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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一封信

    这箱笔记中还有一份已经拆封的信。米黄色信封上没有任何信息,不贴邮票,不写任何收件寄件地址。正如这箱放在我门口的笔记本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从最上面信封中拿出几页纸,上面也是写满文字。本书店店主也就是在下阅读后,决定把信封里文章与大家分享。

    我喜欢冬天,北方大雪皑皑覆盖大地的冬天也好,没有大雪的南方冬天也罢,就享受站在寒风中被刮面的感觉。今年的冬天,堂叔又给我一件绿色军大衣,它是我最厚的衣服,很缓和。我通常在大衣里面只需穿一件短袖,便没有了寒意。很可惜,后来在火车上被人顺走,还“顺便”拿走我几百块钱,一包香烟。

    李石听到窗外寒风撞击窗户的声音,想起给他暖意的军大衣。

    庭审时候,李石对这五个人的相貌记得一清二楚,把他们的相貌刻在脑子里,一丝不敢忘记。每一天,他都提醒自己一定要记住这五个人,毫不夸张地说,每一天,他都会在脑子里过一遍这五个人的相貌特点,像极初中复习数学题那样,一遍又一遍。

    一开始,在脑子过一遍他们的相貌,他几乎痛苦得要窒息,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他脖子,耳边响起他们的声音,甘蔗叶摩擦的声音,还有妹妹痛苦的哀嚎。渐渐地,他学会控制自己回忆的力度,只回忆那五个人的相貌,暂时屏蔽掉曾经让他窒息的回忆。

    几乎所有人把他当疯子对待,李石也把自己当疯子对待,并且必须把自己当疯子。只有这样,他才是最自由。没有人会关注一个疯子。死一个疯子和死一条狗,区别不大。死了条狗,有人拿去白切。碰到死僵了的疯子,别人只会说一句晦气。

    天气没那么冻时候,晚上,李石经常去父母妹妹的坟墓,一个人坐着和他们说说话,谈一谈最近的计划,执行到哪一步骤,还需要准备什么。说来也搞笑,他一个大活人对着三座坟墓在喃喃自语,要是有人看见,不疯也要疯。李石还和他们说叔叔要送他去精神病医院的事,让他们不要怪罪叔叔。那是为他好,并且叔叔家没钱,没办法让他在那里长久居住。

    估算一下时间,判刑最少的一个人,应该出来了。

    这个人叫王智斌。他面黄肌瘦,长时间营养不良的模样。三角眼很难集中在一个物件上超过一分钟,两只眼像探照灯一样不停扫来扫去。他看人时候,总是从头到尾扫视,似乎想要在你身上挖出他想要的秘密。

    王智斌幼年丧父,从小便是爷爷奶奶带大,母亲打工,没有什么时间管他。他爷爷百分之五十时间在耕地上,剩下的时间都花在镇上的麻将馆里。他奶奶则要带着比他还小的孙子和孙女。初中毕业,他就加入当地的混混团体,每天无所所事事。今天一群人偷一点东西,明天相约那里调戏一下女性。

    偏偏这个王智斌却是一个孝子。或许他父亲走的早,爷爷不管,奶奶不顾,只有他妈妈把他放在心上。他母亲不去工作,就去找他,然后揪着他耳朵把他从混混群里,拉出来,带回家打一顿。他不是傻子,知道这是他母亲对他好。但也仅仅限于他知道他母亲对他好而已,第二天该去混还是混。

    李石变“疯”,也变自由。

    没人在乎他做什么。在康海镇,他是一个疯子。去到乌蛇镇,他变成一个收废品的邋遢人。说来有趣,收废品的人,你不能穿着破烂,浑身脏兮兮。很多人会因为你破烂的衣着断了与你做买卖的念头。镇上的居民更加想要和衣着整洁的收破烂佬做买卖。没办法,他只好改变衣着,不能穿得破破烂烂去收废品,至少穿得体面。好在,在无数的丢弃衣服堆里,很多不错的衣服,没有破洞,没有补丁,稍微有点无伤大雅的污渍。他收集很多不错的二手衣服。这些衣服已经塞满我简陋衣柜。毫不夸张地说,很多年前,他就已经实现七天衣服不重样的初步生活水准。

    “收玻璃咯!收鸭毛咯!收塑料咯!收废铁咯!收衣服咯!”一顶有点破旧的黄色草帽,墨镜戴上,胡子稍微留长一点,在乌蛇镇没人认得李石。有好几次,他到几户人家家中收废品。这几户人家以前还请他运输甘蔗。现在他站在他们对面收废品。他们完全认不得他,为了几毛钱,互相吵一顿。其实他故意引起争吵,想知道在这种精神专注情况下,曾经见过他的人还会不会被认出来。试验好多次,自己没有被这些曾经见过自己的人认出。

