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瘫子
开车送完货，李石最喜欢在G市货运中心附近吃午餐。那里几家小餐馆饭菜味道可口，价格便宜。很多外出进入省城讨生活的货车司机吃过那几家小餐馆。餐馆前面是一个集运中心，货运司机聚集于此，他们来自天南地北，见识广博，似乎每一个人都有一肚子笑话。他们每一个人基本都有自己生活窍门，在他们喝酒吹牛时候，不经意就暴露出来。
李石尤其喜欢和这些司机们聊天喝酒。如何用假身份证找工作，就是司机老哥们教他一个黑暗“技能”。晚上或者凌晨四五点去某条巷子里，敲门，说武哥介绍，挑选，交钱，拿货。一般都可以买到想要的证件。
“刘哥，这是张平。新来的，他主动申请来物流部门。你带他熟悉一下工作环境，介绍工作内容。”人力资源部对一位中年男人说。当时报纸上登记廖军属于美发制造部门。李石怕厂里安排他进假发部门，便主动申请到工作环境稍微差的物流部。
刘卫国，看面相一个中等身材四十出头男人，看一眼第二天就不记得的男人。他短寸头，皮肤黝黑，两眼笑眯眯，和气比皱纹还多，蓝色工服已经有些褪色，但是干净整洁。他上来便和李石握手以示欢迎。他双手粗糙且十分有力。他身上时常飘出烟酒味。一个酒鬼却有整洁衣着，不失为有趣一件事。
入厂后，大概一个月左右，李石在厂门口小饭店中遇见老刘哥一家。一家四口，妻子肚子中还有一个。全家围成一桌点了五六个菜，夫妻俩有说有笑，男孩子初中年纪，他吃完饭，在饭桌前看书。旁边小女孩，读小学四五年级的年纪，绑着马尾，瘦瘦的，面相虚弱，嘴唇稍微有点发紫。她面前全是肉食，可是她吃得很少，很久才见她把嘴里的肉片嚼烂，吞下。
他们见李石来打招呼，夫妻俩很热情搬个凳子请他坐下。两个小孩子礼貌向他打招呼。可能自己现在孤身一人，对老刘哥其乐融融一家，很羡慕，特地叫两个肉菜，坐下来一起吃。
想要了解廖军休假时间，并不难。他部门每一次休假都会把休假员工名单写在部门车间门口大黑板上。他固定在周三。李石所在物流部则是相对“自由”，只要你不提出休假，那么可以全年无休。这个部门工资比其他部门高一点，无休工资很高，因此很多人都选择无休。李石总是选择在周三休假。
廖军休假就一件事——爬山。听厂里员工说，他要挑战爬完省城大小所有山，因此别人叫他“山哥”。他自己从来不单独爬山，要么他约别人，要么别人约他。
出了厂区，李石戴上墨镜，戴着帽子，远远跟着廖军。他爬哪座山，第二次，李石就去爬那座山。爬几次山后，李石诚心认可廖军爬山能力。这一方面，他确实优秀。到了半山腰，李石腿和腰一起反抗，提不起力气。第二天更是下楼梯都是扶着墙慢慢走下去。隔天，李石还见廖军跑着去饭堂打饭。李石看着飞奔的背影，要想战胜廖军，道路长且艰难。
下完班吃完饭，其他工友一般选择早早睡觉，明天还要上班，要么聚在一起打牌赌小钱，后来有人因为赌钱出老千，被一群人群殴打断几条肋骨后，厂里就禁止赌博，鼓励员工们参与运动，跑步，打羽毛球乒乓球。
李石不喜欢在厂里跑步，怕碰见熟人，尤其是廖军。每一天的跑量，我控制在十公里，也就是跑到江边，五公里出头，又折返厂里。如果碰到提前下班，无需加班很久，他便去爬山。从小山坡爬起，提高体力，锻炼爬山技巧，后来他甚至从山脚一路小跑到山顶。
斧头山，当地人喜欢叫斧头崖，它海拔应该有六百米到七百米高，在当地不算最高山，却是最险峻最危险。它山路崎岖，当年还没大规模开发，更是危险重重。一般到了周末，爬山爱好者们喜欢挑战它。现在斧头山基本全部开发，一条崭新柏油路从山脚弯弯曲曲通往山顶。很多小路，放在以前，只有胆大爬山者才敢尝试，现在也修建水泥楼梯。从早上到晚，上山和下山的人，络绎不绝。
