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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柴火

    差不多一个星期左右,王智斌母亲终于开门招呼收废品。他家中废品全部是啤酒瓶,不用猜都知道,全是他喝。

    李石笑着问:“老板娘,你一个人喝这么多啤酒,好酒量啊。”

    他妈妈不好意思地说:“不是我,我儿子喝。”

    李石继续笑着说:“这要花不少钱。公子在糖厂工作吗?公家人,有前途。不像我这样,指望收点废品,好在各位看得起,才吃得起一碗饭。”

    他妈妈一听李石说她儿子是公家人,脸上自然显露开心:“什么公家人,就是个看木头,算林业局下面的人,不是糖厂的人。现在下岗那么多,公家人不吃香啦。”话虽如此,他母亲比进门时候更加热情。

    李石继续说:“公子哥年轻,不怕,要下岗也是下岗四五十岁员工。老板娘有福享。公子哥争气。”他收完废品,继续问:“公子哥在哪个林场?康海林场待遇不错,要是这个林场,一个月几十块的工资。乌蛇镇木头厂又建几家,将来公子铁定上涨。到时运木材回这边卖给几家家具厂。老板娘钱包就鼓起来。平房变楼子。”

    他妈妈说:“哎呀,黑眼镜不错啊,懂得多。我儿子昨天天没亮就去康海林场。我家里头的,知道康海林场业务好工资高,就找人送到那边去。不过要上夜班。也是辛苦钱。”

    李石平时都是带着墨镜和一顶大草帽。镇上招呼,一般都称他为“黑眼镜”。

    收完废品,他说:“普通人哪有不辛苦的钱哩。公子哥很争气啦,看林场,不用干体力活。我们这些干体力活的人羡慕啊。”

    康海镇的林场,离李石家并不远,小时候经常去那里玩。当时的林场规模比较大,隶属于林业局。每一天到下班点,从林场下来员工排成一条长队。后来,不久就下岗大潮,一大队员工缩减成零星的几个守林员。可见以前人员多么冗余。这几年部分业务承包给私人,又开始热闹起来。乌蛇镇和康海镇两地的家具厂需要很多木头,也把周围几个镇林场盘活,运木材车辆一辆接一辆,镇子公路压坏不少地段。

    李石和一群外地务工人一起住一栋老旧屋子里。下午他从外面带回几瓶酒和两只烤鸡,一一和他们敬酒道别,说自己家里有点事,离开乌蛇镇,过段时间再回来,希望各位老哥帮忙照看不值钱家当。他这么说的目的是为了迷惑舍友。这些老哥平时行事说话容易得罪人,喝酒后轻易引起打架斗殴事件,不过人不坏,一起有说有笑几个月,相互帮不少忙。他收到一些将就还可以用的物品,通知老哥们拿回去使用。老哥下班回来带着酒菜,也是招呼关系不错的舍友一起边喝酒边侃大山。那段日子过得并不苦。

    搭公交,到康海镇外面一个公交站,李石下车,徒步走十几公里,绕路到林场探查地形。他不确定现在林场地形还记得多少。走了一圈,没发现王智斌,便回家,等凌晨少人,才悄悄进入屋子,怕被别人发现,不点灯,不明火。李石难得睡一整晚。还是家里床舒服,再破烂也睡得踏实。屋子里的东西和我离开时一样,没人进来过挪动,里面霉气重得他打了几个喷嚏。

    早上,他稍微打开一点窗户。院子杂草长得不规律,左一堆右一片,甚是嚣张。他看向院子里那堆建筑沙子和码得整整齐齐红砖头,几乎忘记需要修建家里哪个地方。哦,对了,是修建厨房。妹妹冬梅说厨房太老旧,需要翻修。

    顿时他胸口顿时被一块大石头压死,压得喘不过气。

    李石一直待到第二天深夜,草草吃一点干粮,才偷偷离开屋子。凌晨,他抄小路走到林场管理区。这个林场管理几个山头的经济林,它的管理比较松散,混进到核心地区比较容易,除了几声狗吠,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林场管理区建在半山腰,几栋二层小楼间隔而立。

    李石绕到建筑后面,透过窗户看一下里面情况。一楼是办公区,二楼应该就是宿舍。四个人在办公室里打扑克,看电视。牌子甩在办公桌的声音清脆响。远远便听到扑克甩在桌子的声音。

    一位中年大叔用力一甩,“啪”,兴奋地大喊:“三带一,这还不干死你们。我最大。”