    王智斌家住镇下面的一条村子上。他的家在一条长长的巷子尽头。半水泥的村路两边是排水沟,有的地段已经被排水沟溢出来的污水浸没一大半。有婴儿哭声的家庭门前的排水沟上总会浮漂着婴儿淡黄色粪便。

    李石“疯”了大半年,身上的臭味都比不过这条巷子的臭味。当地人戏谑地称这条巷子为“臭巷”。

    乌蛇镇,以前开车送货,他很少在镇子的居住区,只是在甘蔗林和工厂两点来回跑。这一次我进入乌蛇镇的居民区进行调查这五个人的情况。十几万人口的镇子,工厂不断地建立,房子不断地修建。村内道路横七竖八。他没法公开身份去调查这五个人。

    收废品是一件不错的掩饰工作。每一天,他骑一辆不算新也不旧的凤凰牌自行车,后面带两个重新喷漆铁笼子。

    王智斌刑满释放的时间,比我估计得早两个月。他本来刑罚就不长,估计表现不错,提前被放回来。

    那天,李石在乌蛇镇的收废品站交货,五六个混混骑着单车从他身边经过。一个混混大喊:“智斌,今晚请我们喝酒,回来两个月才找我们,就当惩罚你。”一群混混哈哈大笑而去。

    王智斌,这个名字如同平地一声雷,炸得他脑袋嗡嗡作响。脑中记忆不断苏醒。那五六个混混中,我一眼便看到王智斌。他长高一点,胖一点,和周围的人相比,他皮肤很白,很多不用干农活的女孩也比不过他的白皮肤。他赶忙结算废品费用,骑上破旧的单车,不远不近地跟着那群混混。

    他意识到自己手在发抖,由手到身子,乃至全身发抖。脑袋里听不到除那些混混笑声外的任何声音,尤其是那个皮肤白皙王智斌的声音。那时候路上的车辆不多,还算寂静。他们在商量今晚去县城KTV娱乐的事情。他拼命克制自己发抖的身体,让混乱的脑袋集中精神,要获悉他家在哪里,否则这么大一个镇子,他已经渐渐丧失找到这些人家里的信息的自信心。现在是唯一的希望,坚决不能放过。

    他们五六个混混进入街边一家小饭馆。李石整理一下衣物,拍拍身上的灰尘,压低草帽,也进去买一份饭,坐在离他们不远处的餐桌,边喝酒吃饭,边听他们侃大山吹牛。

    王智斌有声有色地吹嘘自己在监狱里的生活。狱友们惊天地泣鬼神的友情。自己跟着监狱里的大哥学了无数为人处世的道理。他一顿胡吹乱侃,把几个混混忽悠得不认识东南西北,甚至恨不得自己也投身监狱,龙场悟道。王智斌非常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学着大人的口吻劝告各位混混不要胡思乱想,就算他们进去也不一定会遇到像某某大哥一样的狱友。混混们纷纷敬酒。

    回来家里已经一个多月,之前怕仇家报复,他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在酒桌上,自己表示早就想出来找妹子“耍两枪”,挡下那支枪都被自己左右手磨搓脱皮,今晚一定搞个七八次。众混混起哄纷纷表示自己认识的女子身材多么诱人,今晚带斌哥享受重回人间的美味。他们言语颇为不堪入耳,引得周围的客人纷纷皱眉无声抗议,不过也没人敢上去和这些混混说道。

    一位混混说:“斌哥,你不怕?现在出来,没事了吧?”

    “不怕,再也不怕。”王智斌抽一支烟,吐一个烟圈,很放松地说,“那户人家死绝。那个男的,疯癫,不知去哪里。”他压低声音,“前段时间,我偷偷去过他那个镇。可惜没见过他。他镇的人说他疯癫,好几个月不回家,不知道去哪里。”

    “斌哥,你突然去他家?”另一个混混问。

    “他家倒没去。前段时间,我跟人去康海镇收番薯。自己去打听,也听到别人说他家的事。”他抽一口烟,又吐出一个烟圈说:“以后不许提这件事。我坐过牢,受过苦,抵消我的过失。他家自己觉得没面子,自己寻死。这可不关我的事。我就是跑腿的,什么事情都没干。他妈的,他家多事害得我要坐牢。”骂几句本地的粗话后,他好像还愤愤不平,继续说:“什么事情都怪罪我头上。我只是负责望风。那些事都是那些大哥做。好事都是他们的。坏事我也要承担。以后我不跟他们混。你们是不知道,其他老大对小弟那么用心,好事一起享福,坏事老大承担。”

