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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夜袭

    人来人往、灯火通明的大街上,宫倾郡一边朝皇城的方向走去,一边回想方才那男子的服饰举止……似乎并无并无任何不妥。

    应是她多心了……

    北和自建朝以来便与边塞胡族部落大小矛盾不断,双方边境时常会摩擦出火花,甚至有时会升级为战争。双方都不肯退让,至今未能有两全之法……

    约莫半年之前,胡族大大小小十几个部落忽然联合进犯北和边境,来势汹汹。驻扎在边塞的守军一时无法抵挡,竟是让其一举攻下五六座城池!边塞民众流离失所,距离北塞两百余里的和都人人自危……

    而可笑的是,彼时,朝堂之上竟无人愿主动请缨迎击!都唯恐摊上这麻烦事!

    于是乎,刚从南蛮驻扎五年回来的云非幕便又再次启程北上,带领默林军一路高歌猛进,大败胡族军队,直至今日方归……

    一个尚武的国度,只能靠那寥寥数人带军在外御敌。而一群拿着百姓俸禄的高官整日只会在朝廷上浪费无所谓的口水相互指摘,背地里暗自争权夺利!

    呵!

    北和建朝百年,还未有盛世之势便已显露出其渐渐腐败颓落之意……那些个仗着自己建国有功便肆意妄为的世家权贵——是时候该好好清理一番!

    夜色沉沉,即使是如今日一般热情的灯火也无法穿透长长的廷道将皇城墙映亮。深色的城墙庄严而神秘地矗立在这座城的中心,死死地掩住城内那些被人刻意抹去的陈年血迹。

    今夜无风,树上枯黄的叶子无奈地缓缓向下坠,落在根部的泥土里,被践踏、碾碎,来年,再次开出新芽……

    绕过那些让人痛苦的记忆,宫倾郡在城外弯弯绕绕,终是找到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她仰头看着那缺失了两三瓦片的墙头,一抹发自内心的笑轻轻溢出。在外仔细洞听了一会墙内动静,宫倾郡纵身一跃跃上墙头,利落地翻身入内,不惊动一草一木,也不似当年那般踏坏了瓦片……

    墙内是一处无人看管的小院,杂草丛生,时不时一两只行将就木的蝉儿扯着嗓叫唤两声,更显得这一方小天地的寂静。

    月色卓约,将一切人、事、物都笼住,仿佛给世界披上一层浮动连翩银色的薄纱。

    借着这隐约的月光,宫倾郡摸出院外,正欲转向右边走廊。不料,那头传来人交谈的声音,她只好翻身上梁,偷偷摸摸地收敛了气息……

    廊道尽头走来两个宫女,一个圆脸一个长脸,都穿着碧绿色曲裾深衣,手里端着几套衣物,边走边交谈着些什么……

    “你知道吗?听说那个云小将军不仅会带兵打仗,还生了一副极俊俏的面容。”

    宫倾郡躲在梁上,隐在阴影里:嗯?云沂?

    “我听说,和都许多世家小姐都暗暗倾心于他呢!”

    宫倾郡:……

    那圆脸宫女说完后痴痴地笑了一下,小小地撞了一下身旁同行的人。

    被撞的那长脸宫女禁不住调笑几声,还了回去道:“怎的?你也倾心人家不成?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先吧!”

    “哎呀!我还不能想一想啦?我当然知晓自己就是祖坟冒烟也配不上这等天仙人物!”

    “有点自知之明。”

    “是是是!”圆脸宫女说,“不过,待会我可要趁着送衣的机会好好瞧几眼,不然以后估计再也没得看了!”

    “能亲眼这么近地见着这等人物,啧啧啧!我可真是好运气!”圆脸宫女忍不住赞叹道。

    宫倾郡来了精神:送衣服?正愁不知道他住哪!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长脸宫女轻笑,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说:“我们快走罢,可别叫人将军久等。”

    两人嬉嬉笑笑地继续往前,全然不知不远处,有一个纤细的身影悄悄地跟在她们身后,不声不响比地上的影子还要悄然无声……

    宫倾郡如今早已不是当初翻上墙头都险些摔下的小女孩。八年的时光改变了她太多,仿佛将她全身的骨骼都重新排序,灵魂也被藏在最里,不再为人看见。如今的宫倾郡已经有能力护阿笙周全,可以站起来剑指于家,可以为当年的血恨报仇!

