和起身,也拱手相拜:“康和,康子睦。”

    陆泓彦点头,与康和相视一笑,齐齐落座。

    康和为陆泓彦添茶,没再说话。

    陆泓彦拿起茶杯,轻品一二,笑道:“这不在酒的酒香把这茶香盖了过去,一品方知是峨眉雪芽。子睦兄可谓豪气。”

    “豪气也难得这贡茶啊,无逸兄以前应是多尝。”康和轻笑,话带讥讽。

    陆泓彦面显平静,将那茶杯放下:“蜀国多仙山,峨眉邈难匹。子睦兄善经营之道,多有行商,可去见过峨眉?”

    康和玩弄所带玉扳指,也不瞧他,随意答道:“蜀道难行,未曾拜访。”

    “险以远,至者少。君子行难行之道,见罕见之观,也所得难得之思。”陆泓彦看着康和,不再笑言,十分坚定。

    “呵。”康和抬眸,似是不屑,“无逸兄未曾经营过,怕是纸上谈兵罢了。就拿我这浩浩家业来说,在江南造的酒楼客栈所需货物日常不能有所差池,所供酒食也要上品,可来往途中若逢强盗,难免损失一二;北面的田地本就要看老天爷的脸色才有收成,却常有邻居挂念着,不得滋养;我每每去西边行商,路途遥远还要担心贼人出没;最怕的呀……”

    康和拿起茶盏为陆泓彦又将茶水添满,轻声道:“我这家业有内贼惦记。”

    陆泓彦看着杯中茶叶漂浮,缓缓开口:“酒楼之事,是银钱,现今酒楼繁荣可见经营妥帖;田地之事,乃天灾人祸,天灾不定人祸亦是,来之则平之安之;行商之事,谓远忧,居安思危可见子睦兄目光长远;至于子睦兄最担心的内贼,却怕才是大患。”

    “此话怎讲?”康和状若不解。

    陆泓彦叹口气:“内贼贪念子睦兄家中产业,定从日常所得中捞油水滋养自家,又因对子睦兄产业颇为了解,外人若有事要找子睦兄,怕是会被此贼接手。再说田地之事,贼人可不顾底下劳作之人的辛苦,若是打理麻烦,把田地卖给邻居也无不可。当子睦兄前往西边行商之际,这家里的产业不就悉数交予内贼了吗?”

    康和频频点头,眉头紧皱:“无逸兄言之有理!可这家贼与我情谊深厚,颇得我手下人信任,这些年里也并无逾矩,我这家业他帮我打理多年,如今虽是势大令我担忧,我却属实不知如何除去他。”

    陆泓彦静默了片刻,正视康和,反而问道:“愚敢问子睦兄,为了除此家贼守住家业,子睦兄可是不顾一切?”

    康和也正对陆泓彦,面色严肃,不再嬉笑:“那请问无逸兄,今日赴不在酒听我之言,是为再饮这峨眉雪芽平昔年之苦还是也有其他缘由呢?”

    “天下熙攘,皆为名利来往,我赴泉州,为众而不可欺者。”陆泓彦想起了昔年父亲教诲,父亲要他做忠臣,人臣者,先君后身,安国而度家,他个人的苦处又算什么呢?

    康和听完这话,无奈地摇摇头,笑道:“无逸兄,郑州水祸多日,你且去吧,办好了得见九重。”

    他起身开门,踌躇之际,还是回头:“之前那些话是有人要我说的,此番话是我真心之言。无逸兄要当忠臣,不念自身苦楚,但我却想你之苦与民之苦有何区别呢?莫非你算不得这泱泱万民之一吗?”

    陆泓彦抬头望他,似有所动却不发一言。

    康和摆摆手,大笑:“无逸兄,你这性子与我不对付。我喝不惯这茶,不在酒的酒方是极品!”

    言罢,康和潇洒离去。

    陆泓彦望了一眼他的茶杯,那里头的茶果真未动半分,已是凉了。

    外面吵吵闹闹,这儿却格外安静,似是把所有的纷扰隔了出去,陆泓彦却不再犹豫,起身融入这繁华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