廖军最爱爬斧头山，或许当地爬山爱好者们都视登顶斧头山为一种骄傲吧。一个月只有四天休假，他居然花三天时间去爬山。
李石有一次在斧头山顶休息，琢磨地形，脑中盘算，何时何地何种方法干掉廖军时候，猛然发现他正往山顶爬山。他奶奶的，见鬼了，赶快逃跑。肯定不能原路返回，碰面，如此近距离，他肯定认出自己。于是李石立刻往丛林中跑下，一边认准方向，一边找路。这次下山惊出李石好几身冷汗，差一点就踩中一条黑色带白环的蛇，那条蛇还很肥。后来他才知道那条蛇叫银环蛇，被咬中，那种环境下，生还可能性为零。从那以后，他总是带一条适手一米长木棍。人未走，棍先行。那条小路，人走棍扫，硬是让他找出一条快速下山的小路。前几年李石去斧头山，那条寂静隐秘小路已经修建成小楼梯。
老刘哥最近总是无精打采，经常走神，标志性乐呵呵的笑脸许久未见，要么是那种笑得很僵硬，比哭还难看。刘卫国是副主任，是李石上级，平时对他很照顾，从来不摆架子。休息，无人时候，李石问老刘哥何事发愁，他是否可以帮上忙。
李石听完老刘哥最近糟心事，立刻借两千块给他，先把孩子手术做了，心脏问题，可不能拖。小女孩先天性心脏问题，怪不得她嘴唇发紫，营养不良的模样。夫妻俩平时省吃俭用，花了不少钱给小女孩吃中药补身体，被骗不少冤枉钱。省人民医院主任埋怨他们夫妻，竟然花那么多钱吃中药。要是来这里，小女孩早就康复。
小女孩住院期间，老刘哥请假。李石把属于刘卫国的活全部承担。刘卫国视工厂为己家，自己不在岗位上，总是心忧因为自己耽误工作。李石让他放心，好好照顾侄女。一个几百号人厂子不会缺一个基层管理就没法运转。难怪刘卫国可以在这家厂做这么长时间。人家觉悟甩李石自己好几条街。
借钱给老刘哥后，他一直想要报答李石。李石不能让廖军认出，只能请求老刘哥牵桥搭线。
若论对斧头山地形熟悉程度，李石绝对可以称得上专家这一级别。山脚下那几个门卫和两个护林员，他们压根就没法与我相比。李石甚至知道山腰处，有一个小山洞，足以藏下两三个成年人，旁边有甘甜山泉水，备足干粮，在那个山洞里住几天，问题不大。
还有两个星期便是清明节，李石不想等，怕廖军回家祭祖后就不再回来省城。很多工人回去老家一趟，就不想再上来省城。因此省城只能提高工资留人，也靠各个城市务工介绍点骗人上省城入厂。一部分工友请假回家，就再也没见过回来报到。
快到周三，李石找到老刘哥：“老刘哥，你和假发部门那个山哥认识不？”
刘卫国说：“山哥，当热然认识，前几天还和他说过几次话。”
“老刘哥，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他倒一杯酒给老刘哥。
“瘫子，哦，不，阿平，需要我老刘做什么……”刘卫国自信地说，立刻又说：“除了杀人放火，我一定帮。不会是绑架勒索吧。”
李石连忙摆手，“你这酒鬼，没力气，能绑架谁？再说我能坑你么。”
刘卫国笑：“开玩笑，瘫子，我还是习惯叫你瘫子。有话直说。我们都是男人，不必藏着掖着。”
李石把一张免除五百块债务声明，里面有自己签名，递给他，说：“这个忙，你帮了。这五百块，你用还我。名我已经签了。”
刘卫国看了几遍，字条，丢还给李石：“瘫子，忙，我一定帮。钱，我一定全部还。当时你愿意帮忙，我感激不尽。八百客，我半年内一定可以还你。你工资还没我高，先顾你自己。别卖关子，快点说什么忙。”
李石只好收回字条：“刘哥，你帮我把山哥约出来爬山。这次爬山输赢很重要。你知道包装车间那个符音吗？我们俩互相喜欢。廖军经常骚扰她，让她苦不堪言。我想约廖军到山上谈一次。”
