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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疯子

    睡过午觉肖勇二人立刻启程去康海镇。

    康海镇,名字中带海,却一片土地连接着海,倒是好几个不高的小山环绕。山脚下几条河流缓缓流过,横穿康海镇中心地带,转个弯经过其他镇,流入海里。康海镇最有名便是木材和木炭。直到现在,康海牌木材和木炭仍然畅销全国。逢年过节,亲朋好友烧烤用的炭还是选择康海牌木炭。

    一路开车,国道两边开满木材厂和家具厂,过了立交桥,二人便到达康海镇派出所。这里与乌蛇镇的派出所相比,显得寒酸很多。一栋尽显财政紧缺模样的二层小楼,窗户锈迹斑斑,有些窗户的玻璃还左右不一。墙面上的点点青苔已经开始蔓延。马路当院子,停一辆破旧警车和两辆同样破旧的摩托车。陈晓冰开玩笑说怀疑那车辆在出警时候会不会熄火。肖勇觉得很奇怪,康海镇不算穷镇,一个派出所怎么搞得如此落魄。

    接待肖勇二人的人员是临近退休的副所长。他一副没事找事的态度,丢一个档案给爷爷三人,指着破旧档案说:“你们要的东西,哎呀,为了这个,我都不知道找了多久,腰都痛死。烟都没空抽一支。”

    肖勇听到这话,把档案递给陈晓冰阅读。他从口袋中立刻掏出两包烟,放在副所长面前,陪笑道:“真不好意思。案子需要,让所长劳累。这两包烟亲戚送给我。我不抽烟,给所长,就当感谢所长。今中午,我请所长吃一顿好的。累了腰可不好,中午给所长补补。”

    副所长听到肖勇叫他所长,又给两包烟,之前黑脸才有一点笑容,拿起爷爷的烟立刻点一支,自个抽起来。肖勇故意把副所长说成所长,反正所长不在。眼前这位副所长听得开心,自己也好办事。他不喜欢这类做法,自个也没法破坏这些潜规则。

    副所长一边抽烟一边说:“你说那户人家挺惨的。那件事发生后,好像全家都死了。”

    肖勇看着吞云吐雾的副所长说:“好像?没法确定吗?”

    副所长并不理会肖勇的不悦:“别看这个所小比不过你们大所。我们需要处理事情一点都不少。他家事情,好多年前滴咯,每天,我要处理那么多公务,哪有闲工夫整天惦记他家事情。反正他父母肯定死咯。他妹妹自杀咯。我去收的尸。哦对了,当时他还没死。后来他就变得疯疯癫癫,到处打人,吃剩菜剩饭,有时几个月不见踪影,有时候他突然出现在我所这条街上,一个人游逛。应该是十年前,他在家自杀,并且自杀前放火烧了他的家。”

    肖勇不怎么喜欢和这位副所长打交道,收集好他所说的信息,便提出要去李思文家里走一圈。副所长听到此话,有种完成任务的放松感,立刻表明自己大概率记得那间破房子。他自己亲自带路。既然他乐意带路,那更好,不用自己再费工夫找人。

    七拐八拐,几人便到路边一户人家。

    一棵大榕树种在院子门口,茂密的树叶,留给树底下一片清凉的阴影。这棵榕树如此茂盛,底下的阴影面积足以容纳十几位老人谈天说地。一般而言,村镇中的老人们没事就集聚在榕树底下交流村中八卦。榕树底下,可是不缺热闹的地方,也是村中流言蜚语散播地。可是这棵榕树底下却是异常的安静与冷清。

    院子里铺一层薄薄的水泥沙,很多地方已经被雨水冲刷掉,露出水泥底下的黄泥土,一大撮不知何名的野草扎根于此,正茁壮往上长。院子里还垒一个大概一米六高的砖头堆,它们都被整整齐齐地码好。砖头上面已经长满青苔。砖头堆旁边还有一堆建筑沙子和一堆建筑石子,上面同样布满杂草。看到院子里堆积这些材料,肖勇知道这户人家应该是想准备装修房子。

    院子正中间一个比较大的房子,布局是中间客厅,三四个房子分别左。房子的墙已经倒了两面。剩下的墙面上还有大火灼烧的痕迹,这些年以来,房子客厅里也是长满草。屋子的占地面积很大,约莫一百五平方米左右,十年前,这可是生活不错的人家。紧挨着正屋的厨房,门口前摆放一个水缸,缸口缺一大块,缸内的乌水中漂浮小。它们在游动。

    “所长,你是说他被烧死在这里。你来收的尸?”肖勇朝着在院子外抽烟的副所长喊话。

    副所长掐掉烟,慢悠悠走过来,说:“三更半夜,他放的火。呐,就在这里面,堆满木材,一点就着。火灭后,还有很多木材还没烧完。你看那些长草地方都是木材。”他用手指一下正屋,继续说:“以前这边没那么多房子。烧了很久。附近邻居,有人早起卖菜,才救火。”

    肖勇看到有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走近,问:“这位是?”