    其余三人纷纷丢下牌,骂骂咧咧。这个说那个为何不早点出对子,那个说这个为何那么早把炸用掉。看到坐在桌角处的人,李石心脏猛然撞击胸膛,就是王智斌。王智斌洗牌,准备发牌。其余三位摆摆手表示歇一歇,一个表示去撒泡尿,待会再继续。

    一大叔坐在中间,穿绿色印有康海林业字样制服,抬手指着右边说:“阿斌,今晚你去那边场地蹲守。别再喝酒,又睡觉。这次再被骂,我可就没法保你。”

    王智斌满脸堆笑:“主任,我知道。再也不喝酒。那天太冷。喝酒暖暖身子。”

    大叔不再说话,低头抽水烟筒。坐在木椅上三十来岁黑汉子说:“阿斌明天休息吧。和我们一起镇上洗头。那家妹子没得说。胸大腰细屁股圆还很紧,十五块一碗。”

    主任起身拿起手提灯,对于这类谈话,他似乎很熟悉并无太多反感,作势批评:“年纪轻轻,赶快找老婆。天天去那地方,得病,你就完蛋。别教坏阿斌。他才来几天。走,阿斌,我和你去那边看看。”

    刚才撒尿人回来。刚才黑汉子对着他说:“主任装得够像。上个月,主任在发廊里呆一多小时。他把屁股毛都洗一遍。”

    撒尿人说:“我还是喜欢用手。不用花钱,安全又省事。我先睡。你巡逻回来叫醒我,接班。”

    那黑汉子拿上电筒就出去。

    这几个山头的小路,李石烂熟于心,比绝大部分本地人都熟悉。王智斌两人手拿手电筒,成为移动标点。李石远远地跟着他们两人,林场的人别的不行,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稍微不小心就被发现。因此他不敢靠太近。

    王智斌看管的那片林地不算大,一百来亩。林地里有一个小屋子,门前有一堆木材,后面是齐腰高小桉树苗。从屋子里灯光人影可以看出,屋子里面只有王智斌一个人,收音机放得震天响,两只狗警惕地看着我这个方向,已经察觉到某些动静。

    李石并不想今晚动手,当然也没法动手,没有把握一招毙命。看天边的亮光,李石只好回去。回去路上,他捡落在路边的木材,拿回家里码好。本来他想在王智斌看守林地里偷,让主任臭骂他一顿。不过李石想他保住这份工作。千万不能让林业局把他赶走。一连两个星期,李石都去王智斌那边林场蹲守,顺手帮他赶走几个偷木材本地人。他则在帐篷里呼呼大睡。这份工资真好拿。有几次,李石在外围赶走偷木材人时,帐篷处黄狗大叫起来,直到我离开,他都没出来帐篷看一眼。李石真是羡慕这种睡眠质量。他竟然还获得那个月的最佳护林员称号。

    一个月观察后,李石基本摸清楚他的习惯。他每个周末都会偷偷溜到镇上喝酒洗头,再凌晨回到林地。周末时候,主人不在林场,回家陪老婆孩子。

    这天周六,李石吃完凌晨做好的饭,抄小路去王智斌林地。这次他守在靠近山脚林地。还没靠近,远远的,我就听到收音机声音,信号比半山腰好,不过也是时有时无。门口两只狗端坐帐篷两侧,威风凛凛。他妈的,两只狗最难解决,丢泡过老鼠药肉都不吃。这两只狗比王智斌称职。

    王智斌并不在屋子里,。不知道是不是去拉屎屙尿。李石在他守那块林地外围走几圈,没发现他人影,去林地管理区,也没发现他人影。林地管理区里面几个人又在打牌,两只狗叫,他们派一个人看一圈后,没发现异常,又回去接着打牌。

    林区管理处钟表,已是晚上十二点多。这个点镇上人不多。王智斌大概率是去发廊“洗头”。至于哪家发廊,李石并不清楚。他需要找王智斌单独谈一点事,准确地说做一个买卖。收废品做久,李石已经有了买卖的思维。

    他在王智斌回到帐篷的小路上蹲守。这天没什么月光。于是他换一副眼镜,不戴黑色太阳镜,神经病才三更半夜戴太阳镜,头顶长舌帽,胡子拉碴。乌黑夜晚,不贴脸辨认,没法看出他李石是谁。

    王智斌一直到后半夜才唱着歌,骑着自行车回来,快进入他管辖的林区。他跳出拦住王智斌。

    “兄弟,和你谈一桩生意。”李石说,闻到王智斌身上的酒味,但是王智斌应该没有多少醉意。

    王智斌也是胆大之人,虽然来人诧异,但很快恢复镇定,上下打量李石,手往兜里插,作势要掏刀子之类动作。这些估计就在监狱里面学的知识。

    对于这类人,就要直接亮出自己能给他多少利益,李石说:“一条木,三毛钱。好木,五毛块。木越好,价格越高。如何!”