“小符，有两个小酒窝那个新员工？我知道。你们俩一起。”刘卫国喝一口：“瘫子，这事都藏得住。哥我支持你。廖军那混蛋，经常骚扰新来漂亮同事。我听说几次。现在怎么还不改。他妈的，自己找一个老婆不就行。整天干这下作事。”
刘卫国接着说：“那为什么一定要去斧头山教训他，费那劲干啥。随便找个酒馆，我找多几个酒友，来给你助阵。他不敢不听。”
李石说：“这也是我私心。我就是要在爬山上赢过他，又在山顶警告他。不让他整天拿爬山厉害这件事到处骚扰女员工。刘哥你想，我赢了他，你回去说有一个爬山更加厉害的。他还好意思整天把那个运动会爬山奖挂嘴边么？”
刘卫国说：“真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我说廖军幼稚，天天说说爬山爬山，想不到你也幼稚。要不是我看在你帮我份上，这么幼稚的事，打死我也不会参与。”
“刘哥，我和小符关系，你暂时替我保密。千万别和其他人说。等解决廖军这件事，你再和其他人说。”接着李石就周三把廖军约出来爬山，顺便教训一顿他的计划和刘卫国谈一次。
“行，明天，我便去约他。”刘卫国说，“斧头山很难爬，我估计爬不到山顶。万一你不够他打，你喊我，早看他不顺眼。决不能让造假发的人赢过我们物流部。”
在化妆品制造厂工作，基本隔一段时间，就有新产品出来。这时候，厂里会征求员工免费试用，提交申请表即可。男性化妆很难以被社会认可。即使申请通过的员工有生活用品奖励，依旧没有男性员工申请，除了“张平”一个男性。即使李石勇于报名，一开始他也不敢勇于尝试各种各样的化妆品，只是简单尝试几种。在产品研发部门化妆时候，只有他一个男性，学着隔壁女性使用各种化妆工具，几种化妆品使用顺序。
隔壁女同事看不过眼，教李石如何化妆，如何打粉底。化妆，他以为把东西倒手里，往脸上涂抹，像洗澡涂肥皂一样。哪知道这么繁琐。女同事们很热心，她们没有嘲笑他，全力教他如何化妆。参加几次化妆品试用后，女同事们开始当着他的面说其他同事坏话。这种情况下，说明其他同事已经认可你进入他们圈子。不熟，大家都是说客套话。谈话中，李石就听到符音这位女同事多次咒骂廖军，说他骚扰自己，经常约她去爬山，吹他自己爬山多厉害，号称业余选手中最牛。符音早就讨厌死他，好想找人教训他一顿，让他滚蛋。
“瘫子，老刘为什么叫你瘫子。”这位叫符音的女同事问李石。她一边教他使用刷，“你手脚健全，打饭时候，跑得那么快，怎么瘫子？”
她这么一问，周围同事都看着李石。看来很多人也感兴趣此话题。她们脸上化一半妆，看起来瘆人得很。
李石笑一下，说：“我也不知道。别人为什么叫我瘫子。那位同事已经回老家。我想问他都来不及。”
符音说：“咦，你笑起来有点奇怪，好像哪里不对劲。”她说完，对着镜子咧嘴笑一下，又要李石笑一次。
李石轻微笑一下，说：“别闹了。赶快化妆完，写个简单汇报。领取生活用品。”
符音激动地说：“我就是说有点奇怪，你左边嘴好像张不开。你左嘴残疾？”
化妆间里每一个人，都看向李石。他向各位报之一笑，极其恐怖一笑，右边嘴正常，左边嘴没法张开。中间对开，左边肌肉好像死去一般。
这些女员工笑得差点在地上打滚，纷纷表达原来你左边脸瘫了，怪不得人家叫你瘫子。符音还说，我以为你不苟言笑，郁郁寡欢的样子，是装出来，哪知道是左边脸不能动。说完，化妆间里又是一阵笑声。
周一晚上，老刘哥找李石，他已经约好廖军，周三早上去爬斧头山。
周三一大早，李石先去物流部把一张纸条塞到老刘哥办公抽屉里。字条表明，自己不要他还钱，并且说明廖军这件事与他无关。宿舍个人物品，李石已经收拾整理完毕，厂里配的衣服鞋子，清洗干净。
李石去到山脚下，故意弄出动静打搅打盹的门卫，他抬头看他一眼，说一句：“这么早就来爬山。注意……”。他不理会门卫，只要他认得自己就可以。这时候半山腰处射出暖暖的阳光。
