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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太极

    黄药师一代宗师,武功、境界俱是一时之选,王重虽有武道金丹在身,用上“目击”之法,也是费了大力才将他击败,却远做不到之前击晕黄蓉时,那般游刃有余。

    “虽有金丹,亦是凡人,人力终有穷尽啊……”

    王重喃喃一句,大概也知道了武道金丹极限在何处。

    或许高出宗师一线,但若对上双绝,胜负便难揣度,向道之心因而越发坚定。

    “我能穿越于此,世间必有神异,长生不死,或非奢望。只是师父说‘道是无情却有情’,又是什么意思呢?”王重心头涌起千头万绪:“可我只知天道无情,天道无私,难道不是无情无性……方能天下无敌吗?”

    他杂念一起,身上的冰冷之态便渐渐维持不住,落在旁人眼中,更像是一尊泥塑木雕重新找回血肉,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另一边,郭靖见到洪七公来了,似是有了主心骨一般,问道:“七公,你怎地找到这来了?”

    洪七公一摆手,道:“别说了,老叫花受人之托,前来寻你,可是足足找了我五天五夜!”

    郭靖一愣:“寻我做甚?”

    “还不就是这人!”

    洪七公指着王重,言简意赅将事情说了,郭靖大吃一惊,忙拉着洪七公的手问道:“七公,我大师父的伤势不严重吧?”

    洪七公摇摇头:“也就断了双手,将养一段时日就行。可他放心不下你,故才托了我来给你带话,要你小心一点,没想到你们竟是碰上了……”

    郭靖闻言,暗自感动。

    自那日和柯镇恶不欢而散,以为对方定会狠狠生他的气,没想到关键时刻,对方却首先想到的是他的安危。

    又联想这段时日,对方定然提心吊胆,自己却是游山玩水,何等快活,心中愈发难过。

    “啧啧啧……”

    洪七公此时却察觉王重变化,忍不住转圈乱瞧,啧啧称奇道:“你个小娃娃不过和黄老邪打了一场,怎地身上竟莫名其妙多了几分人味儿?”

    王重默默调息,金丹滴溜溜一转,易筋洗髓之下,渐臻神完气足,此时闻言笑道:“洪帮主慧眼如炬,适才在下确有所悟,身随意转,难免生出变化。”

    洪七公“哦”了一声,不禁又问:“你怎地会和黄老邪架起梁子?”

    王重刚要回答,却听黄药师冷哼一声,抢先道:“这‘归云庄’乃在下劣徒乘风所创,此人一言不合打上门来,先伤我爱女,又伤我门人。此事若换作洪兄你,可是能忍?”

    洪七公摇了摇头,道:“若换了老叫花,定要打上三天三夜,分个高下出来!”说完,又转头冲着王重高叫:“小娃娃,这却是你的不对了,人家既没招你又没惹你,你跑来又打又砸的,戾气怎这般大?”

    王重不置可否,淡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陆庄主在太湖劫掠多年,真就没有一点被人打上门来的觉悟吗?还是觉得自己身为东邪门人,就可以有恃无恐,无所顾忌?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陆乘风面色微沉,拱手道:“阁下所言,真是谬论。陆某虽在太湖为寇,行的却是劫富济贫之举。凡所掠之辈,要么是为富不仁的商贾,要么是贪赃枉法的昏官,所得财物,也多半分润于周边贫苦渔民,至于平民百姓,更是秋毫无犯。若说仗着恩师威名,有恃无恐,我是万万不认的。”他昂着头,傲然道:“陆某所恃所倚,唯胸中一口正气耳!”

    “好!”

    郭靖闻听此言,只觉振聋发聩,忍不住击节称赞:“陆庄主替天行道,仁义无双,实在叫人敬佩!”

    黄药师听到陆乘风所言,也是面露微笑,眼中闪过一抹赞许之色。

    王重却是哈哈一笑,道:“什么仁义无双?我所见所闻,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之辈也!”

    黄药师闻言皱眉,冷哼一声,陆乘风却是拱手道:“不知阁下何出此言?”

    王重道:“你道别人为富不仁,太湖一朝劫掠,钱财一日而空,虽是肥了尔等的钱囊,岂知那些托庇于商贾的穷苦百姓怎么活?”