    他刚才还在仔细辨认对面人的相貌或者辨识声音。一听到这个价格,两眼放光,沉默一会说道:“我是护林员,可不敢干这个事。”他并不移动步伐,可见只是价格需要加价,而不是不能做。

    想不到他年纪轻轻便学会打迂回战。李石递过去一支烟:“别装。你们林区倒卖木材还少么。你们林区办公室那几位,靠你们这点工资能买得起那么贵摩托车?”

    林区倒卖木材早就不是新鲜事。康海镇人都知道。这些年虽说收敛,但是一直都有。以前他们是直接倒卖给小家具厂。后升级战略思想,选择私底下交易。单这个月,李石就看见好几起他们林区人私底交易木材。

    王智斌其实相当了解林区倒卖木材事情,自己也想倒卖,可惜没有门路。自己新来又不敢明目张胆问老油条们如何入局倒卖木材。自己那点工资,除去吃喝,几乎不剩,还要时不时喝酒洗头,KTV。钱包更加惆怅。他想起自己曾在那些小混混面前夸下海口,自己要请他们去市区唱最好ktv,玩最靓妞,喝最贵酒。现在自己身无长物,这辆单车还是林区管理处的财产。前段时间,自己又迷上镇上赌博,一次便输光从家里带来十几块。好几次,他自己都想把木头倒卖给镇上的木材加工厂。

    他终于说:“五毛一根普通。漂亮木材,七毛打上。不同意就别做,多少人排着队等我。”说罢他便要推车离开。

    李石继续拉扯,说:“四毛一根普通。漂亮木材,六毛以上,最贵也没法超过一块。我这是很好价格。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去其他林区。”

    他也假装要离开,奔山下去样子。王智斌也拦住他说:“那好。我们先交易十条。看看你这边的情况。后面,我们继续合作。木材,我可不帮你运。”

    李石见有戏:“那行,先来十根普通的木材。木材运送问题。我不要你帮忙。自己搞定。这是定金。”我递给他两块钱。他立刻收下放裤兜里。

    当下李石和他约定好交易地点和时间。他需要把木材从小路拖到山脚。这点工钱,我额外给他一块。我故意把工钱给得比木材价格高。凌晨时候,一个人偷偷和王智斌交易完,来回几趟搬运木材码在家里。不用一个月,他家里的木材已经码得整整齐齐,从下往上数,七八层。

    自从那件事后,他家成十里八乡有名的凶宅,别说黑夜,白天都没人靠近。叔叔去外地工作,周围邻居又少。压根就没人知道李石在凶宅里住一个多月。

    这天周日凌晨,李石再一次来到屋子外,对他说:“今天我要十根好木材。出门没带车子。你帮我拉到我家。运费辛苦费五块钱,当做请你喝酒。”

    李石本以为他会拒绝。五块钱着实不少,这可是李石收破烂攒好几天的钱。运送木材这事,也很辛苦,他家离林区不算远但也不近

    哪知道他满口答应。看来缺钱得很,估计在镇上又输钱。后来李石才知道他竟然欠几十块的赌资,人家都找到林区要账。林区主任叮嘱他赶快还钱。别给林区惹麻烦,催债的人再来一次,就赶走他。他前脚被辞退,后脚就有人被安排进来,不是他家才有几个钱,安排人。

    十根好木材,李石和他分三次运送,特地告诫王智斌一定要小心,别弄出声响。如果要是被人知道,他的运费减到三块钱。回到家里,李石再给多两块钱,让王智斌帮他码好木材。王智斌收好钱后,相当卖力干活。

    李石提前买好酒招待他。

    他倒酒给王智斌:“兄弟,你大胆喝。反正天快亮。喝醉,老哥我送你回去屋子睡觉。白天没人敢偷木材。保证没人知道我们俩之间的事。”

    王智斌当然也好奇李石收购木材意图。可我总是含糊带过。李石从来没有在钱财上短过他一分钱。信任感暂时压过怀疑。那一晚,王智斌喝得酩酊大醉,讲几次胡话后,便沉沉睡去。

    李石迅速拿出叔叔给他那条大衣,脱下他原先衣服,穿上大衣。然后他快速绑住王智斌手脚,收破烂锻炼出来绳子捆绑技能。毛巾堵住王智斌的嘴。李石穿上早就准备好那条疯子破烂衣服,头发弄乱,脸上摸土。带上门,他骑着王智斌的单车往市区方向走,找到流经康海镇污染严重黑水大溪,把单车抛在溪水中。单车小部分露在外面。