估算一下时间，这个时间点，老刘哥应该已经和廖军碰面，出发来这里。这条山路，李石已经走过无数次，早已烂熟于心。一路上，他发现斧头山风景其实很美，左边虽然是悬崖峭壁，整个像被斧头劈开掉一样。右边山路鸟叫虫鸣，各种不知名花儿含苞待放。山路往上爬，阳光浓度越高。这些日子，他从来没仔细欣赏过沿路风景，今天如此美景似乎第一次见。他甚至舍不得在这么美丽的地方，留下一具尸体。
廖军葬身于他最喜欢爬的山里，也是一种善终吧。
斧头山山顶上有好几块巨大石头，最小那块约有三米多高，好几个人手拉手都抱不住。估计是以前地震时候，震碎石头。巨石与巨石间形成两个小山洞，可以容纳两三个成年人。李石躲在小山洞里面，发现过女性性感紫色蕾丝内衣，上面还存留晒干男性液体。
看太阳位置，大概是早上十点多。李石站在视野最宽阔的位置，看到有一个人往上走。还有一个人远远落在后面，看样子是老刘哥。其实刚才已经有几个爬山爱好者已经登顶，看了一会风景，便离开。他心急如焚，担心几个登山者拖拉不走。李石仔细调查过，只有周三这个时间，爬山人最少，有时候一个早上都没有一个人上山。
估摸一下时间，李石躲在山洞后面。约莫半个小时左右，他听到人声说一句“终于到了”，听声音，探头偷偷看一下那个人，果然是廖军。他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喝几口水，然后背对着李石，面向斧头崖断崖处，任由阳光洒在他身上。
李石脱掉鞋子，绳子绑好腰部，另一头绑在山洞石块上，慢慢走到他身后，然后猛一个健步冲上去，他来不及回头看冲过来人是谁。李石双手用力推出排山倒海之势。他本能往后躲，后面便是悬崖，再加上李石手上用了全力。他如断线风筝般掉下去，“啊”声响被悬崖下面森林吞没。
这次行动演练多次，脑中更是想了无数次。
李石解开绳索塞到包中，穿上鞋子，从探索出来有蛇那条小山路跑下去。下午，李石买了票离开省城。
李石尤其喜欢和这些司机们聊天喝酒。如何用假身份证找工作，就是司机老哥们教他一个黑暗“技能”。晚上或者凌晨四五点去某条巷子里，敲门，说武哥介绍，挑选，交钱，拿货。一般都可以买到想要的证件。
“刘哥，这是张平。新来的，他主动申请来物流部门。你带他熟悉一下工作环境，介绍工作内容。”人力资源部对一位中年男人说。当时报纸上登记廖军属于美发制造部门。李石怕厂里安排他进假发部门，便主动申请到工作环境稍微差的物流部。
刘卫国，看面相一个中等身材四十出头男人，看一眼第二天就不记得的男人。他短寸头，皮肤黝黑，两眼笑眯眯，和气比皱纹还多，蓝色工服已经有些褪色，但是干净整洁。他上来便和李石握手以示欢迎。他双手粗糙且十分有力。他身上时常飘出烟酒味。一个酒鬼却有整洁衣着，不失为有趣一件事。
入厂后，大概一个月左右，李石在厂门口小饭店中遇见老刘哥一家。一家四口，妻子肚子中还有一个。全家围成一桌点了五六个菜，夫妻俩有说有笑，男孩子初中年纪，他吃完饭，在饭桌前看书。旁边小女孩，读小学四五年级的年纪，绑着马尾，瘦瘦的，面相虚弱，嘴唇稍微有点发紫。她面前全是肉食，可是她吃得很少，很久才见她把嘴里的肉片嚼烂，吞下。
他们见李石来打招呼，夫妻俩很热情搬个凳子请他坐下。两个小孩子礼貌向他打招呼。可能自己现在孤身一人，对老刘哥其乐融融一家，很羡慕，特地叫两个肉菜，坐下来一起吃。
想要了解廖军休假时间，并不难。他部门每一次休假都会把休假员工名单写在部门车间门口大黑板上。他固定在周三。李石所在物流部则是相对“自由”，只要你不提出休假，那么可以全年无休。这个部门工资比其他部门高一点，无休工资很高，因此很多人都选择无休。李石总是选择在周三休假。