    “这……”

    陆乘风闻言一怔,不知如何作答。

    王重又道:“贪官污吏虽然可恨,此乃吏治崩坏之故,你虽杀一人,不过是给这州府创造机会,迎来另一位巨贪,百姓的生活反而越变越差,你归云庄是否难辞其咎?”

    陆乘风脸色刷地变白,身子忍不住猛颤。

    王重依旧字字诛心,道:“那些掠来的财物,俱是民脂民膏,你若真要做好事,就该安于清贫,原物奉还。现在反而自作主张,一半散给太湖渔民,一半留于自己享受,损天下而肥太湖,如此作为,难道称不得一句道貌岸然吗?”

    “噗……”

    话音刚落,陆乘风仰天而倒,猛喷一口鲜血。

    “爹!”

    陆冠英不由大叫一声,就要跑去扶人。

    黄药师却是脸色一变,先一步飞身挪移于陆乘风身后,轻轻按住对方后心,醇厚真气缓缓度入,见他脸色稍缓,方才沉声道:“勿听他乱神之语。这天下纷乱日久,岂是你管的来的?何况你久居太湖,眼界受限,识不得这天道运数,办事或有缺漏,不过无伤大雅。最重要是得有一颗仁心,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陆乘风听到黄药师的话,这才明白自己陷入王重诡辩之中,一时羞愤、气恼、后悔,各种情绪交织,可谓五味杂陈。

    黄药师松开右手,负手而立,对着洪七公道:“洪兄,你且看见了,这人一嘴的歪理邪说,功夫偏又不俗,若真要出去为害,可比白驼山那位仁兄严重的多!”

    洪七公脸色不禁凝重起来,那王重若仅只武功高强,不过一人贼也,尚不足为患。可要生了一根利舌,蛊惑人心,动摇天下,那可比劳什子万人贼还要可怕!

    见王重这般巧言善辩,洪七公又忍不住想起之前的猜测,沉吟道:“小娃娃,你可是密宗传人?”

    王重轻笑,摇摇头:“先是白驼山,又是密宗,你们猜来猜去,真的不累吗?我之前便说了,在下自有传承,乃武当门人!”

    “武当……?”

    洪七公喃喃一句,摇头道:“恕老叫花孤陋寡闻,却是从未听过这个门派。何况门下还出了你这样的高手,更不该寂寂无名才是!”

    王重却是哈哈一笑:“武当未建,洪帮主自然没有听闻!”

    “什么?”

    洪七公心中一惊,顿时面露不悦:“小娃娃杜撰一个门派出来,难道是觉得骗老叫花,让你很开心?”

    王重摇摇头:“自然不是!”

    “那却是为何?”

    王重幽幽道:“今日虽没有,难道明日便也没有吗?”

    黄药师皱眉道:“你想开宗立派?”

    “不可以吗?”王重转头看他:“你黄老邪尚且能创桃花岛一脉,我王重论武功、心智,可是比你差了许多?”

    黄药师不禁想到刚才的狼狈,闻言冷哼一声,拂袖不答。

    洪七公却是面色怪异,道:“古来常言‘法’、‘师’、‘财’、‘地’,若要开宗立派,缺一不可,可不像阁下想的那么简单!”

    王重大笑一声,道:“这可不劳洪帮主关心!论‘法’,在下有修行十要,可直通大道;论‘师’,在下亦自认不弱于人。至于‘财’嘛……”

    他眼睛不由看向一旁的完颜康,对方面露欣喜,当即拱手道:“若前辈有开宗之意,我大金国愿奉万金!”

    王重轻轻一笑,也不知是答应还是拒绝,令完颜康心中一阵忐忑。

    “至于最后这‘地’更是简单,大不了我去临安皇宫走上一遭,向皇帝老儿讨来这块地方如何?”

    王重轻轻巧巧,便将四件事给安排好了,听地洪七公心头猛震,暗道:“绝不可让此人光邀门人,否则天下必将大乱。”

    他眼珠一转,忽的笑道:“你之前滥杀无辜,恶名远扬,可不见的会有多少英才拜于门下,到时小猫两三只,怕是连宗门也护不住吧?”

    王重道:“洪帮主说笑了,守护宗门,在下一人足以!至于所谓恶名,谁又能恶地过‘西毒’?且问问这天下英杰,哪个不想拜进白驼山?”

    洪七公这才叫道:“老毒物虽然不是东西,好歹也成名江湖三十余年,你个小娃娃才冒头几天,如何能与他相提并论?”