    副所长连忙介绍:“村长。当时他报的警。他比较了解情况。我给你叫来。”

    “村长你好。”肖勇和村长相互介绍后,便递给村长一包烟,比给副所长的便宜很多。副所长用眼睛偷瞄一下,脸上有满意的表情。

    “村长,你和我说一下这户人家的情况。”肖勇帮村长点烟。

    村长猛抽一口,眯着眼睛,回忆当年事情。

    甘蔗林被解救后,李思文和李冬梅两兄妹被警察送回来。李思文的小货车已经被那武哥畜生作二手车卖掉,钱早已挥霍。李冬梅自从回家后,周围人再也没见过她踏出门,化肥厂工作长时间请假。几个工业工友来探望她。她闭门不见,整天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一个小伙子,听说是她对象,小伙子在他家等了三天。她硬是一步不出门,隔着门说,自己配不上他,让他离开。后来再也不见那个小伙子。

    李思文父母也不敢去打扰自己女儿。若是问起妹妹为何如此,他也是以嗯啊敷衍父母。二老整日忧心忡忡,只道他们被绑架,估计受了惊吓,过段时间就恢复。李思文很少呆在家里,也不和自己父亲出去送货。他目的很明显就是不想和父母长时间呆在一起,害怕父母问太多问题。每一次回答问题,就要回忆一遍。派出所里笔录,他已经回忆够了。回来后,他没有哪一天不做噩梦,深夜自己出来抽烟时,路过妹妹房间时候听到妹妹在啜泣。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敲门,进去问妹妹为何,需不需要他帮忙。现在,他只能默默离开。这种无助感,这种不被需要感,痛苦异常。

    他们回来半个月后早上,母亲敲门通知李冬梅吃早餐。

    许久不见蔡秋梅出来到门口拿早餐,怕饿坏女儿,二老又去敲门。过了半个钟左右,还是不见出来。二老觉得奇怪,和平常不一样,女儿房门反锁,没法从外面进入。于是两人敲窗户,无人应答。两人想了一会,觉得不妙。女儿的确反常,但是从来没如此。于是两人把门撞开。

    他们看到李冬梅已经吊死在挂电风扇的梁木上,身体早已僵硬,死去多时。李思文母亲接受不了现实,本身血压高,一下子便晕死过去,再也没醒。下葬母亲和妹妹那天,村长和几位同族兄弟过来帮忙。吊死的人在农村被视为不祥,大部分人不会来帮忙送葬。

    村长叹一口气,厄运专找可怜人。

    妹妹母亲下葬后,一个月左右,李思文父亲开摩托车送货,不睡觉眼困,和大货车相撞。人都成肉泥。

    李思文下葬完父亲后,就疯了。

    “他是怎么疯的?怎么个疯法?”陈晓冰问。

    “碰到这等惨事,我也会疯。”村长说,随后又立刻说:“呸呸呸,我没这么惨。哎呀,你别打断我,搞得我不记得说到哪。”

    “村长老哥,你怎么知道这些细节?”肖勇问。

    “李思文自己说的。”村长说道。

    肖勇二人一同发出疑问:“他自己说的?”

    “他疯了之后,天天自言自语,把嘴唇说干裂,不断重复他家人如何死。要不我们哪知道这些细节。”村长说,“他父亲下葬那天,我也在场。他跪在棺材那里哭,趴在棺材上哭。我们在场的人都哭。太凄凉。”

    村长又点一支烟,深深吸一口,说:“从那以后,我再也不信那些叼嗨鬼啊神啊。他们一家踏实过日子,帮村民运送甘蔗。两兄妹还帮人家收割稻谷。有神的话,怎么不保护他们?去他奶奶的神。有鬼的话,怎么不去惩罚那些绑架者。去他妈的鬼。”

    村长说道:“人,最他妈可怕。”

    “他疯之后,整天在村子镇子里闲逛。好就好在,他不惹其他人,不吓唬小孩,不骚扰妇女。街上不读书的败家子知道他很惨也不欺负他。他见到人就坐下来和人自言自语,说他家惨事。说多了,很多人也觉得晦气,不让他靠近。一开始说时候,他都流眼泪。后面,一边说一边笑。”

    肖勇等村长说完,插一句话:“他还有其他家人吗?我和他们聊聊。”

    一听这话,村长连忙摆手,“他家有叔伯,但是他们恨死你们那个镇的人。说过好多次,碰见你们镇的人不打死也要打残,还是别去他们家。”

    听到这话,肖勇二人更加想要去和他叔伯聊一聊。这类到处说自己要报复别人的人,一般不会动真格。真正报复者都是沉默寡言。等你发现时候,刀子已经递到胸口。

    村长前面领路,走个二十分钟左右的路,就到李思文堂叔伯家里。两兄弟挨着,用齐腰的木栅栏隔开。恰好今天他们两人不出工,在家休息,看见村长带着公安过来,很是紧张,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被抓。村长说明来意后,他们自然很气愤,大骂乌蛇镇的人不是东西,害死他们亲人。他们的老婆比较厉害,嘴不停地祖宗十八代全骂一遍。最后连他们的丈夫都听不下去,各自劝住他们的老婆。

    等平静后,肖勇问道:“你们可以谈谈李思文的事吗?”