廖军休假就一件事——爬山。听厂里员工说，他要挑战爬完省城大小所有山，因此别人叫他“山哥”。他自己从来不单独爬山，要么他约别人，要么别人约他。
出了厂区，李石戴上墨镜，戴着帽子，远远跟着廖军。他爬哪座山，第二次，李石就去爬那座山。爬几次山后，李石诚心认可廖军爬山能力。这一方面，他确实优秀。到了半山腰，李石腿和腰一起反抗，提不起力气。第二天更是下楼梯都是扶着墙慢慢走下去。隔天，李石还见廖军跑着去饭堂打饭。李石看着飞奔的背影，要想战胜廖军，道路长且艰难。
下完班吃完饭，其他工友一般选择早早睡觉，明天还要上班，要么聚在一起打牌赌小钱，后来有人因为赌钱出老千，被一群人群殴打断几条肋骨后，厂里就禁止赌博，鼓励员工们参与运动，跑步，打羽毛球乒乓球。
李石不喜欢在厂里跑步，怕碰见熟人，尤其是廖军。每一天的跑量，我控制在十公里，也就是跑到江边，五公里出头，又折返厂里。如果碰到提前下班，无需加班很久，他便去爬山。从小山坡爬起，提高体力，锻炼爬山技巧，后来他甚至从山脚一路小跑到山顶。
斧头山，当地人喜欢叫斧头崖，它海拔应该有六百米到七百米高，在当地不算最高山，却是最险峻最危险。它山路崎岖，当年还没大规模开发，更是危险重重。一般到了周末，爬山爱好者们喜欢挑战它。现在斧头山基本全部开发，一条崭新柏油路从山脚弯弯曲曲通往山顶。很多小路，放在以前，只有胆大爬山者才敢尝试，现在也修建水泥楼梯。从早上到晚，上山和下山的人，络绎不绝。
廖军最爱爬斧头山，或许当地爬山爱好者们都视登顶斧头山为一种骄傲吧。一个月只有四天休假，他居然花三天时间去爬山。
李石有一次在斧头山顶休息，琢磨地形，脑中盘算，何时何地何种方法干掉廖军时候，猛然发现他正往山顶爬山。他奶奶的，见鬼了，赶快逃跑。肯定不能原路返回，碰面，如此近距离，他肯定认出自己。于是李石立刻往丛林中跑下，一边认准方向，一边找路。这次下山惊出李石好几身冷汗，差一点就踩中一条黑色带白环的蛇，那条蛇还很肥。后来他才知道那条蛇叫银环蛇，被咬中，那种环境下，生还可能性为零。从那以后，他总是带一条适手一米长木棍。人未走，棍先行。那条小路，人走棍扫，硬是让他找出一条快速下山的小路。前几年李石去斧头山，那条寂静隐秘小路已经修建成小楼梯。
老刘哥最近总是无精打采，经常走神，标志性乐呵呵的笑脸许久未见，要么是那种笑得很僵硬，比哭还难看。刘卫国是副主任，是李石上级，平时对他很照顾，从来不摆架子。休息，无人时候，李石问老刘哥何事发愁，他是否可以帮上忙。
李石听完老刘哥最近糟心事，立刻借两千块给他，先把孩子手术做了，心脏问题，可不能拖。小女孩先天性心脏问题，怪不得她嘴唇发紫，营养不良的模样。夫妻俩平时省吃俭用，花了不少钱给小女孩吃中药补身体，被骗不少冤枉钱。省人民医院主任埋怨他们夫妻，竟然花那么多钱吃中药。要是来这里，小女孩早就康复。
小女孩住院期间，老刘哥请假。李石把属于刘卫国的活全部承担。刘卫国视工厂为己家，自己不在岗位上，总是心忧因为自己耽误工作。李石让他放心，好好照顾侄女。一个几百号人厂子不会缺一个基层管理就没法运转。难怪刘卫国可以在这家厂做这么长时间。人家觉悟甩李石自己好几条街。
借钱给老刘哥后，他一直想要报答李石。李石不能让廖军认出，只能请求老刘哥牵桥搭线。
若论对斧头山地形熟悉程度，李石绝对可以称得上专家这一级别。山脚下那几个门卫和两个护林员，他们压根就没法与我相比。李石甚至知道山腰处，有一个小山洞，足以藏下两三个成年人，旁边有甘甜山泉水，备足干粮，在那个山洞里住几天，问题不大。
还有两个星期便是清明节，李石不想等，怕廖军回家祭祖后就不再回来省城。很多工人回去老家一趟，就不想再上来省城。因此省城只能提高工资留人，也靠各个城市务工介绍点骗人上省城入厂。一部分工友请假回家，就再也没见过回来报到。