    他锤一下餐桌,说:“这才是老大。他们算个鸟老大。你们不知道。他们商量把所有的罪都推给我。这是当老大该做的?你们以后跟老大,一定要跟那种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老大,千万不要找像那几位老大的老大。怎么能把坏事都往小弟头上推,他们自己不敢承认。”

    李石越听越怒,想拿起身边的木椅敲爆王智斌的头,撕烂他无耻嘴脸。王智斌的声音不断钻进李石耳朵里,如一根根刺般扎着他脑袋,刺激他神经。他脸部的肌肉控制不住地像沸腾的热水般颤抖跳动,甚至手抖得控制不好筷子,一条青菜夹几次也没法夹起来。

    一阵啤酒瓶碰撞的声音把李石拉回。一个很会说话的混混敬酒:“斌哥,以后你就是我们的老大。各位向斌哥敬酒。”几位混混纷纷向王智斌敬酒,点烟。他眼神中尽是满足和快感,“我们兄弟一起快乐。今晚我请客,去县城。”

    他们一群人出门搭乘汽车往县城而去。李石希望他们一行人原路返回,千万别半路下车,或者搭乘其他交通工具回来。他可以等她们从县城回来,跟着王智斌回到他们家,或者在他回家路上,找一个偏僻地方,结果他。

    路上行人渐少,从县城回来的车辆也少了很多。县城到乌蛇镇的客运大巴车一辆停靠路边又开向县城,车上下来的乘客没有那群混混。一直到最后一班车停靠,下来的乘客依旧没有那群混混。李石有点想乘车去县城的KTV,一间一间地找到那群混混,然后在KTV包房中一刀结果他。但是他觉得自己不该太冲动,要沉住气,越是靠近目标,越是要冷静。

    现在李石有个优势:他是一个死去的疯子。没人在意我。

    没有限定期限的等待是很痛苦。连续一个星期,李石没有下到村子里收破烂,一直在镇中心等王智斌的出现。那群混混也销声匿迹。他骑着自行车到混混喜欢聚集的场所,一连好几天蹲守,连王智斌这群人的影子都没看见。他们好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不见,难不成他们在大排档吃饭那天察觉我监视他们?如果真是这样,那就麻烦很多,甚至再也找不到如此绝佳靠近王智斌的机会。一年以来,李石锻炼自己识人能力,无论什么人,只要他看过一遍,那个人便深深映入脑海中。

    蹲守一天后,李石继续收破烂,骑着单车,扯着嗓子,走街串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再一次遇到王智斌他们。目这天,他到村子里面收废品,只是机械麻木地骑着车,扯着嗓子。去到一条巷子中,李石喊几嗓子:“收废品咯!收废品咯!”一般喊三次,敲几次小铜锣“冬冬冬”,如果没人招呼,他便离开,去下一个地点。

    刚要离开,一户看起来还不错的庭院门打开,一位老奶奶走出来喊住李石:“收废品的。”他立刻掉头,回到这位老奶奶身边,笑问道:“老奶啊,早上好,有什么宝贝要收,价格公道。”

    老奶表情严肃,一脸阴沉,双唇紧闭,眼神犀利,松弛的脸皮挂在庞大的脸颊上,从头到尾扫视李石一次后,看着他两个筐里东西问:“鸭毛多少钱?”

    李石依旧笑脸回答:“5毛啊,老奶奶。”

    她又问:“废铁多少钱?”

    他回答:“3毛。”

    老奶似乎觉得废铁有点便宜,继续问:“玻璃瓶呢?”

    他回答:“1毛,老奶奶。”随后,立刻加一句:“老奶奶,都是这个价格,我在这边收废品,不会欺骗人。您老人家放心,我绝对不会骗。”

    这种老太,对这类废品价格,他们甚至比我们收废品的还清楚。哪个收废品人好讲价,哪个收废品人缺斤少两。她们了然于胸。收废品的人不会也不敢占这些老太的便宜,特别是外来的人。上个月,李石看到一个经常缺斤少两的收废品人被一群人暴打,头破血流,单车被砸得不成样,以后再估计很难在这里混。李石宁愿吃亏,也不敢缺斤少两,估计也是这原因,很多人喜欢找他收废品。

    几位老奶奶走过来凑热闹,也假装打听一下价格。这是她们的习惯,看见收废品的人都喜欢问价格。他也乐在其中,有问必答。几位老奶奶听他说价格后,纷纷表示这价格公道,表示收完老奶奶家的废品,回头去她们家收她们家的废品。老奶奶有了邻居老奶奶言语做底气,把他引进她家院子。其他几位老奶奶也跟着进来。不算大的院子一下就叽叽喳喳。一位后生仔从屋子里走出来。