    王重仰头望天,淡然笑道:“倘若我今日能败天下双绝,焉知明日就不能名扬天下?”

    黄药师闻言,面色一沉,道:“洪兄,看来今日有人却是要将你我当成了踏脚石喽!”

    洪七公哈哈一笑,大声道:“老叫花肉少骨头硬,就怕小娃娃踩的时候硌到脚!”

    王重目光扫过二人,声如金石,淡淡道:“既然如此,二位便来赐教吧!”

    洪七公撸起袖子,嘿嘿笑道:“黄老邪,你刚已打过一场,此刻必定疲累。这一场,便交给老叫花如何?”

    “不必如此麻烦,二位一起上吧!”

    王重一抬眼,冷然开口,浑似晴空打了个炸雷,一股无形压力从身上迸出,刹那间铺天盖地,席卷向对面二人。

    “嘶……”

    这气势摄人心魄,洪七公陡然吸了一口凉气,冲黄药师看了一眼。

    黄药师踏步而出,大声道:“洪兄,既然有人看不起你我,咱们便好好领教下这位的高招吧!”

    洪七公心道:“黄老邪说的这般好听,分明是动了杀心,想趁着老叫花在的时候一起动手呢!”但很快又一转念:“这人年纪轻轻,武功却邪门的紧,若靠老叫花一人,必是制不住的,有黄老邪帮手,才能万无一失,可这又难免失了江湖道义……”

    沉吟间,王重却似看出洪七公的心思,缓缓说道:“洪帮主尽管出手,不必有任何负担,今日若死若残,也只怪在下学艺不精,怨不得旁人分毫!”

    洪七公面露郑重之色,点头道:“你既艺高人胆大,老叫花便却之不恭了!”

    王重哈哈大笑,仿佛觉得正该如此。洪七公见状,也是大笑起来。

    旁人正自不明所以,忽的两股绝强气势从二人体内涌出,碰在一处,推撞挤压,各不相让,满地尘土打着旋儿冲天而上。

    恰在此时,黄药师出手了,玉箫一振,真气激射而出,如倚天长剑,直取王重后心。

    王重看也不看,口发霹雳之声,混元之气束成一线,萦萦绕绕,飘忽万端,拐着弯向玉箫剑气撞来。

    “砰”地一声,二人身子同时一晃,洪七公陡然一喝,纵身跳起,双手齐出,一招“亢龙有悔”,劲力如山倒天崩般朝着王重胸口打来。

    王重却是不闪不避,目射奇光,似有一团火焰在瞳子燃烧,堪称绚烂之极。

    “喝!”

    “无法无相”再次使出,王重身若空空,似一条鱼儿扎进洪七公无双劲气之中,待到对方身前三步,忽的沉身扎马,一拳送出。

    他身上仿佛同时出现龙形、虎形、熊形的影子,这三者本就以力称雄,此刻合而为一,竟呈唯我独尊之相,威力之强,超乎以往。

    “砰……”

    一阵飞沙走石,众人无不惊骇。

    洪七公只觉大力涌来,经脉胀痛,那“亢龙有悔”的劲力明明到了王重身前,却被对方一拳击溃,向着他周身经脉倒灌回来。

    王重气喘如牛,满头大汗,显然硬抗这一招外家神功,也是所耗甚大。

    “嗖嗖嗖……”

    突然间,又是破空锐响声传来,黄药师抓住机会,连发六记弹指神通。

    王重忍着疲惫,猛一吸气,劲力陡然内缩,胸腹间不断颤抖,发出阵阵“虎豹雷音”,随后张口一喝。

    “吼!”

    龙吟虎啸,惊天动地,层层音障,透体而出,将六颗石子撞击粉碎。

    王重则又踉跄几步,似倒欲倒!

    “洪兄!”

    黄药师一声大喝,洪七公会意,一招“履霜冰至”,劲力如弧穹盖顶,向着王重头顶打来。黄药师则是化萧为剑,直刺王重后心。

    眼见便要得手之际,两人忽觉身子一沉,仿佛陷入一团漩涡之中,劲力流泻不止,而天地都在转圈,还未能有所反应,接着身子又是一轻,人却已各自换了个方位,被远远抛飞出去!

    两人纷纷站定,均露出不可置信之色,洪七公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什么武功?”

    王重一甩下摆,摆了个“懒扎衣”的架子,笑道:

    “太极!”