    吃早点时候,镇居民发现那个疯子又回来。李石嫂子听说后,便跑到街上把他拉回去,但是他坚决不肯回去,还用街边泔水要泼给嫂子,吓得她赶忙跑开。李石很担心嫂子会去他家里看。当着她面,李石不断地大喊大叫说在家里看到几个人吊在屋子里。嫂子惧怕鬼怪。李石笃定她不敢去他家里。现在堂叔在外,更加不敢一个人去凶宅。

    镇子上哪里人多,李石便往哪里疯癫,手抓牛粪猪粪往抛向曾经欺负过他的人,边丢边大笑。镇上十几条街,他一路疯癫,让所有人都知道疯子李石重新回到回到康海镇。一直到晚上,李石才跑回家里。

    王智斌已经酒醒,看见李石开门,血红双眼瞪着他,尽是惊恐。

    这个眼神,李石很熟悉。曾经在甘蔗林中,他看向他们几个人,也是用这种惊恐眼神,跪在地上求他们放过他和妹妹。他们嘲笑,凌辱,逼迫。现在王智斌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可惜被绑住,没法下跪求人放过他。他不需要王智斌下跪,妹妹不需要他下跪,父母不需要他下跪。王智斌甚至不知道隔壁房间就是妹妹上吊自杀之地。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大厅是我母亲因妹妹自杀而死的地方。

    李石鄙视他这种求饶眼神。一点也不男人,一点也没有甘蔗林里施虐者者的高傲。他看不起这类懦夫——不敢用施暴者的心态面对被施暴的自己。环顾四周,破烂屋子,衰败家庭,空无一人的家,他恨不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一屋子木材全部是从王智斌倒卖而来,花了李石三分之一收废品攒的钱,不心疼是不可能滴。家里翻修厨房其中一个目的便是不再烧柴,改烧煤气。可惜爸爸妈妈妹妹没烧过煤气灶。

    凌晨夜深人静,外面已经许久没听到人声,只有零星狗吠,猫叫春。一瓶煤油很快就全部浇在木材上。李石没有把煤油浇在王智斌身上,他要王智斌体验一次漫长的痛苦。

    李石划开一根火柴,丢在木材缝隙里,火一下子蔓延到煤油所浇之处。王智斌躺在地上不断挣扎,眼泪直流,绑着双手不断做求饶动作。李石转身锁上铁门,门口蹲下,铁门温度极速升高,背靠墙也感受一股暖流。每一片瓦片喷发出泛着橘黄色黑烟。啪嗒一声,房梁木断裂,中间瓦片落石般塌陷下去。中间火势也渐渐被左右两边盖过去。我重新拿一支烟,用香烟贴着门把手,不一会便点燃。

    火势冲天,一个露天火炉狂喷火焰。屋子梁木一根接一根断裂,火焰已经从中间屋子烧到其他四间房子。周围狗叫声此起彼伏,渐渐听到开门声。李石站在远处,看到周围邻居纷纷提桶接水救火。

    穿过一片坟地,找到三座坟墓,好在叔叔伯伯帮妈妈爸爸妹妹弄个简单墓碑,否则他还真不一定认得出来。老人说坟墓一年比一年大,后代一定兴旺。或许李石错觉,也或许哭太多,眼睛度数升高。三座坟墓变大了很多,但愿我兴旺吧。

    李石跪在墓前:

    爸妈妹,一杯酒敬你们,一杯酒敬我自己。保佑我李石,保佑叔叔伯伯。香,我没买。三支烟代替。

    爸妈妹,我很好,每一天都用煤气炒菜吃。煤气真的很方便。啪嗒,往右扭火变大,往左扭,火变小。有些煤气灶时灵时不灵,需要用火柴引火。

    爸妈妹,今年冬天很冷,不知你们衣服够不。叔叔伯伯给我很多衣服,很暖和。你们不用担心我。

    爸妈妹,我很好。收废品,别看很辛苦,整天扯着嗓子喊,还好,我攒了一些钱。比不过开车挣钱。很久没摸车,不知还会不会开。看见路边停着车,好想借人家开一段路。

    爸妈妹,我很好……

    烟已经灭。李石便起身离开。

    他沿着黑水溪一路往市区走,刚才丢掉自行车还浸泡在黑色溪水里。黑水溪,他一直不知道这条大溪水真实名字。小时候,溪水很清澈,上头工厂越来越多,水也就越来越黑,那时他在溪水中游泳总闻到青草香气和土香味。今晚是顺风,他却闻到阵阵腥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