快到周三，李石找到老刘哥：“老刘哥，你和假发部门那个山哥认识不？”
刘卫国说：“山哥，当热然认识，前几天还和他说过几次话。”
“老刘哥，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他倒一杯酒给老刘哥。
“瘫子，哦，不，阿平，需要我老刘做什么……”刘卫国自信地说，立刻又说：“除了杀人放火，我一定帮。不会是绑架勒索吧。”
李石连忙摆手，“你这酒鬼，没力气，能绑架谁？再说我能坑你么。”
刘卫国笑：“开玩笑，瘫子，我还是习惯叫你瘫子。有话直说。我们都是男人，不必藏着掖着。”
李石把一张免除五百块债务声明，里面有自己签名，递给他，说：“这个忙，你帮了。这五百块，你用还我。名我已经签了。”
刘卫国看了几遍，字条，丢还给李石：“瘫子，忙，我一定帮。钱，我一定全部还。当时你愿意帮忙，我感激不尽。八百客，我半年内一定可以还你。你工资还没我高，先顾你自己。别卖关子，快点说什么忙。”
李石只好收回字条：“刘哥，你帮我把山哥约出来爬山。这次爬山输赢很重要。你知道包装车间那个符音吗？我们俩互相喜欢。廖军经常骚扰她，让她苦不堪言。我想约廖军到山上谈一次。”
“小符，有两个小酒窝那个新员工？我知道。你们俩一起。”刘卫国喝一口：“瘫子，这事都藏得住。哥我支持你。廖军那混蛋，经常骚扰新来漂亮同事。我听说几次。现在怎么还不改。他妈的，自己找一个老婆不就行。整天干这下作事。”
刘卫国接着说：“那为什么一定要去斧头山教训他，费那劲干啥。随便找个酒馆，我找多几个酒友，来给你助阵。他不敢不听。”
李石说：“这也是我私心。我就是要在爬山上赢过他，又在山顶警告他。不让他整天拿爬山厉害这件事到处骚扰女员工。刘哥你想，我赢了他，你回去说有一个爬山更加厉害的。他还好意思整天把那个运动会爬山奖挂嘴边么？”
刘卫国说：“真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我说廖军幼稚，天天说说爬山爬山，想不到你也幼稚。要不是我看在你帮我份上，这么幼稚的事，打死我也不会参与。”
“刘哥，我和小符关系，你暂时替我保密。千万别和其他人说。等解决廖军这件事，你再和其他人说。”接着李石就周三把廖军约出来爬山，顺便教训一顿他的计划和刘卫国谈一次。
“行，明天，我便去约他。”刘卫国说，“斧头山很难爬，我估计爬不到山顶。万一你不够他打，你喊我，早看他不顺眼。决不能让造假发的人赢过我们物流部。”
在化妆品制造厂工作，基本隔一段时间，就有新产品出来。这时候，厂里会征求员工免费试用，提交申请表即可。男性化妆很难以被社会认可。即使申请通过的员工有生活用品奖励，依旧没有男性员工申请，除了“张平”一个男性。即使李石勇于报名，一开始他也不敢勇于尝试各种各样的化妆品，只是简单尝试几种。在产品研发部门化妆时候，只有他一个男性，学着隔壁女性使用各种化妆工具，几种化妆品使用顺序。
隔壁女同事看不过眼，教李石如何化妆，如何打粉底。化妆，他以为把东西倒手里，往脸上涂抹，像洗澡涂肥皂一样。哪知道这么繁琐。女同事们很热心，她们没有嘲笑他，全力教他如何化妆。参加几次化妆品试用后，女同事们开始当着他的面说其他同事坏话。这种情况下，说明其他同事已经认可你进入他们圈子。不熟，大家都是说客套话。谈话中，李石就听到符音这位女同事多次咒骂廖军，说他骚扰自己，经常约她去爬山，吹他自己爬山多厉害，号称业余选手中最牛。符音早就讨厌死他，好想找人教训他一顿，让他滚蛋。