    …………

    走过无数高低檐牙,穿行数道长短宫道,半个时辰后,宫倾郡总算是跟着这两宫女来到云沂所在的院中。

    那两个宫女依着规矩恭恭敬敬地帮着云非幕打理,猫到屋檐上的宫倾郡悄悄掀起一块瓦,正巧看见那圆脸宫女不住地看向云非幕,心中无名有些堵……

    房中,云非幕并未注意到屋顶的动静,只是手中握着那温润的白玉,脑中完完全全被那个夕阳下窗旁的白色身影占据,自是没有心神注意到自己被那圆脸宫女偷偷瞄了多少次。

    一炷香之后,那二人躬身告退,小院里静悄悄,只剩云非幕……呃,还有屋檐上偷看的宫倾郡……

    透过半个手掌大的洞往下看,宫倾郡只能看到屋内男人的头顶、后背,视线实在有限。过了许久,仍不见云非幕有何动作,她心下有些着急……

    夜深露重,她又是躲在屋顶,应是不会有人能注意到她。但方才尾随那两个宫女过来,这一排院子里安置的都是默林军将领,且自己穿的是白衣……不排除哪个武功好点的半夜出来瞎晃悠,眼尖发现自己……

    要不……直接突袭?

    宫倾郡摇摇头,从脑里去除了这个想法。

    不可。云沂自八岁起便在他父亲的教导下跟着军队磨炼,当年她逃宫时,那老头便说他是个习武绝才。如今八年过去,北和谁人不知靖远将军武功高强、功高盖世?

    她实在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正面从他手下抢东西还能全身而退……

    正当宫倾郡皱眉沉思如何能顺利地拿到那枚被她扔出去的玉令的同时又能悄无声息不被人发现时,屋内人终于有了动静……

    屋内。

    云非幕起身,手里拿着那玉令摩挲。

    宫倾郡眼尖地瞥到了他手中的正是自己那玉令,双眼忽然亮了!

    屋内人绕至里间……

    一阵细碎的衣料摩擦的声音和水冲刷浴桶的声音响起……

    宫倾郡趴在屋顶:沐浴!正是动手的大好时机啊!

    于是她又悄悄掀起里间顶上的一块瓦片,睁大眼往里瞧,努力寻找何处有那玉令的身影。

    云非幕坐于浴桶之中,长发披散,背对着隔开里外的屏风。隔着迷蒙的水雾,云非幕健壮精瘦的背和隐隐约约藏在水面下的腰在她视线里不住地晃动。

    宫倾郡边努力找寻玉令找边暗自腹诽:啧!这云沂,穿上衣服还挺瘦,没想到身板这么结实……

    宫倾郡正看的有味,忽然被视线里一个小小的白点吸引了注意力,她用力地眨眨眼—玉令!

    就在屏风外的桌上!

    知道东西在哪,这下就好办多了!

    她更加屏息凝神,脚下极其轻柔地下了地,仿佛踏在云朵上一般寂静地进了屋内,悄悄摸到里间的屏风前……

    里间正在沐浴的人的轮廓不甚清晰地印在屏风上,里面烛火摇晃,屏风上的影子也跟着晃动,连带着一同拨乱了宫倾郡的心神。

    她短暂地愣神几秒,随即回过神,抓起桌上的玉令查看一番后便要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不带走一丝烛光……

    然而,就在她转身之时,一道凌厉的掌风从屏风里面袭来!

    一声巨响!

    云非幕破开屏风直取宫倾郡面门!

    多年习武烙在骨子里的习惯让宫倾郡下意识的往侧退一步,接着她便反应过来,脚下变换步伐,捞过一旁原本为沐浴准备的浴巾一呼,扇起一阵风将烛火全部吹灭……

    房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与此同时,那浴巾在宫倾郡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灵巧地缠上打来那手的前臂,将人狠狠地往另一边甩去!

    方才云非幕背对屏风沐浴,察觉地上烛火的影子忽然动了一下,危机感即刻冲入他脑里,他一掌打向屏风,抓过上面的外袍裹住自己!不曾想那人掀起一阵风将烛光全部吹熄,用浴巾缠住了自己的手臂,他整个人都被一股巧力甩到一旁。

    宫倾郡将玉令塞入怀中,心想正门是不能走了,这么大动静不知要惊起多少人。她瞥到一旁微微泄出月光的窗子,脚步便毫不犹豫地踏向那处……

    两人都是常年习武之人,只消听声便可断位。云非幕听出那人欲往窗户逃走,借着手上浴巾的力和自己身体的惯性,狠地一拽!

    宫倾郡还没来得及松手,只不过脚下踏了一步,愣是被云非幕扯得往后跌去……

    两人狠狠地撞在一处!

    宫倾郡只感觉自己撞在了墙壁上而不是人的肉身,不由得哼了一声。

    突然,她感觉云非幕的身体似乎震了一下……确切的说,应该是她愣了一下?

    她来不及多想,趁着云非幕没出手,她运起全身七分气力,朝其肩上拍去,借力拉开两人距离。

    云非幕肩上受了她七分力的一掌,闷哼一声,却是没有即刻出手……

    宫倾郡不疑有他,运起脚步,只一瞬便破窗而出,还借着窗外明媚的月色回望了一眼。

    房内,云非幕长发披散,外袍潦草地披在身上,轮廓分明的脸上,沉沉如墨的双眸似乎有些出神地望着自己这边……

    他应该也没有想到会有女贼夜袭自己吧?

    宫倾郡如是觉着,纵身而出,不见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