    李石只抬头看一眼,便认出这位年轻后生仔就是那位里经常给王智斌敬酒的混混仔。手中的玻璃瓶一下没拿稳,下从手中滑落。玻璃瓶掉到沙地上,不用赔钱。李石继续偷瞄小混混,只见他缠着绷带,脸上的淤青还没完全褪去,少许的青紫色伤痕清晰可见。他和那些奶奶聊天,侃大山。

    “你不要出来,伤还没好,回去休息。”他奶奶面露慈祥。

    有一位胖奶奶说:“以后啊,就别和那条村的人一起,这不,被打得头破血流,在家躺一个月。你们年轻人少喝点酒,别总是去KTV。喝点酒就闹酒疯,人家十几个人,你们几个人,怎么够人家打。”

    他奶奶说:“谁说不是。天天和那条村的人混。那条村的人就是恶霸,多好的孩子都被带坏。听奶奶的,以后要和那条村的玩。”

    其他老太也附和。

    “是滴,以后再也不和那条村人玩。”他说,

    但凡说过一句谎话的人都会从他脸上看到虚伪。

    李石收完废品,交钱,离开。那位奶奶立刻把几块钱给她的孙子。李石把废品卖给废品站后,转头立刻徒步去那个人家附近,找一棵大树,睡在下面,等小混混出来。他拿了钱一定会出来买东西。一直到下午,小混混才出来,一路走到镇游戏厅,买几个币玩。怪不得这么瘦,有钱都拿来玩游戏,不买吃的不买喝的。这种人不瘦天理难容。他头顶绷带,远远便可以看见,无需贴太紧,以免被发现。

    他找了镇中心住的另一个混混。两人买一瓶酒,提着酒往村子下面走。那条村子就是他奶奶告诫他不要靠近的村子。这时天色暗下来,路上下班的人很多。李石紧跟着他们。他们左拐右拐,便来到那条臭气熏天的巷子,走近一户人家。李石在那户人家附近转几圈,摸清周围的路况。屋子里面时不时传出笑声,很可惜,他没法仔细听清楚他们的谈话。

    他们三个人在屋子里谈了约莫半个小时,一起出门到镇上找之前那家大排档,点几个菜和酒。李石不坐原来那桌,和别人拼桌,靠近他们。这顿饭,他吃得很激动,终于知道王智斌家在哪里,也摸清他们不是发现他,而是他们出现意外。

    “斌哥,还是你厉害,一瓶子把那个人干晕。”小混混说。

    “那还用说,看他那嚣张样。我就来气。我跟你们说,有女人在,一定要不怕死。女人才喜欢你。哪个女人喜欢胆小的男人。”王智斌说。

    “那个女的估计那几天都想着斌哥。那动作太潇洒。我做一百遍都没法那么潇洒。”说着他手举玻璃瓶学着砸人的模样,极其滑稽可笑。

    王智斌说:“他妈的,要不是对面人太多,我们一定可以干爆他们。下一次找多一点人,一定要爆掉他们的老大。”他抽几口烟继续说:“各位兄弟,我伤已好。我老爸帮我找一个工作,去周围几个镇看林地。拿到钱后,请你们去市区KTV嗨。到时候,点最靓的妹,喝最贵的酒。”

    一个人问王智斌:“老大,也要去康海镇吗?”

    王智斌猛灌一口啤酒说:“那自然要去,康海镇的林场最大,在那里工作时间最长。听说还要上夜班。那个镇的人喜欢夜里偷木材。操他大爷的,要是在我看的林场偷东西,不打断他狗腿,不给他离开。”

    矮小混混坏笑地说:“要是个女的,老大就地给她疏通管道。”

    一个小混混接过话:“偷木材的都是老女人,那皮比村头的百年老树皮还糙。放着光滑的靓妹不玩,看老太婆。你小子还需要多去KTV。”

    众人一阵欢笑。李石心里很着急,想要知道王智斌什么时候去康海镇的林场。可是一直到他们吃饱喝足散去,去林场的时间,一点信息再也没法获悉。他真想把啤酒瓶打破,用玻璃瓶威胁他们说出王智斌的行程。今天也不算全无收获。他脑中盘点所获得的信息:王智斌家位置,王智斌要去林场工作,其中一个林场是康海镇的林场。目前他缺失的信息:王智斌去林场时间。

    好几天,李石都在王智斌家附近徘徊,收废品。不得不说,人缘这块,他很有优势,转一圈下来,一定有收获,去收废品站转手一卖,几天生费搞定。他并不排斥这些收废品工作会影响监控王智斌,毕竟人要钱生活。收废品,工作不体面,收入却满足他个人需求,甚至还有钱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