    出一顿气,心里舒坦不少,他们两人就选择健谈的叔叔进行沟通。

    “我堂哥一家都不知道撞上什么邪门的事。一家子全部没。思文这孩子还自己烧死自己。”他把村长说的话,差不多也重复一遍。

    “思文在我堂哥葬礼上开始疯的。他嚎哭一晚,声音沙哑得说不出话,两眼睛又红又肿,晕死在祠堂里。我们兄弟和村长,还加族里几位兄弟,把我堂哥下葬。”

    “第二天,思文便开始发烧。我煮草药给他退烧。一连烧了三天。他家的棉被,全部盖在他身上出汗,还是冷得发抖。一个星期后,我看他当着我面拉开裤子就撒尿,还把屎拿在手里玩,抹脸上。我一天吃不下饭。有一次,差一点就把屎扔到我面门,好在我及时躲开。”

    “那平时他怎么解决吃的?”陈晓冰边记边问。

    “一开始,我们哥俩端过去给他,因为我把他锁在他家里。村长和族里的兄弟也给他吃。后来他打破门锁,自己跑到街上,捡人家饭菜吃。我们把他关好后,他又逃跑。”

    说罢,他叔叔不好意思看向别处,眼眶泛红。“警察同志,不是我不管我侄子,真是有心无力。我们送他去精神病院。他在里面表现好,放出来又疯。送进去,没几天,好了,出来没几天又疯。”

    他继续说道:“不记得哪一次,他不知去哪里。好几个月都不见他。说实话,我以为他死在什么地方。平时出去做工,我都会往沟里,河边多看几眼。希望思文起码有个全尸下葬。谁也想到,他居然自杀,走秋梅的路子。这下,又没有人来送。村长不嫌弃,一起帮忙下葬。”他叔叔抽一口烟,说:“唉,好好一个家,就这么没。全家没。不知是哪个祖宗的风水伤了他家。”

    肖勇接着问:“老哥,问你一下,你如何确定那具尸体是李思文。没有别的意思。我要确定信息。尸体脸面,那是李思文的吗?”

    他叔叔看见有人这么问,稍微有点气愤,提高声调,“衣服,那条外套,它已经被烧得只剩下后背压着那块。我还是可以辨认。那衣服,我给他的。再说了,他那间屋子,说难听一点,狗进去都被臭晕。除了他,还有谁进他家。这村子基本没有外人来。”

    陈晓冰接过话:“也就是说你没看尸体的面容。”

    叔叔很不想回忆那件事,可是又要努力回想,大声道:“人都烧成那样了。还没靠近就闻到焦味。别问,我知道那是阿文。我不想回忆那件事。”

    两人开车回所,车行途中。

    陈晓冰问正在抽烟的肖勇:“勇哥,我总觉得几个人证词没法证明李思文真疯还是假疯。甚至我都觉得李思文的死还有讨论空间。”

    半晌,肖勇才回答,“他真疯还是假疯,真死还是假死。我们没法知道。”说完,他继续翻阅手中资料和陈晓冰笔记。

    “现在可以用的检测技术检测棺材里面那个人是不是李思文。”陈晓冰说,“勇哥,我们申请开馆吧。即便没有李思文DNA库,但是可以保留它,用作备用。等DNA库建立起来,我们便可以做一个比对。”

    肖勇头也不抬继续看资料,“你去向所长申请。这个墓地在康海镇。我们所长还要向上级申请。然后跨区域沟通。最重要是我们没有足够证据申请。所长这关你就被踢屁股。”

    陈晓冰说:“我们偷偷开棺,拿一块骨头去检测,然后再放回棺内。”

    肖勇说:“检测部门,问骨头来源。你如何回答?他们有记录的。到时候,我会去探监,你需要什么物品,我提前带给你。”

    还没等陈晓冰说话,肖勇看着所里带来的资料,说:“王智斌失踪?失踪差不多十年。”

    陈晓冰说:“五个人中,他年纪最小,呆半年劳教所便出来。没过多长时间,便失踪。至今毫无音讯。”

    此时车子外面,黑云密布,雷声隆隆,一场大暴雨免不了。果然,没开多远,两人便听到啪嗒啪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