“瘫子，老刘为什么叫你瘫子。”这位叫符音的女同事问李石。她一边教他使用刷，“你手脚健全，打饭时候，跑得那么快，怎么瘫子？”
她这么一问，周围同事都看着李石。看来很多人也感兴趣此话题。她们脸上化一半妆，看起来瘆人得很。
李石笑一下，说：“我也不知道。别人为什么叫我瘫子。那位同事已经回老家。我想问他都来不及。”
符音说：“咦，你笑起来有点奇怪，好像哪里不对劲。”她说完，对着镜子咧嘴笑一下，又要李石笑一次。
李石轻微笑一下，说：“别闹了。赶快化妆完，写个简单汇报。领取生活用品。”
符音激动地说：“我就是说有点奇怪，你左边嘴好像张不开。你左嘴残疾？”
化妆间里每一个人，都看向李石。他向各位报之一笑，极其恐怖一笑，右边嘴正常，左边嘴没法张开。中间对开，左边肌肉好像死去一般。
这些女员工笑得差点在地上打滚，纷纷表达原来你左边脸瘫了，怪不得人家叫你瘫子。符音还说，我以为你不苟言笑，郁郁寡欢的样子，是装出来，哪知道是左边脸不能动。说完，化妆间里又是一阵笑声。
周一晚上，老刘哥找李石，他已经约好廖军，周三早上去爬斧头山。
周三一大早，李石先去物流部把一张纸条塞到老刘哥办公抽屉里。字条表明，自己不要他还钱，并且说明廖军这件事与他无关。宿舍个人物品，李石已经收拾整理完毕，厂里配的衣服鞋子，清洗干净。
李石去到山脚下，故意弄出动静打搅打盹的门卫，他抬头看他一眼，说一句：“这么早就来爬山。注意……”。他不理会门卫，只要他认得自己就可以。这时候半山腰处射出暖暖的阳光。
估算一下时间，这个时间点，老刘哥应该已经和廖军碰面，出发来这里。这条山路，李石已经走过无数次，早已烂熟于心。一路上，他发现斧头山风景其实很美，左边虽然是悬崖峭壁，整个像被斧头劈开掉一样。右边山路鸟叫虫鸣，各种不知名花儿含苞待放。山路往上爬，阳光浓度越高。这些日子，他从来没仔细欣赏过沿路风景，今天如此美景似乎第一次见。他甚至舍不得在这么美丽的地方，留下一具尸体。
廖军葬身于他最喜欢爬的山里，也是一种善终吧。
斧头山山顶上有好几块巨大石头，最小那块约有三米多高，好几个人手拉手都抱不住。估计是以前地震时候，震碎石头。巨石与巨石间形成两个小山洞，可以容纳两三个成年人。李石躲在小山洞里面，发现过女性性感紫色蕾丝内衣，上面还存留晒干男性液体。
看太阳位置，大概是早上十点多。李石站在视野最宽阔的位置，看到有一个人往上走。还有一个人远远落在后面，看样子是老刘哥。其实刚才已经有几个爬山爱好者已经登顶，看了一会风景，便离开。他心急如焚，担心几个登山者拖拉不走。李石仔细调查过，只有周三这个时间，爬山人最少，有时候一个早上都没有一个人上山。
估摸一下时间，李石躲在山洞后面。约莫半个小时左右，他听到人声说一句“终于到了”，听声音，探头偷偷看一下那个人，果然是廖军。他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喝几口水，然后背对着李石，面向斧头崖断崖处，任由阳光洒在他身上。
李石脱掉鞋子，绳子绑好腰部，另一头绑在山洞石块上，慢慢走到他身后，然后猛一个健步冲上去，他来不及回头看冲过来人是谁。李石双手用力推出排山倒海之势。他本能往后躲，后面便是悬崖，再加上李石手上用了全力。他如断线风筝般掉下去，“啊”声响被悬崖下面森林吞没。
这次行动演练多次，脑中更是想了无数次。
李石解开绳索塞到包中，穿上鞋子，从探索出来有蛇那条小山路跑下去。下午，李石买了票离开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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